035 新的發(fā)現(xiàn)
多琳有一雙艷麗的粉紅色大眼睛。
此刻她正睜著這雙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室友——當(dāng)然,或許她并不習(xí)慣于“室友”這個明顯帶著華夏國風(fēng)味的詞。不過總而言之,意思就是這樣——和她住一間宿舍的莉莉絲小姐。
“您是說有人來找您——”多琳疑惑地抬起手指著自己,“為了和我換座?”
莉莉絲聳了聳肩,伸手從多琳床頭柜上放著的碟子里拿了塊面包,而后坐回自己的床上:“對,他們沒去找你嗎?我還以為是你不愿意他們才走曲線找我來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幾個人為了這件事輪流來找我。我說要換回后面去免得擋著他們,他們又說不是因?yàn)榭床灰姾诎??!?p> “沒有?!倍嗔論u了搖頭,隨手將那撕了一半的面包片放回盤子里。她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將雙手撐在床邊,低著頭看著自己麻花辮那卷曲蓬松的尾巴,半晌之后方才抬起頭,“是不是因?yàn)槲以谶@個班,有點(diǎn)……”
“不是?!崩蚶蚪z知道多琳想說的是什么,她直接打斷后者將話茬接了過去,“不要那么緊張,多琳。那幾個家伙……雖然我沒看明白他們究竟在想些什么,不過看那樣子也就是想給人獻(xiàn)媚,無非對象是誰的區(qū)別罷了。這段時間——你也看到了,莉蘇和姬安莉這二位擺明了不太對付?,F(xiàn)在這樣說不好也就是她們倆手底下的蝦兵蟹將在斗法罷了,沒什么好理會的?!?p> 多琳遲疑了一下,最終嗯了一聲。
她的擔(dān)憂確實(shí)也不是空穴來風(fēng)。盡管圣女陛下當(dāng)年的那道遺詔里,并沒有詳細(xì)到諸如皇家魔法學(xué)院的分班標(biāo)準(zhǔn)之類??涩F(xiàn)實(shí)就是這個班級的教室里坐滿了來自各大高層貴族的子女,除了多琳之外并無一人出身從屬貴族的家族。
從屬貴族,在華夏國人民習(xí)慣的說法中大致相當(dāng)于家臣。
多琳的家族受封于莉圖家族之手,她的母親此刻正在莉圖家族的領(lǐng)地上擔(dān)任著佐政官。于帝國這片廣袤的土地之上,這當(dāng)然能算得上是一個相當(dāng)高貴的出身,可在這個班級的教室里,顯然就不是那么拿得出手了。
尤其是眼下幾撥同學(xué)相互之間隱隱冒著點(diǎn)隱約的火星,跟著莉莉絲一同置身事外的多琳,便總有些擔(dān)心。她擔(dān)心自己和莉莉絲,會被幾方人同時排斥。
一個人要做事,總是要和別人接觸的。
多琳輕輕呼了口氣,側(cè)身從床頭柜上又拿起自己方才放在一旁的半片面包。
莉莉絲看著心不在焉地低頭咬著面包的多琳——后者都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都近乎是在觀察自己臉上鼻梁上那幾顆雀斑了——莉莉絲看著這個總是擔(dān)憂于自己不合群的女孩子,眉頭不自覺地略微蹙起來了些。
她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地?fù)?dān)心于自己會被人群排斥。
選擇魔法屬性的時候也好,平常的一舉一動也罷,從年幼時的“父母會生氣”到現(xiàn)在自己下意識地開始擔(dān)心這些,她總是這樣的。
盡管那些從來不是她擅長的——無論是火屬性魔法,還是和她那素有和事佬之稱的母親一樣和稀泥。多琳從來沒有辦法從模仿她口中父母給出的標(biāo)準(zhǔn)獲得成就感,乃至在此過程中,還要被她那和事佬母親罵成“不敢給別人點(diǎn)臉色看的慫包”——就是這樣的左右為難,可她總還是要這樣做。
莉莉絲看著都覺得擰巴。
幸好自己把多琳一起帶走了,最起碼在這她那討人厭煩的親娘管不著她怎么說話做事。莉莉絲嚼著面包這樣想著,如果多琳將來要繼承母親的爵位和職務(wù),莉莉絲可不想她長成個擰巴如同麻花的樣子。至于她那些沒搶著陪著公女莉莉絲小姐一起來都城讀書的弟弟妹妹怎么樣,哦,那就先去他的吧。多琳本人才是和莉莉絲一起長大的朋友,把多琳丟在一旁,先去管她的弟弟妹妹,那才是本末倒置。
名額只有一個,當(dāng)然得先緊著多琳。
更何況這可不光是來都城的名額,要知道多琳他們家到了現(xiàn)在也還沒有確定繼承人。多琳被莉莉絲攛掇著選了更偏長的金屬系之后,她那一頭紅發(fā)里沒幾搓雜色的弟弟,在她父母眼里可是比這個長女順眼了不少。
“哎,多琳,明天周末了,你想出去逛逛不?”莉莉絲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買點(diǎn)七零八碎的小東西之類的,到了都城那么久還沒好好逛過一次街。”
“好??!”多琳聽到逛街的邀請,那雙粉紅色的眼睛亮了一下,可緊接著她就又低下頭,“可是我還要給我媽回信……之前把腳扭了迎新舞會沒去成還請了好幾天假,到了那么久都沒給她寫信報平安,她下次來信肯定又要說我?!?p> “你管它那么多呢!她難不成還能騎著掃帚飛過來看你干了些什么嗎?或者踩著飛劍?別管她要罵些什么了,或者你干脆別告訴她不就完事了?”
“可、可是——”
“別可是了,明天陪我出學(xué)校玩!信寫不完我?guī)湍銓?!?p> “好、好的……”
珀姬將手里空了的碗遞給那位蘿絲小姐,伸出手問她要過碗來的后者隨手將碗放到了桌子上。珀姬在炕的那頭看著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樣比較合適。眩暈帶來的嘔吐欲讓她上半身下意識前傾,于是背后一道道傷口又一次傳來傷口撕裂的劇痛。
繃帶下黏糊糊的藥膏已經(jīng)被她的體溫烘得發(fā)燙。
肚子吃得太漲,珀姬實(shí)在是躺不下去。她撐著額頭試圖用發(fā)冷的手帶走些自己額頭上滾燙的溫度,可周圍的聲音讓她的腦袋只能愈發(fā)眩暈。
到現(xiàn)在她依舊只能感到濃重而荒誕的不真實(shí)感。
可那邊那個小奴隸明顯不覺得這一切是自己的夢,他根本聽不見帝姬在說些什么,被帝姬扶起來之后險些吐在帝姬身上。渾身顫抖著被帝姬架在懷里,連哭帶干嘔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我剛才回答你……我剛剛說的是,如果你們的身份暴露,教會會那樣做的!不光是你們倆,我和蘿絲也一樣。但是現(xiàn)在你們在這是很安全的,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一定不會的!我向你保證!我會——我會保護(hù)你們的!沒事了,孩子,已經(jīng)沒事了!”
誒呀……
星緹紗又一次聽到了那近乎耳語的聲音。
她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誰在說話,究竟是自己的良心在發(fā)出聲音,還是無數(shù)死去的歌秋羅人的冤魂趴在她的肩頭。
“保護(hù)”嗎……
你怎么有臉說出這種話呢?我親愛的星緹紗帝姬殿下?
他們現(xiàn)在陷入的險境也好,他們陷入險境的原因也罷,不都是你和你這樣的人造成的嗎?是你們的存在造成他們?nèi)绱吮瘧K的現(xiàn)狀,你怎么能高高在上地、施舍一樣地,對他們說出你會保護(hù)他們呢?
還有你向珀姬承諾的那些……你真的認(rèn)為你能做得到嗎?就憑你,就在這片被你的祖輩刮了兩百年油水的土地上面?你覺得有可能嗎?
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沒用的,放棄吧。
你不敢第二次說出教會會怎么做,究竟是為了你懷里這個小孩子的感受,還是因?yàn)槟阕约涸诤ε履兀可陷呑幽憔褪悄菢铀赖摹迳踔吝€比教會仁慈些,至少他們割下了你那顆沒什么用的腦袋,沒有讓你和那溫西卡一樣,在城頭上流了十幾天的血才咽氣。
這簡直是太輕饒你了,星緹紗。
你甚至連面對自己的失敗,面對自己的罪行都不敢。
你這……
咣!
“嗷!殿下!您這大鐵箱子咋放在門邊啊!”
什么東西被晃動的聲音和蘿絲的話音一同傳來,星緹紗被猛然扯回現(xiàn)實(shí)。她顧不得自己差點(diǎn)溺水般的錯覺扭過頭去,只看見蘿絲舉著她從神殿地理摳出來的“時空膠囊”——的膠囊皮。
“欸!殿下!里面!”蘿絲顯然也察覺到了手感和聲音的異樣,趕緊停下?lián)u晃這箱子的動作,“里面——這里面還有東西!”
“什么???”
星緹紗差點(diǎn)直接蹦起來——這東西和那倆皮包不原因,她之前可是直接就放在了學(xué)校宿舍的衣柜里的!雖說上了鎖,可到底是請了長假之后才拿出來的!如果——如果有人在那個時候發(fā)現(xiàn)了學(xué)校的神殿地磚被動過……
剎那間她只覺得脊背的寒毛全部奓起,冷汗頃刻間浸濕了她貼身的衣服。
被她摁在懷里的小孩顯然注意到了帝姬的不對勁,可他也不敢抬頭直視帝姬的臉,只能渾身顫抖著在帝姬的懷里與自己痙攣的食道肌肉對抗。
帝姬放開了他。
溫暖驟然從周身抽離,溫斯基冷不丁打了個劇烈的寒顫。
好在帝姬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殿下,就在這開嗎?”
蘿絲顧忌的目光掃過炕上的兩個孩子。
“嗯?!毙蔷熂嘃c(diǎn)了點(diǎn)頭,直接從蘿絲手里拿過箱子,“拿到炕上去開,我們四個人一起?!?p> “可是——”
蘿絲沒攔住星緹紗的腳步,后者抱著箱子三兩步走過去,直接將箱子放在了火炕中間——那倆傷病號之間。她刷地一聲拉開拉鏈,在臉上掛上個溫和的神色之后抬起頭:“珀姬,還有你,小阿弟,你們倆要是還能撐得住也看過來,這是大圣女留給咱們的,我們一起看看她留了些什么東西。”
星緹紗猜得不錯,正是之前她發(fā)現(xiàn)暗層的另一側(cè)。
沒有之前那個暗層那么厚,甚至幾乎就沒什么多余的厚度。星緹紗像之前那樣循著邊緣找到了拉鏈頭——就連那細(xì)長的長方形拉鏈頭都掉了,或者本來就沒有。光禿禿的拉鏈被她用指甲摳開一個小口,緊接著她直接扯著兩邊的布料嘩一聲扯得拉鏈自己滑倒了另一頭。
“帝姬殿下——”
蘿絲還是沒攔住,星緹紗直接扯出那布料后面網(wǎng)兜上的東西舉了起來。
“這……”
“這是……”
蘿絲看著那一團(tuán)東西目瞪口呆,兩個“奉旨往這看”的孩子是二臉如一地懵,就連星緹紗的動作也僵在了當(dāng)場。
眾人視線的焦點(diǎn),星緹紗高舉的手上,是幾件或印或繡有漢字的衣服。
以及一個黃綠黃綠的、像人又像魚的、有著看上去就極其愚蠢的黃黑兩色腫泡眼和相當(dāng)顯眼的大鼻孔與黃色厚嘴唇,還正在帝姬殿下手里晃來晃去似乎彈力極佳的……
頭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