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煙渺覺得褚渝秋有病。
煙渺別的不多,就貴在足夠有自知之明。
開玩笑,褚渝秋是什么人,她就算有了弒師的念頭都不敢對褚渝秋下手。
見煙渺如此,褚渝秋目光沉寂,語氣淡漠:“天闕已生劍靈,對懷有與我有關(guān)惡意念頭的人極其敏銳?!闭f罷,目光沉沉的看著她,眼底的墨色深不見底。
話已經(jīng)說到這種份上了,煙渺自然知道他想問什么。
你剛剛,究竟在想什么。
煙渺欲哭無淚的扯了個笑容。
她怎么可能有這種膽量告訴褚渝秋,她剛剛不是在想怎么殺他,而是在想,怎么上他。
煙渺捂著臉深深嘆了口氣,她現(xiàn)在又覺得自己有病了。
剛才還恨不得拿淥水給他戳成篩子的人,現(xiàn)在就忍不住動了邪念。
煙渺之前不怕他是因為她也有自己的底線,且本身褚渝秋于她有所虧欠,凌云京門規(guī)清嚴(yán),褚渝秋于情于理都不會再對她下狠手。
可是如果讓褚渝秋知道了她的這種齷齪的念頭......煙渺渾身打了個激靈。
正當(dāng)煙渺還在糾結(jié)怎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之時,身前的光被盡數(shù)遮擋。
煙渺抬起頭,褚渝秋背著光站在她身前,眼睫斂下,眼中是茫茫眾生,卻好似未曾有什么入了他眼,面上平淡,帶了些許神性,煙渺的思緒再次恍惚起來。
上天真是給了這人一副得天獨厚的好皮囊,連她都有些嫉妒了。
“靜心,閉眼。”褚渝秋沉聲冷冷道。
劍氣發(fā)作并不好受,煙渺趕忙閉上眼。
煙渺閉上眼,視覺被剝奪,其他五感更加的敏銳,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面前褚渝秋手指的溫?zé)?,一陣風(fēng)吹來,寬大的袖袍微動,煙渺動了動鼻子,這個味道......
煙渺不假思索的開口:“褚渝秋,你用香了?“
褚渝秋聽到這話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雙眼因為錯愕微睜。
此人......此人......荒唐至極!
他一介男子,怎會用女兒家的香!
褚渝秋握了握拳,認(rèn)定煙渺是在因為剛才的事故意羞辱他。眉眼冰冷至極,忽的一甩袖袍,“啪”的一聲,寬大的袖袍不客氣的甩在了煙渺的臉上。
這一甩,把煙渺從出神的狀態(tài)里驚醒過來。
煙渺:”......“
好端端的,生氣作甚,用香就用香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煙渺睜開眼,郁悶的摸了摸鼻子。
不過那香倒是挺好聞的,香而不膩,還帶著一股清冷的味道,倒是很像褚渝秋這個人。
看著褚渝秋黑著一張臉,煙渺還是決定以后再問這香是哪買的。
穆河還沒醒過來,于是褚渝秋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只聽到了三句話。
“褚渝秋你陪我說說話?!?p> “褚渝秋我好無聊?!?p> “褚渝秋我劍氣發(fā)作了好疼嗚嗚嗚嗚。
手上青筋暴起,褚渝秋閉上眼,深呼吸,最終還是選擇踏上了木舟,抱著劍盤腿坐下,閉上眼開始了......
打坐。
煙渺撇撇嘴,不過看在這人總算登上了木舟的份上就安靜了一會兒。
但是也就真的只有一會。
沒有一會的功夫,褚渝秋又聽到了面前女子故意哼哼唧唧的聲音:“褚道友,我餓了。”
褚渝秋依舊閉著眼開口:“辟谷?!?p> 煙渺聽了這話卻反倒震驚起來,:“什么?!你居然從來不食人間煙火?!”
褚渝秋默了默。
在他剛被掌門撿回來的時候,是吃東西的,甚至?xí)犞浑p大眼睛眼巴巴的望著掌門。
掌門終于有一次忍不住親自下廚了。
小小的褚渝秋默不作聲的吃完了那一頓飯,從此以后再也沒提出過這個要求。
那一頓飯至今還是靈魂深處的恐懼。
回了神,像是終于忍受不了煙渺無時無刻的吵鬧,褚渝秋終于睜開了眼,:“無需?!?p> 修行之人到一定境界之后可以辟谷,大部分都不屑于再去碰凡塵之間的食物,這是修仙界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食人間煙火,不沾凡塵俗物,不入紅塵萬丈。
像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睥睨著平凡至極的人。
可笑至極。
煙渺聽了卻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褚渝秋。
這個姿勢不太好,女子瑩白的小腿和腳踝都暴露在褚渝秋眼前,左腳上還用紅絲帶綁了幾個小巧的鈴鐺,此時因為主人的動作過大,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煞是可愛?p> 褚渝秋目光一頓,隨后閉上眼。
煙渺的聲音卻喋喋不休起來,一邊說著還一邊走動。
“若是不能夠體會凡塵的美食,修仙的樂趣豈不是少了一大半,實在是可惜......”
煙渺已經(jīng)圍著褚渝秋繞了三圈,才用手背撐著下巴坐下,可是眼中卻亮晶晶的看著他。
歪理。
褚渝秋努力讓自己不去聽煙渺的胡說八道,可是越是刻意的不想聽,鈴鐺的聲音就越大,吵的他越來越難靜心打坐下去。
良久,褚渝秋終于睜開眼。
......
煙渺喜笑顏開的走進(jìn)這座城內(nèi)最大的酒樓,身后跟著面無表情,渾身散發(fā)著低氣壓的褚渝秋。
都是為了堵住她的嘴,褚渝秋這么告訴自己。
煙渺身為合歡宗的預(yù)備首席,自然不能落了合歡宗的臉面,一身紅紗襯的人比花嬌,肌膚如雪。
酒樓里人魚混雜,有的是那等眼睛管不住的人,直往煙渺身上瞟,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褚渝秋就在煙渺身后,煙渺東張西望的沒感受到,他倒是看了個一清二楚。
有些人越來越大膽,目光也實在是令人生厭,甚至于有過分者,和同桌的人嘴中污言穢語,褚渝秋狠狠擰了擰眉,眼神像淬了冰似的朝那些不識好歹的人看去,那些人這才罷休。
褚渝秋很少出世,這些人倒是沒有認(rèn)出他,可是即使這樣,褚渝秋腰間佩劍一言不發(fā)的樣子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惹,更何況他那把劍看上去便望塵莫及,定不是凡品。
他們也省得做那種不識好歹的人,見好就收就是了。
煙渺似乎毫無所覺,興高采烈的讓小二上最美的酒,最香的菜,說罷偷偷朝小二眨了眨眼,小聲說:“那邊的劍修付賬哦?!?p> 小二哪里見過這等美人,點點頭暈暈乎乎的就下去了,煙渺笑的花枝亂顫。
褚渝秋看著煙渺半晌,煙渺正把玩著酒樓的茶杯,瑩白的酒杯在指尖打著旋。
煙渺的興趣來的快,走的也快,不過片刻,方才還在煙渺手中被視若珍寶的酒杯便被隨意擱置在了桌上。
煙渺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看著褚渝秋,越看越喜歡。
怎么能有人剛好長的哪哪兒都對她胃口呢。
煙渺伸出手,褚渝秋立刻警覺的往后退了退,離開了煙渺能夠到的范圍,眼神警惕的看著她。
煙渺無辜的眨眨眼,撇著嘴道:“我不過是倒杯水而已,褚道友何苦至此。”
說罷,立刻假模假樣的滴出了幾滴金豆豆,說哭就哭的本事倒是跟合歡宗的人學(xué)了個十成十。
褚渝秋到現(xiàn)在也明白了,這人一旦有了什么新想法折騰他,稱呼就會從直呼姓名變成口中的“褚道友”。
看著褚渝秋額角抽了抽,煙渺反倒開心了。
褚渝秋閉上眼,不去理會面前瘋瘋癲癲的人,裝作對煙渺肆無忌憚的目光不知道的樣子。
煙渺四處打量著,視線又來到了褚渝秋一頭如墨的發(fā)絲上,她倒是想直接上手摸摸,只是褚渝秋的手還在天闕上,怕是她手一伸過來天闕就能直接連著她的手臂砍下來。
她可還沒忘褚渝秋不喜別人近身的習(xí)慣。
“唉?!?p> 煙渺重重的嘆了口氣,整個人趴在了桌上。
菜很快就上了上來,酒也是好酒,煙渺難得的一點躁郁之感也被撫平了,很快就喝了一杯。
煙渺聞著酒香滿意的一飲而盡,褚渝秋在另一邊不動如山,甚至在聞到酒香時,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煙渺注意到了這點,眨眨眼,笑嘻嘻的微微俯身,“褚渝秋,你不喜酒香嗎?”
褚渝秋像是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的摩挲著天闕。
煙渺又喝了一杯,酒味熏的人有些醉意,她瞇著眼看向褚渝秋,
煙渺歪歪頭,咂了咂嘴,頗為可惜的將酒和桌上一桌的美食收了起來,對褚渝秋道:“走吧?!?p> 褚渝秋睜開眼,也沒多說什么,扔下幾塊上品靈石便走了,煙渺在一旁看的心疼。
真是敗家,這么些個上品靈石,別說是幾壺酒了,這座酒樓的酒恐怕都不夠填的!
煙渺跟在褚渝秋身后,望著他的背影出神,在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煙渺脫口而出:“褚渝秋,改日我?guī)闳ズ壤婊ㄗ戆??!?p> 褚渝秋頭也不回,只當(dāng)她在胡言亂語。
本來還有些懊惱說出這番話的煙渺見褚渝秋根本不搭理她,一下也來了勁,不服氣的加快腳步,跟在褚渝秋身后絮絮叨叨。
“梨花醉可香了,平常我可是都舍不得拿出來的......”
褚渝秋依舊不聞不問,甚至加快了腳步。
“多少人千金買我一瓶梨花醉,你知不知道這可不是誰都能喝上的......”
褚渝秋嘴角抿著,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聒噪。
煙渺恨鐵不成鋼的跺跺腳,哼了一聲,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兩人回去的時候,穆河也已經(jīng)從入定的狀態(tài)脫離,看著褚渝秋和煙渺一前一后緊跟著回來,有些驚訝,只是見著褚渝秋冷著一張臉的模樣,到底還是沒問出口他們干什么去了。
不過也不用問,穆河想著。
他師兄這等光風(fēng)霽月的人物自是斬妖除魔去了,必然不可能將時間花費在其他俗事上。
剛帶著褚渝秋從酒樓回來的煙渺忽而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