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裂谷
清晨六點,天色還將亮未亮,山與山之間的林間小道上彌漫著霧氣,天地間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
路邊的草葉上凝結(jié)著露水,來不及被初升的溫度蒸發(fā),就被不速之客的鞋面掃開,沾染在褲腿上,抖落在泥里,濕潤感混合著踩碎枯葉的細(xì)微響動,在沒人的荒野里有點瘆人。
走了半小時,帶路的警察停下,指著前面隱約可見的崖壁說:“就是那里。報案的曲女士說她就是從這個地方進去大裂谷探索的時候看見的……那個東西?!?p> 藺崢?biāo)麄儗@樣的停頓很熟悉,一個科學(xué)唯物主義的人驚覺世界觀被撞碎的時候說話就是這樣磕磕絆絆的。
但這其實也算科學(xué)范疇。
蔣雨行提著兩箱子的檢測設(shè)備,往前走兩步看看遠(yuǎn)處一塹天隔的峭壁山林,深吸一口氣,差點要暈過去。
“這就是己衣大裂谷啊?!?p> 谷底的霧氣還沒散,可以說是深不見底,看著就陰森。
說實話,這地方出現(xiàn)點神秘東西真的不奇怪。怪就怪在,報案的人說看見的是個人形,人形!那還得了,不搞清楚都渾身發(fā)毛。
于是他們只能連夜趕來先用機器檢測檢測。
藺崢拿著望遠(yuǎn)鏡觀察,同時跟帶路的警察交流,初步確定信息:“我看筆錄,目擊人是在早上六點左右看見的那個東西?”
“對。她是野生探險隊的,他們那些人就愛去探索一下神秘的自然環(huán)境,前幾年是流行去天坑,這兩年愛來大裂谷了。不過大裂谷只有一部分有石梯,來玩的游客愛走那邊,他們不喜歡跟著人群,就從這邊打主意?!?p> “之所以早上六點在這兒,是他們支帳篷在山上睡了一晚上,搞什么燈光誘捕。曲女士第一個醒來打算去看看誘捕到的昆蟲,沒想到在通往谷底的位置看到一個透明的影子……”
這些都是目擊人的筆錄內(nèi)容,不過各行有各行的詢問方式,他們還需要另一份更專業(yè)的筆錄,所以許嘉言沒跟他們一起,中途轉(zhuǎn)道去了警察局準(zhǔn)備見見那位曲女士。
比如透明的影子具體是怎么樣的。
“看見影子后呢?”他又問。
警察說:“跑了,她是這么說的。真是透明的那肯定不容易發(fā)現(xiàn),她能看見是因為那東西跑的時候在動,在環(huán)境色里就更明顯一點?!?p> 藺崢放下望遠(yuǎn)鏡,山頂?shù)娘L(fēng)吹得他發(fā)梢微動,轉(zhuǎn)頭時蓋住了一點眉眼,正好抵消一部分凌厲。
他側(cè)頭再問:“那她怎么能確定是人形?”
“據(jù)她說,是模模糊糊看見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她描述得不清楚,不過我猜,可能是和高溫下鐵軌上那種扭曲變形的空氣差不多?”
倒是個很有意思的類比。
藺崢深邃的眉眼盯著他看,那個警察后知后覺笑一聲說:“我家以前就是鐵路邊,一到夏天鐵軌上就會出現(xiàn)那種情況。”
“那是光線折射的問題,”不過還真有可能是這個原因,他抽出一支煙遞給警察,“你給了我們一個新思路。目擊人做完筆錄回去之前有叮囑他們保密嗎?”
警察:“有。我出來前也簽了文件,不然還沒我?guī)返姆輧??!?p> 只是對那個曲女士來說,保密原則恐怕作用并不大,有些探險隊的人非常愛摻和這種神秘事件。
藺崢表示了解了,請他幫忙解決一下這里亂糟糟的草藤,待會兒還放置儀器。
看他在邊上去了,藺崢才走到蔣雨行身邊一起組裝檢測設(shè)備。
蔣雨行看著他直嘆氣,手上動作不停,嘴上也不停:“我最怕的就是三個地方:川西,滇南,廣西,聽到地名就知道不簡單,還有三個最怕的自然環(huán)境:裂谷,深湖,天坑,個個都是人家老巢。上次湊齊兩個,這次又來兩個。”
還記得去年的廣西天坑飛頭蠻給了他精神上重重一擊,從此連僵尸片都不敢多看。
藺崢低頭組裝,部件嵌合時發(fā)出咔咔的清脆聲音,順帶把他的聲線也襯得像冷冰冰的機械聲:“沒讓你去那幾個山脈就很不錯了。”
秦嶺,陰山,昆侖,橫斷,神農(nóng)架,喜馬拉雅,隨便一個都能搞廢幾條命。
蔣雨行哀嘆聲更重:“也是,誰讓我們國家幅員遼闊人杰地靈呢,亟待發(fā)現(xiàn)的自然生物都研究不完,不像國外,只能自己造神奇生物?!?p> 他最近不知道是年紀(jì)上來了,還是進入了工作倦怠期,總是很多感慨。
等儀器組裝好,立起來開始調(diào)整初始數(shù)據(jù),他又一個人擱那兒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我遲早有一天要開始研究同類。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p> 藺崢:“不是同類。有可能是空氣密度的問題導(dǎo)致的光線折射,讓目擊人看錯了。”
蔣雨行不抱希望:“我們這組織又不是走近科學(xué),詭異開頭荒誕結(jié)尾。我看就是同類,變異的那種?!?p> 藺崢把探頭拔起來立得跟他一樣高,又說:“我是說,從祖宗進化歷程來說,野人才和你是同類?!?p> 蔣雨行:“……你是不是在罵我?”
尼安德特人要是還活著,他真想把這個進化的智人送給人家當(dāng)口糧!
設(shè)備準(zhǔn)備好,就只需要等著采集數(shù)據(jù)了。
托那頭鰻怪的福,他們組織現(xiàn)在對聲波的運用非常感興趣,這次帶的也有全方位聲波探測儀和成像儀,三腳架戳在土里,探頭旋轉(zhuǎn)著發(fā)出聲波,遇到障礙物就會傳導(dǎo)圖像回來。
蔣雨行跟著圖像分析:“都是山,很深,那邊是樹林,還有水——我的天這個大裂谷這么大,跑只野雞進去都找不到,更別說找什么透明人了。”
藺崢對己衣大裂谷稍微有點了解:“確實很深,據(jù)說現(xiàn)在也沒人知道谷底最深處是什么樣的。”
蔣雨行哀嘆:“這種地方就劃分給那些神秘生物行不行啊,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藺崢半垂著眼皮看比自己矮的人,總有種在智商上也高高在上俯視別人的感覺:“你下去和它們談判,能帶回來一份協(xié)議的話我給你三百的獎金?!?p> 蔣雨行:“……三百太少,算了?!?p> 他被分成三百份還差不多。
傳導(dǎo)回來的圖像已經(jīng)生成一半的大裂谷立體圖,障礙物不少,但反射回來的聲波頻率大部分都是已經(jīng)記錄在冊的已確定物體頻率,比如巖石樹林水流,還有些在發(fā)生變化的是生物體在運動,看物體影像,也是常見的生物。
直到探測到東邊,聲波跟失靈了一樣數(shù)據(jù)亂竄,影像像一團迷霧,傳回來的音頻滋滋響,伴隨著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