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日一行人步步驚心,逃進了離洛陽最近的邙山嶺,隱藏了起來。曾有人好幾次大規(guī)模進山搜捕,險些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原來,群雄窮追了秦護院整整一天后心想:“賊人重傷之下,給這么折騰上一天,不死也活不了了。這小賊奔得動,自己可奔不動了。”就放棄了對秦護院的追擊。后來在了發(fā)現(xiàn)城北郊坰的戰(zhàn)場后,才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上了當(dāng)。
高云主仆和袁貴的傷沒有大礙,休養(yǎng)了兩個多月后,便好了一大半。袁明日卻因為兩度所受重傷,經(jīng)脈大損,失血過多而一直昏迷不醒。若非所練的武功是“乾坤大扭轉(zhuǎn)”,可以顛倒陰陽,昏迷之前自行將致命傷轉(zhuǎn)移到了別處,就是十次也死過了。
這日,高云以樹枝做拐杖,一瘸一拐來到了袁明日的病榻前,伸著消瘦而無力纖手,撫著袁明日的臉頰,叫道:“明日!明日!”聲音中充滿了擔(dān)心與心痛,淚水奪眶而出。
袁明日雙目緊閉,眍?了下去,面黃肌瘦,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他這些天來無法自己療傷,高云便指點袁貴在不運功的情況下,為他點穴療傷;他這些天來無法自己進食,秦護院獵些野物和挖人參熬湯,為他補充營養(yǎng)。
侍在一旁的袁貴道:“帖木兒姑娘,公子他受了很重的內(nèi)傷,一時還醒不過來。不過你放心,這兩天公子的脈象日益健壯,應(yīng)該不會有事了,醒過來只是時間問題?!?p> 高云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
這是袁明日昏迷兩個多月來,她第一次露出笑容,也是袁明日昏迷兩個多月來,她聽到的最好消息。
雖然昏迷的是袁明日,但是沒昏迷的高云也不清醒,感覺不到自身的冷暖饑飽,整日渾渾噩噩,像丟了魂兒似得,經(jīng)常不經(jīng)意間就會想:“如果躺在哪里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呀!只要能讓我代替他,就是讓我死,我也愿意。”
這時,高娃走了進來,小葵被秦護院扶著跟在后面,道:“額格其!”、“小姐!”
高娃忙奔過來扶住了姐姐,道“額格其,你怎么又到這來了?”
袁貴拱手道:“帖木兒姑娘!”神態(tài)甚是恭敬。
他知道高娃不可像高云那般性情剛烈,心想:“她能為了主子而忤逆父親和愛人,著實不易?!奔雀屑び指袆?。
高娃點頭應(yīng)過。
高云道:“我來看看袁公子怎樣了?”
秦護院道:“您別忘了,自己還傷著呢。公子這邊有咱和袁叔呢,您就放心吧!”
袁貴附和道:“是啊帖木兒姑娘,您就放心吧!”
高云道:“我沒事。今天該為明日療傷了,來——快把明日扶起來!”
袁貴和秦護院將昏迷中的主子扶坐了起來,袁貴待要像往常一樣上手,高云卻道:“我來!”
眾人忙道:“可是你的傷……”
高云道:“我沒事!”
眾人知道她的心意,也不愿拂逆。
高云挪到了榻沿上,食、中二指伸出,點到了袁明日背部的穴道上,剛一用力,就感覺到了手臂上的傷,鉆心的疼,不禁“啊”地一聲,手臂軟了下來。
眾人驚叫:“額格其!”、“小姐!”、“帖木兒姑娘!”
袁貴道:“帖木兒姑娘,還是讓我來吧!”替高云為主子療起了上。
高云看著袁貴為袁明日療過傷后,又陪了袁明日一會,之后在妹妹的攙扶下,出了袁明日所居的山洞,來到了一處崖邊,坐了下來。放眼下面的嶙峋山石,郁郁草木。
這些天來她因為擔(dān)心袁明日的傷勢,很少有心情能夠靜靜地坐下來,現(xiàn)在袁明日的傷勢日趨好轉(zhuǎn),她的心情便大不一樣了,好似和袁明日是一個命運共同體。
坐在她身旁的高娃道:“額格其,你為袁公子這么的不顧一切,值得嗎?”
高云道:“值得!就像你可以為鐘玉柏一樣?!?p> 高娃“哼”了一聲,噘起了櫻嘴,氣憤憤地道:“那又怎樣?他又不會領(lǐng)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就不理人家了,冷冰冰的,好像以前跟人家什么也沒有似得。明明還喜歡人家,卻非裝作不喜歡,居然還拿你來騙我!”
高云回頭看著她道:“我想他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p> 高娃奇道:“苦衷?”
高云應(yīng)道:“嗯。你想想看——要對自己分明喜歡的人說不喜歡,欺騙自己,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而能夠促使做出這樣選擇的,一定是有他認(rèn)為比那更痛苦的事?!?p> 高娃道:“比那更痛苦的事,會是什么呢?”
高云道:“那可多了,有可能是顧慮太多,又有可能是身不由己……”
高娃怒氣頓消,道:“那我該怎么辦呢?”甚是誠然。
高云道:“有道是:誠心能叫石頭落淚,實意能叫枯木發(fā)芽。只要你能真心愛他,真心對他好,就一定可以打消他的顧慮、讓他敞開心扉!”
高娃心道:“別的我或許不會,可是這個我一定可以?!庇辛祟^緒,多日來籠罩在心頭的茫然,一下子就沒有了,應(yīng)道:“我會的!”心情豁然開朗。
姐妹倆繼續(xù)欣賞下面的美景。
過了一會,高娃忽然問道:“額格其,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否你和袁公子也經(jīng)歷過這些事???”笑嘻嘻的,大有挑逗之意。
高云蹙眉道:“小丫頭,我好心說給你聽,你卻那我開涮,不理你了!”扭到了一邊。
高娃搭著她的肩膀央求道:“哎呀額格其!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就額格其不計額很督過吧!”
高云蹙著緩緩扭過頭來,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原來她是在佯裝怒色。
高娃大呼上當(dāng),撒起嬌來。
這日,袁貴為主子療過傷后,忽然發(fā)現(xiàn)主子的眼瞼微動。
眾人登時歡喜不已,注視之下,袁明日緩緩睜開了眼睛。
袁明日蒙眬中見眾人安然都在,倍感欣慰,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小葵喜道:“快看快看——袁公子醒了!”
袁明日醒了,便可以緩緩運功,以內(nèi)力修養(yǎng)經(jīng)脈,這樣一來,傷便痊愈的快了,十余天后便可以在攙扶之下坐起身來,二十余天后便可以在攙扶之下下地行走。
眾人見此,歡喜不已,尤其是高云,更是心里美滋滋的。
自從袁明日被救走之后,斷曉風(fēng)就從來沒有放棄過對袁明日的追殺,四處打探袁明日的下落,誓要將袁明日至于死地。
這晚,一個緇衣人悄悄地摸上了邙山嶺,摸了約有一個來時辰,忽見前方遠(yuǎn)處,朦朧中也有一個緇衣人。于是立即隱到了一塊山石后面,但見對方快速橫掠而過,身法及其輕靈。知道對方是一名身負(fù)上乘輕功之人,心中喜道:“袁明日,原來你果然在這里!”
那人正是斷曉風(fēng)。
他情知袁明日身受重傷,被救后一定不會逃的太遠(yuǎn),于是多日來不停地在洛陽附近的山頭尋找;情知秦護院雖然輕功了得,但是內(nèi)力平平,就算不停地巡邏,自己只要趁著夜色摸上前去,就很難被發(fā)現(xiàn)。
斷曉風(fēng)見剛才那名緇衣人身手輕靈,料想就是秦護院,心想:“雖然都三個月了,但是還沒有逃遠(yuǎn),這說明袁明重傷未愈;雖然袁明重傷未愈,但是他身邊的人也很了得。如果貿(mào)然出擊,丟了性命是小,打草驚蛇是大。”于是小心翼翼,原路下山。
他下得山來,剛要準(zhǔn)備去牽藏在灌木叢中的馬,忽然聽見背后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窺探完人家就想走嗎?”頓時一驚,心道:“這里有人,我怎么沒有發(fā)覺呢?嗯,定是先前就已經(jīng)到了這里,屏住了呼吸。定是這個牲口暴露的,我可真是百密一疏啊!”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但見面前赫然立著一個體態(tài)中等的緇衣蒙面客,手握中一個寬且有弧度的刃鞘,里面當(dāng)是一把刀。
他喝道:“什么人?”
那蒙面客道:“光明使者!”說這句話時,甚是鏗鏘有力。
斷曉風(fēng)又是一驚,心道:“他言外之意顯而易見,難道袁明日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他的滅門仇人之一嗎?”心想:“事到如今,想要回去搬援兵是不可能了,只有一戰(zhàn)——”于是“噌”地一響,斷刀出鞘,將刀鞘向旁一扔,主動攻了過去。
那蒙面客同樣鋼刀出鞞,將刀鞞向旁一扔,揮刀迎了上去。
兩刀“當(dāng)”地相撞,火花四濺。
斷曉風(fēng)又是一驚。
按說他也是久闖江湖,身經(jīng)百戰(zhàn)之人,此刻竟會接連吃驚,實是匪夷所思
隨著激戰(zhàn)的持續(xù),斷曉風(fēng)的吃驚也在持續(xù)。
斷曉風(fēng)使一招“風(fēng)趣橫生”,斷刀橫砍敵人腰間。
蒙面客鋼刀一倒,抵住了敵刀,腳下向前斜跨,已移到了敵側(cè),鋼刀疾縮,斜割敵人腰間。
斷曉風(fēng)再使一招“趁風(fēng)轉(zhuǎn)帆”順敵轉(zhuǎn)了半個身,化解了敵招,接著,斷刀上挑,刀鋒直劃敵人胸膛面門。
蒙面客鋼刀橫劈,撞開敵刀的同時,刀鋒橫抹敵喉。
兩人刀中皆帶狂風(fēng),武功頗似,每刀揮過的對面灌木都是“籟”地一響,跟著折斷,折斷的部分便被卷入了狂風(fēng)中。
斷曉風(fēng)所使的“狂風(fēng)刀法”虎虎生威,蒙面客所施的招式更勝一籌,斷曉風(fēng)一刀快似一刀,一招猛似一招的使出,將“狂風(fēng)刀法”中種種的凌厲招式統(tǒng)統(tǒng)都使了出來,但無論所使的招式如何厲害,依舊被蒙面客更加凌厲的招式所壓制,毫無翻身之機。
雙方你來我往,綿綿不絕,若非兵刃招式稍有不同,便如同門切磋一般。
斷曉風(fēng)此時已不再為太多的吃驚和不敵而耗費心力,轉(zhuǎn)而走神兒般沉醉其中,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十九年前,此時正在與同門切磋刀法,歡喜無限。
正當(dāng)他忘卻現(xiàn)實,神魂顛倒時,突然左肩一痛,猛地醒了過來,就著月光扭頭一看,見左肩上出現(xiàn)了一道拃把長的口子,鮮血涔涔流出。原來,已被敵人劃了一刀?!昂簟钡?,敵刀再次迎面劈來,于是揮刀擋上,大喝一聲,猛地運力,推開了敵人。
蒙面客欲挺刀再上,斷曉風(fēng)一擺手,道:“三弟,是你嗎?”語氣甚是真切。
蒙面客扒下面幕,道:“是我。不過不是你三弟!”疾言厲色。
斷曉風(fēng)朦朧中但見他眉目分明,長須飄飄,四十來歲,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正是當(dāng)年在得知大哥殺了辜無仇后,憤然離去的師弟,姓江名得懷。
當(dāng)年他與趙天龍結(jié)義時,雖然江得懷已經(jīng)離去,但是結(jié)義時帶上了江得懷。
斷曉風(fēng)雖然這些年來十分的想念江得懷,但是大驚之下一時也未從江得懷的聲音和體型上認(rèn)出來,直到江得懷出招,使的是“狂風(fēng)刀法”,這才漸漸認(rèn)出。一時間與江得懷昔日的同門情義,統(tǒng)統(tǒng)涌上了心頭,道:“三弟!”大喜之下,不及多想,又叫了出來,便欲大步向前。
江得懷一擺手,喝道:“我說了:我不是你的三弟。我沒有你這樣的兄長!”
他倒不是因為不知道趙天龍與斷曉風(fēng)結(jié)義時帶上了他,才不答應(yīng),而是由于當(dāng)年看透了世間的名利,從此隱姓埋名,在江湖上做了一個淡泊名利的游俠。三個多月前,無意間聽聞袁明日在武林大會上與群雄鏖戰(zhàn)時,使出了袁家的獨門絕技,并自稱是袁頂鶴之子。頓時大喜過望,在贖罪之心的促使下,立即前往洛陽城,準(zhǔn)備營救袁明日??墒钱?dāng)趕到時,得知袁明日已被人救走了。料想袁明日受重傷的情況下跑不遠(yuǎn),于是就開始對洛陽附近的山頭暗查起來,并且很快便找到這里。原想到袁明日面前坦白罪過,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袁明日重傷未愈,如果盛怒之下將自己殺了,他不就少了一個護衛(wèi),更危險了嗎?何況誰又能相信仇人會保護自己?”思來想去,決定先暫且在暗中保護袁明日,待袁明日痊愈之后,再去向袁明日坦白。剛才發(fā)現(xiàn)斷曉風(fēng)后心想:“原來你在武林大會上搬弄是非也就罷了,現(xiàn)在又見斷曉風(fēng)如此咄咄逼人?!彼跃透拥脑鲪簲鄷燥L(fēng)了,一上來便冷嘲熱諷,下手兇狠,毫不念昔日的同門之情。
斷曉風(fēng)愕然一愣:“你是恩怨分明之人,你與大哥之間產(chǎn)生了誤會,怎么捎帶上我了呢?”道:“三……”
江得懷知道他要問什么,搶道:“哼!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他在一起,也變得如此狠毒。這些年不僅沒有絲毫悔過,還要對一個幸存之人下此毒手,簡直是豬狗不如!”氣呼呼的大喘。
斷曉風(fēng)恍然大悟,嗔道:“你可以污蔑我,但是不能污蔑大哥!”
江得懷一抖鋼刀,喝道:“少廢話!我今天殺了你——”不等他再辯,就揮刀沖了過去。
“呼呼呼”狂風(fēng)刮起,火花四濺,二人再度激戰(zhàn)。
他們雖然師出同門,斷曉風(fēng)本身的武功也不比江得懷差,但是自從趙天龍悔恨斷刀變法后,刀法就變得內(nèi)斂含蓄了許多,斷曉風(fēng)這些年來所練的是斷刀變法后的刀法,江得懷則練的還是原來的刀法,依舊是那么的盛氣凌人。所以剛才他們一交鋒,立即相形見拙。此時依舊如此。
江得懷早就聽說趙天龍斷刀后,刀法的威力有所減弱,只是到底弱了多少,也懶得與斷刀山莊的碰面,更懶得與斷刀山莊的人交手,所以也不知道?,F(xiàn)在見趙天龍將師父“刀神”威震武林的“狂風(fēng)刀法”糟蹋成這樣,心中倒也平和:“如果趙天龍將‘狂風(fēng)刀法’的威力弄得大增,還不知要用它還多少人呢?!?p> 斷曉風(fēng)的內(nèi)力與他相當(dāng),本可邊斗邊言,但是招式上的被動,便使得內(nèi)力拮據(jù),一旦說話內(nèi)力便會分散,造成更加危險的境地。
他帶傷的打斗,而且出于劣勢,劇烈的運功使得傷口無法進行凝結(jié),鮮血不斷涔涔流出,使得內(nèi)力消耗加快,造成招式上更加吃緊。
四十余招后,斷曉風(fēng)完全陷入了困境,只有防守不足,沒有還手之余。而這時江得懷依舊狂風(fēng)大作,攻勢絲毫不減。
斷曉風(fēng)游走于江得懷的刀鋒之間,形式萬分危急,知道事已至此,再無扭轉(zhuǎn)可能,一時思緒萬千:“我和大哥罪孽深重,閻王已收了怹的性命,也該輪到我了。只是未能替姣兒除掉禍根,到了陰曹無顏面對大哥;臨時前能見到三弟乃是一大幸事,能死在他的刀下更是不冤枉!”悲喜交加。
這時,江得懷大喝一聲,使一招“不正之風(fēng)”,鋼刀從右至左,沖他左頸斜劈而下。
斷曉風(fēng)只覺一股勁風(fēng)襲向左頸,勢不可擋,迅猛之極。“噌”地一聲,斷刀飛出,栽在了七八尺外的地上。
江得懷喝道:“念在曾經(jīng)同門的份上,你有什么遺憾,我可以盡量替你了卻,只要不是作惡!”心想:“你是奸惡之輩,遺憾中難免有作惡未遂的事,我可不能答應(yīng)你?!?p> 原來,斷曉風(fēng)主動棄刀受死,江得懷在鋼刀離他脖頸寸許之處停住了。
斷曉風(fēng)心中只有苦笑,黯然道:“你可以說我豬狗不如,但是你不能說我和大哥在一起,變得如此狠毒?!?p> 江得懷心道:“你曾經(jīng)也是是非分明,如今也變得濫殺無辜,這不是和他在一起,變得如此狠毒,又是什么?你還替他說話!”
斷曉風(fēng)道:“我有三個遺憾:第一個遺憾,我說了你也不會替我實現(xiàn);第二個遺憾,我不說你也會替我實現(xiàn);第三個遺憾,我說了就不知道你會否替我實現(xiàn)了?!?p> 他料想江得懷已經(jīng)附庸了袁明日:第一個遺憾是沒殺掉袁明日,為侄女除掉禍根,知道說了江得懷也不會替自己實現(xiàn);第二個遺憾是沒殺掉擴廓,為袁家和斷刀山莊的死難者報仇,知道不說江得懷也會替自己實現(xiàn);第三個遺憾七上八下,道:“我希望你不要再誤會大哥了!”
江得懷冷冷地道:“這第三個遺憾,你就不該說,因為說了我也不會替你實現(xiàn)。那是事實,是他親口說的,我沒有誤會他!”欲拉刀割他脖子。
斷曉風(fēng)大喊一聲:“不!”
江得懷愕然一愣。
斷曉風(fēng)厲道:“其實十九年前大哥并沒有把那個病榻上的孩子殺了,而是把他交給了杜大俠撫養(yǎng),讓杜大俠教他本門武功,以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你知道現(xiàn)在斷刀山莊莊主是誰嗎?”
江得懷無可置答。
斷曉風(fēng)道:“他就是那個杜大俠撫養(yǎng)成人的孩子!”
杜大俠江得懷是認(rèn)識的,也聽說斷刀山莊莊主辜無仇是杜大俠的弟子,又看他的樣子也不似在說謊,一時將信將疑,不置可否,喝道:“你這么說,有何證據(jù)?”
斷曉風(fēng)道:“我沒有證據(jù),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說給你聽,希望你能不要再誤會大哥,信不信在你。好了,我把我的遺憾說了,你可以把我殺了!”
江得懷喝道:“那他當(dāng)初為何要多此一舉的騙我?我和他都鬧到了絕交的份上,他還不肯告訴我?”
他如果壓根就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現(xiàn)在知道了,就要弄個清楚才甘心。
斷曉風(fēng)道:“大哥這么做,也是為了那個孩子啊,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險?!?p> 江得懷冷冷地道:“那他是不信任我了?”
斷曉風(fēng)道:“為了不走漏風(fēng)聲,大哥不僅騙了你,連我也騙了。我也是在杜大俠如約將那個孩子送到斷刀山莊后,才知道的。大哥說他此生最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好友袁頂鶴;一個是就是賢弟你呀!”
江得懷道:“就算真想你說的那樣,那他為何要接受元廷的恩惠,當(dāng)那個本不屬于他的武林盟主?”說到最后時語氣發(fā)顫,鋼刀抖動。
雖然他離開時趙天龍還未當(dāng)武林盟主,但是在后來聽說后,對趙天龍就更加憎恨了。
斷曉風(fēng)道:“大哥不是接受元廷的恩惠,而是為了避免元廷懷疑、積蓄力量有朝一日為袁家報仇?!?p> 江得懷緩緩移去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本不就不相信趙天龍真會殺掉那個孩子,只是事實擺在那里,不得不信?,F(xiàn)在有了充分的原由,自然心悅誠服。
斷曉風(fēng)喜不自勝,不僅是因為自己死不了了,更重要的是因為江得懷不再誤會趙天龍了。
江得懷心想:“既然大哥是仁義之士,那么他追殺袁明日也必然另有隱情?!钡溃骸澳銥楹尾豢戏胚^袁明日?”
斷曉風(fēng)道:“如果我不殺了袁明日,袁明日尋親報仇勢必會有一天查到斷刀山莊,我死了倒沒什么,可是我不能讓他威脅到姣兒。姣兒是大哥唯一的女兒,大哥臨終前將她托付給了我,我決不允許她有任何事,決不允許?!?p> 江得懷悲喜交加,鋼刀脫手,栽在了地上,來回?fù)u晃。
二人擁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之后江得懷為斷曉風(fēng)包扎了左肩上的傷,又從灌木叢中牽出了斷曉風(fēng)的馬,讓斷曉風(fēng)騎上。
斷曉風(fēng)謙讓,江得懷卻硬要他騎,斷曉風(fēng)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受傷,只是他脾氣直,不愿多說而已。于是也就欣然受下了。
江得懷牽著馬,施展輕功,向南行去。
二人路過一家客棧門前,見此時天已大亮,客棧也已經(jīng)開張。頓時一喜,十九年后再度重逢,更重要的是了結(jié)了一樁夙愿、消除了一場誤會,正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痛飲一番。于是進入客棧忙不迭的要酒要菜。
客棧老板見他們滿身血污,手持兵刃,哪敢怠慢?優(yōu)先奉上酒菜。
二人痛飲起來。
江得懷在知道冤枉了趙天龍后,本就自怨自艾,現(xiàn)在七八斤烈酒一下肚,更是悔恨,竟痛哭流涕起來。
他雖生性耿直,不善言辭,卻對同門的情義毫不掩飾。
斷曉風(fēng)見此非常難過,拍拍他肩膀道:“三弟,你也不要太自責(zé)了,既然大哥當(dāng)初選擇了這么做,那么就準(zhǔn)備好了承受這一切。大哥并沒有怪你,怹十分欽佩你的耿直!”
江得懷哭了一會,心中稍覺舒暢,用衣袖拭了拭淚,道:“二哥,你說你不怕死,那兄弟我也不是膽小鬼。既然大哥可以對袁頂鶴之侄傾其所有,那么我們?yōu)楹芜€要對袁頂鶴之子痛下殺手呢?”
斷曉風(fēng)待要再說,江得懷拍拍他的手道:“袁明日能有只身赴會的勇氣,我相信他是條漢子。只要我們能夠主動投明,他就會就此打住的?!?p> 他在路上除了悔恨自己當(dāng)年不該懷疑趙天龍的人品,就是在想如何能在不殺袁明日的情況下,不致禍及趙夢姣。
斷曉風(fēng)知道他所說的將意味著什么,當(dāng)下堅定地點頭應(yīng)過。
他其實也不愿殺袁明日,泯滅良心,只是迫于保護趙夢姣,不得已而為之。只要保護趙夢姣能夠不受傷害,別說是死了,就是下煉獄也甘心。過了一會,道:“只是如此一來,便宜了擴廓那個漢奸!”
江得懷冷笑道:“怎么會呢?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十九年后他的女兒會成為仇人的女人,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懲罰,比起一刀殺了他,還要難受!”
斷曉風(fēng)笑道:“對對對!”拎起酒壇又斟了兩碗酒,端起一碗,道:“干!”
江得懷端起另一碗,與他一起干了。
二人萬事全解的同時,不禁也感嘆起來:趙天龍當(dāng)年到處尋找袁明日,都沒有結(jié)果,哪知后來袁明日到了眼皮子底下還不知道呢。
斷曉風(fēng)只是失血過多,稍顯虛弱,并無大礙,與江得懷酒醒之后,打包了一些糗餌、牛脯、佳釀,又高價從酒友手中買了一匹馬,一人一匹。
其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他們本可就著住下,次日一早再回,但考慮到袁明日重傷未愈,極其脆弱,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只得披星戴月,趕去保護。
十多日過去了,袁明日已經(jīng)可以自己下下地行走,高云每日都拖著疻體照顧他、陪著他。
這日,袁明日與高云在所居的洞穴閑聊。
袁明日道:“不知我們這一帶有無蝙蝠洞,等見了秦護院得問問他,他到的地方多。”笑容滿面。
高云奇道:“你問他這個干什么?”
袁明日道:“當(dāng)然是捉幾只來了,我們只知道生蝙蝠味道一般,卻沒有吃過熟的,想來經(jīng)過燒烤后的蝙蝠,味道一定很好!”
高云道:“我問你,你要說實話——你真的很開心嗎?”
武林大會后,袁明日便成了徹徹底底的武林公敵,再也沒有可轉(zhuǎn)之機,然而她見袁明日醒來后每天都樂呵呵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開心,說起什么都有趣。心里惴惴不安。
袁明日收起笑容道:“如今我成了真正的武林公敵,徹底沒有了復(fù)興袁家之望,這樣也好,少了許多與世爭鋒。你說,我能不高興嗎?接下來就是剩下報仇了,只要大仇得報,我們就找個清靜的地方隱居起來,不問世事,過農(nóng)家的田園生活。”說到這里,一臉的恬靜,悠然神往。
其實高云也不愿讓他為了世間虛榮與人爭斗,江湖險惡,武功再高也難保不出意外,只是他責(zé)任所在,不好說什么,現(xiàn)在聽他這樣說,立即放了心,既替他高興,也為己開心。
“不問世事,過農(nóng)家的田園生活”,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不禁心里美滋滋的,緩緩倚在了袁明日的懷中。
又過了十多天,袁明日等人的傷已經(jīng)好了八九分,危急即將過去,個個臉上洋溢著笑容。
這日風(fēng)和日麗,袁明日與高云相扶漫步在山野間,享受這美好時光,柔情無限。心想:“但愿此刻能夠天長地久,我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一時間只覺此刻最為珍貴,千金不換。
他們?nèi)魺o經(jīng)歷那場誤會、生離死別,絕不會有此時如此的珍惜彼此,只有失去過了,才會格外珍惜。
正當(dāng)二人繾綣時,忽聽得秦護院大喊大叫的由遠(yuǎn)到近:“公子,不好了!”一愕間,秦護院已飛奔了過來,道:“斷刀山莊的人找到這來了!”
原來,秦護院在巡邏時發(fā)現(xiàn)了敵情,于是立即飛奔回主子所居的洞穴稟報,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主子不在,這才找到了這里。
袁明日和高云相顧無奈,怒火中燒:“如此旖旎的光陰,就這樣被他攪合了!”
袁明日氣憤憤地道:“這個辜無仇他竟然投靠了元廷,處處想要置我于死地,這次我絕不會再放過他了!”
他見辜無仇自私自利,無所不為,覺得不配做袁家后人,所以重新稱袁明月為辜無仇。心想:“師娘是被擴廓所殺,如果小師妹知道辜無仇投靠了殺母仇人,定然不會怪自己;袁家與元廷勢不兩立,如果袁家的陰靈泉下有知,定然不會怪自己?!?p> 這時,高娃等人也都奔了過來。
原來,秦護院在發(fā)現(xiàn)敵情后尋找主子回報的過程中,見人就喊,知道的人又去喊了其他人。
高娃憂道:“難道是鐘玉柏反悔了?”情知袁明月隸屬釋無雙,與群雄搜捕的意味大不相同。如果釋無雙反悔了,不僅意味著要殺袁明日……
袁明日向秦護院道:“他們來了多少人?”
秦護院道:“就斷曉風(fēng)一個!”
袁明日“咦”地一奇。
袁貴道:“公子,你現(xiàn)在受傷未愈,還是先避一避為好,待日后再清理門戶也不晚?!毙南耄骸皵鄷燥L(fēng)絕不會只身前來挑戰(zhàn),定是打頭陣的先鋒,后援隨后就到?!?p> 袁明日應(yīng)道:“嗯。我們走!”心想:“眾人已經(jīng)可以行走,為防萬一,還是離開此地為好?!?p> 在秦護院的指點下,眾人向來敵前面行去。
眾人匆匆而行。
小葵的武功最為薄弱,奔行起來力不從心,難免落了后,不禁心中一急,步伐大亂,結(jié)果被石礫一絆,直撲而前,“啊”地一聲,眼見就要摔個嘴啃泥,眾人之中袁明日的武功雖高,但在傷未痊愈的情況下,無法運功自如,回身救她。
就在即將俯向地面的那一刻,小葵忽覺右腋一緊,跟著,身子向前仰起。
施以援手之人又是秦護院。
他在后面高高的踏著草木而行,一面瞭望前方遠(yuǎn)處情況,一面準(zhǔn)備一旦有人腳力不濟,立即帶上。發(fā)現(xiàn)小葵趔趄后,忙俯沖下去。
眾人行得一段路程,在走到一片山?時,忽聽秦護院在高處沙啞著嗓子叫道:“前面有人!”頓時一驚,前有強敵,后有追兵,只得向左或向右逃跑。
袁明日果斷道:“往這邊走——”手指右側(cè)。
眾人立即轉(zhuǎn)而向右,然而秦護院那一嗓子已暴露了行蹤,還沒走幾步,一個人影便翻到了面前,攔住了去路。知道這是敵人的包抄之計,互望了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是都:“看來今天逃是逃不了了,只有拼死一戰(zhàn)!”但見攔路之人四十來歲,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江得懷一眼便認(rèn)出了袁明日,睖睜的看著袁明日,流露出了愧疚與慈祥的神情。
眾人情急之下哪里會注意他這些?
袁貴利劍出鞘,喝道:“擋我者死!”沖江得懷撲了過去。
他受傷最輕,已基本痊愈,就算沒有痊愈,主子有難,也會第一個沖上去,以命相搏。
江得懷拔出鋼刀,左抵右擋。
二人刀光劍影,“呼呼嗖嗖”地打斗起來。
江得懷狂風(fēng)裹身,全取守勢。
斷曉風(fēng)猛刺狠削,全取攻勢。
他可不管江得懷是否全取守勢,只管誓死護主。
眾人都已看出:敵方雖取守勢,但毫不示弱;己方雖取攻勢,但相形見拙。敵方的武功遠(yuǎn)在己方之上,只要敵方甩開膀子采取攻勢,兩三招之內(nèi)便可扭轉(zhuǎn)戰(zhàn)局。
袁明日頓時大急,知道搏斗講究的是斗智斗勇,如果對方在有能力進攻的情況下,只守不攻,那就是欲擒故縱,意在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喊道:“袁叔,要留神!”
袁貴喊道:“公子快走,不要管我!”
他知道敵人武功了得,其時又是青天白日、所處地形開闊,這次可沒有還能脫身的把握。
袁明日知道袁貴這次十分兇險,哪里肯走?側(cè)頭沖秦護院道:“護院!”
秦護院會意,拱手應(yīng)“是”,解下腰間纏著的探囊取物爪,甩起鋼錨,沖敵人勾去,加入了戰(zhàn)斗。
袁貴和秦護院但求速戰(zhàn)速決脫身,使出了畢生所學(xué),惡狠狠地猛攻敵人。
在對方的合擊之下,江得懷守已經(jīng)守不住了,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于是迫不得已狂風(fēng)卷出,攻向了對方。
袁貴和秦護院知道主子絕不會自行離去,為了主子,只能保護好自己,打敗敵人。于是奮力鏖戰(zhàn)。
袁明日奇道:“‘狂……狂風(fēng)刀法’!”心想:“我十歲投入斷刀山莊練習(xí)“狂風(fēng)刀法”,對“狂風(fēng)刀法”的特點奧妙了然于胸,從眼前敵人所使的刀法來看,像極了“狂風(fēng)刀法”,只是在于招式和兵刃稍有不同,而且威力也比“狂風(fēng)刀法”大?!?p> 他雖然知道以前的“狂風(fēng)刀法”和現(xiàn)在的“狂風(fēng)刀法”不同,但是以前的“狂風(fēng)刀法”究竟是什么樣,沒有聽說過,更沒有見過。所以現(xiàn)在見到了原來的“狂風(fēng)刀法”,卻很詫異。
袁明日再看敵人,更奇:“此人的年紀(jì)不小了,刀法也很老道,絕不是剛?cè)腴T不久的弟子,而‘狂風(fēng)刀法’從不外傳,此人又怎么會使呢?”
他在斷刀山莊十余年,可從未見過有這么一號人物。
高娃在聽袁明日結(jié)結(jié)巴巴說了“狂風(fēng)刀法”四個字后,心就徹底涼了,因為聽高云說過那是斷刀山莊的武功,如果說先前聽秦護院說,斷曉風(fēng)來了還不足以說明什么的話,那么現(xiàn)在又一個斷刀山莊的人出現(xiàn),就確定無疑了。
她俏臉一悵,兩串淚珠滾滾而下,淚眼蒙眬中見敵人攻防有度應(yīng)付自如,袁貴與秦護院一時無法制敵,知道再不能速戰(zhàn)速決,敵人的后援就要到了,心道:“事到如今,活著也是痛苦!”于是越眾而出,挺劍向敵人刺去。
袁明日和高云大驚,叫道:“帖木兒姑娘!”、“高娃!”情知高娃武功平平,心情惆悵之下參戰(zhàn),更是危險。
高云關(guān)心妹妹,便要帶傷參戰(zhàn)。
袁明日身手一把抓住了她,“噌”地一聲,拔出了利劍,高度防備。
他雖見敵人武功了得,但自忖以現(xiàn)在自己的傷勢而言,如果敵人即將得手,自己可以救下高娃。
高娃參戰(zhàn)后,本就令不占上風(fēng)的江得懷吃力,高娃的拼命打法更是令江得懷畏首畏尾,陷入了窘境。
江得懷的畏首畏尾之中,多數(shù)畏的是傷了高娃。
這時,袁明日聞得身后遠(yuǎn)處腳步跫跫,行動迅速?;仡^一看,斷曉風(fēng)已然立在了身后。
敵人的后援到了,眾人頓時一驚。
江得懷趁對方攻勢一緩,立即后躍了丈余,抱刀道:“迫不得已,多有得罪!”
眾人持刃聚在了一起,面向四周,神情既緊張又兇猛。
袁明日一凝神,發(fā)覺四周遠(yuǎn)處沒有動靜,冷冷地道:“我袁明日的武功如何你們是知道的,雖然我重傷未愈,但是也絕不會輕易就被殺了,就憑你們兩個,為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他原本就知道斷曉風(fēng)的武功,通過剛才的觀察,也知道了這個不明身份之人的武功,料想只要自己拼死出手,未必沒有取勝的把握。
不等斷曉風(fēng)開口,江得懷便搶先道:“別誤會,我們不是來殺你的!”
袁明日“咦”地一奇,一臉的不以為然。
斷曉風(fēng)沖江得懷揮手道:“這位是我多年未曾謀面的三弟,江得懷。我們就是你要找的滅門仇人!”
他和三弟在邙山嶺下暗中保護了袁明日一個多月,料想袁明日的傷應(yīng)該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自己保護了,于是便決定上去了結(jié)那段恩怨。為防袁明日受驚逃離,所以分頭堵截。
江得懷剛才本不想動手,再添愧疚,但對方二話不說,直接就攻了過來,想死歸想死,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只得揮刀抵擋,進行自保。
一個姓斷,一個姓江,斷曉風(fēng)卻說江得懷是他三弟,袁明日知道趙天龍和斷曉風(fēng)就是同門加結(jié)義,當(dāng)下也不奇怪,道:“怪不得會使‘狂風(fēng)刀法’,而且使得略有不同?!?p> 他原來一直對斷曉風(fēng)恭敬有禮,但是自從斷曉風(fēng)在邙山嶺上搬弄是非后,便對斷曉風(fēng)重新看待了,續(xù)道:“你有什么奸計盡管施,何必說這等幼稚的話!”
江得懷還刀入鞘,道:“我二哥說的是真的,我們真的是你的仇人!”
袁明日道:“我雖然報仇心切,但是也不會任人為仇。你們說是我的仇人,有何憑證?”
斷曉風(fēng)走到三弟身邊道:“我們知道袁頂鶴擁有蓋世武功,還會輕易被殺的原因!”
袁明日和袁貴對望了一眼,這可是他們一直以來未解的謎團。
袁明日再也沉不住氣了,急道:“說——”
斷曉風(fēng)呼了口氣,道:“時任武林盟主袁頂鶴,所練的‘乾坤大扭轉(zhuǎn)’百毒不侵,要想殺他非常難。我們與他相交頗深,于是就利用這一點。那天晚上,我們到袁府飲酒,在我們的合勸下,將其灌醉。之后便趁其不備……”說完,與三弟呆呆的愣住了,似乎那晚的情形又出現(xiàn)在了面前,都看的驚呆了。
袁明日和袁貴心想:“也只有這個解釋最為合理了?!?p> 袁明日嗔道:“袁家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們,以至于你們竟下如此毒手?”袍袖抖動。
高云見此,伸手挽住了他胳膊。
江得懷嘆道:“這都是武林一直以來人們爭強好勝惹的禍,當(dāng)年我們兄弟三人憑借著所學(xué)的‘狂風(fēng)刀法’,打遍天下無敵手,沒想到最后卻敗在了袁頂鶴手上,我們咽不下這口氣,于是就……”
袁明日和袁貴又想:“雖然習(xí)武之人先習(xí)德,但是總有德行敗壞之徒,爭強好勝,比武輸了,就起殺機。武林中這種事不勝枚舉,也不失為他們的殺人動機?!?p> 袁貴恍然道:“怪不得我查了這么多年一點線索都沒有,原來我一直以為是元廷或邪派所為,沒想到還有第三方!”
袁明日想想自己幸福美滿的生活,就因為他們一時氣不過,給硬生生的毀了,害得自己悲痛欲絕,吃了這么多年的苦。怒火填滿了整個胸膛,燒到了全身,兩只眼睛似欲噴出火來,森然道:“難道你們當(dāng)年就沒有想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句話嗎?”
斷曉風(fēng)道:“為了免除后患,動手之前我們在暗中調(diào)查了袁府的人數(shù),可是最后一點尸首才發(fā)現(xiàn)兩具,情知這兩人日后必成大患。所以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暗中查找你們的下落,誰也沒有料到袁頂鶴之子就曾在斷刀山莊,隱姓埋名十余年?!?p> 他料想袁貴便是當(dāng)年沒找到的那家丁,至于當(dāng)年沒找的那小孩,沒有在袁明日身邊見到,料想袁明日不知那小孩還有可能活著,便將之除了去,免得袁明日知道后還要追查下去。
袁明日和袁貴心想:“明明是少了四具,怎么會少了兩具呢?”又想:“袁家那么多人,多誰少誰他們在暗中哪能查的那么準(zhǔn)確?也有可能是在殺戮之后精神緊張數(shù)錯了?!?p> 袁明日冷冷地道:“我也沒有料到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斷刀山莊!”隔了一會,道:“這也就是在邙山嶺武林大會上,我亮明身份后,你誣陷我欲置我死地的原因嗎?”
斷曉風(fēng)應(yīng)道:“不錯!”
袁明日冷冷地道:“那你為什么又要來告訴我這些?是何居心?”說到后來,吼了起來。
江得懷道:“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來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了卻這段仇恨。你殺了我們吧?”接著,就與二哥向眾人走去。
眾人立即警覺起來,作勢欲戰(zhàn)。
袁明日喝道:“別過來!”怕仇人走上前來,冷不丁的施什么暗算。
斷曉風(fēng)兄弟立即止步。
袁明日道:“你們?yōu)槭裁匆@么做?”
斷曉風(fēng)道:“因為武林、良心!”
袁明日奇道:“武林、良心?”
斷曉風(fēng)道:“不錯!年輕氣盛,一時糊涂所犯下的過錯,隨著年齡的增長,便漸漸后悔了,只是沒有勇氣擔(dān)當(dāng)?!毕蛉軗]手道:“我的這位三弟江得懷,他比我后悔的快,為了彌補所犯下的過錯,這些年來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他比我有勇氣擔(dān)當(dāng),在聽說你就是袁頂鶴之子后,就找到了我,勸我為了了結(jié)這段罪過、為了武林的安寧,來向你承認(rèn)。他覺得,你之所以會投靠元廷,禍害武林,全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我們讓你殺了,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從此你帶著帖木兒姑娘退隱江湖,不問世事。”心想:“只要你退隱江湖,不問世事,就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p> 袁明日回想起剛才江得懷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只是自保,現(xiàn)在又知道只有斷曉風(fēng)和江得懷前來,覺得他們所言十分可信。
斷曉風(fēng)兄弟見他緩緩放下了戒備,知道他已經(jīng)相信了自己的話,緩緩走了過去。
斷曉風(fēng)道:“一切怨仇皆有我二人引起,你殺了我們——”手握刀鞞,將刀把遞向了袁明日。
袁明日待要拔刀,忽聞袁貴喊道:“等等!”
在場之人都瞧向了袁貴,有的心想:“難道袁叔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嗎?”有的心想:“難道袁前輩不與袁公子同仇敵愾了嗎?”還有的心想:“難道我們露出了什么馬腳嗎?”各懷忐忑。
袁貴沖斷曉風(fēng)兄弟冷冷地道:“你們說:一切怨仇皆有你二人引起。難道你們的大哥趙天龍就沒有參與其中嗎?”
他情知趙天龍兄弟情深,趙天龍身為長者,不可能置身事外,心想:“若非最后聽你說的那句,我一直都沒有注意?!?p> 在場之人心道:“姜還是老的辣?!?p> 斷曉風(fēng)道:“沒有。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他要是知道的話,這件事就不會發(fā)生了?!毖酝庵馐钦f:“趙天龍的武德極好,要是知道了定會阻止?!?p> 袁貴昂然道:“不可能!他是你們的大師兄,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和這件事無關(guān)的話,那他又怎么會成為這件事中最大的贏家,當(dāng)上武林盟主呢?”
江得懷爭辯道:“袁頂鶴的武功天下第一,他的武功與之相比,只稍遜一籌,沒有了第一,第二便是第一,成為武林盟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既然我們大哥趙天龍已故,那么我們包庇他還有意義嗎?”
袁貴本就十分信任趙天龍的人品與武功,否則也不會讓袁明日投到他門下,只是現(xiàn)在知道血洗袁家的是他的兩個兄弟、他從中漁利接任了武林盟主,這才不得不聯(lián)系到了他的身上,心想:“如果趙天龍也在其中的話,又怎么會收養(yǎng)袁明月呢?”當(dāng)下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袁明日知道原來天天打照面的師叔就是仇人的事,已經(jīng)無法接受了,如果再知道原來天天授業(yè)的恩師也是仇人,那可怎么辦?何況以師父在這兄弟二人中的地位,如果真是仇人的話,那就是首仇。從小疼愛的小師妹便是仇人的女兒,那可如何是好?不愿接受,便不愿硬問。
他伸手緩緩地抽出了斷曉風(fēng)遞過來的刀,鄭重道:“好,我答應(yīng)你們的條件!”心想:“就是你不提不問世事的條件,只要能報得大仇,我也懶得再卷入是非之中?!?p> 斷曉風(fēng)兄弟雖然覺得他不濟,但是知道他是個說話算話的漢子,當(dāng)下也毫后顧之后。
袁明日昂首沖萬里晴空高喊:“爹、娘,袁家上上下下冤死的亡靈們,我袁明日今天給你們報仇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他這一聲高喊運足了內(nèi)力,直震得山谷回聲,將喊話清清楚楚,一遍又一遍的反射回來。
在場之人只覺頭頂霹靂連鳴,耳朵嗡嗡作響。其中武功最弱的小葵由于無法抗衡,左手扶著腦袋,便欲昏倒。
高云知道袁明日自幼便承受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苦楚,縱聲吶喊既是對先人的告慰,亦是對自己的釋懷和宣告苦楚的結(jié)束。
江得懷是首次與袁明日見面,雖然早就聽說他武功了得,但是究竟有多么了得,也不知道,現(xiàn)在聽了他這一聲吶喊,不由得心里發(fā)憷。
袁明日“呼”地臉現(xiàn)殺氣,森然道:“你們是哪只手握刀行兇的?”
斷曉風(fēng)兄弟伸出了右手,心想:“大勢已成,隨你如何!”
袁明日殺氣騰騰的持刀走到了他們對面中間,舉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刀。
斷曉風(fēng)兄弟瞑上了眼睛待死。
高娃生性膽小,見此情景不禁害怕起來,轉(zhuǎn)過身去抱住了姐姐。
袁明日一聲大吼,揮刀砍下。寒光劃過一條弧線,斷曉風(fēng)兄弟只覺右腕一麻,輕了許多,接著又聽“通通”兩聲,似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袁明日手中的刀依舊明晃晃的,沒有沾一滴血,順勢“噌”地一聲,還入了斷曉風(fēng)手中的刀鞞。
斷曉風(fēng)兄弟頓時大感意外,睜開眼來,只見右腕斷處血流如注,地上落著右掌。若是不知袁明日還刀入鞞,還以為斷掌只是個開始,然而既然如此,那便沒有繼續(xù)被害的可能,心想:“自己是他的滅門仇人,難道他會僅僅斷自己一只手嗎?”
高云等人也是大感意外。
袁明日雙手疾探而出,“啪啪啪”點了斷曉風(fēng)兄弟右臂上的數(shù)處穴道。
斷曉風(fēng)兄弟右腕斷處原本血流如注,立即斷成滴滴答答。
斷曉風(fēng)奇道:“你為何不殺了我們?”
袁明日咬牙切齒地道:“你們滅我家門,害的我失去至親,變成孤兒,吃盡了苦頭。我本來恨不得剝你們的皮,抽你們的筋,但是你們現(xiàn)在能夠改過自新,為了武林安危來主動向我承認(rèn),所以我不殺你們。我斷你們沾滿袁家鮮血的手,是為了告慰袁家的在天之靈?!闭f到后來變得霽顏了,向袁貴道:“袁叔,我這么做行嗎?”
袁貴嘆了口氣道:“逝者已去,再怎么也活不過來了,最重要的是給逝者一個交代,既然有了一個交代,那就依公子吧!”
袁明日向斷曉風(fēng)兄弟道:“望二位繼續(xù)以武林安危為己任,多做行俠仗義之事!”
斷曉風(fēng)兄弟萬沒想到他竟有如此俠義心腸,一時間思緒萬千:“如果實言相告,他能否放過姣兒呢?”然見他攬著高云一副幸福的樣子,心想:“如果實言相告,固然他不會為難姣兒,但是他心愛的女人成了他仇人的女兒,他如何能夠受得了?自己已經(jīng)把他害得夠苦了,如何能夠再次害他?何況自己也死不了了,他的仇就由自己來報吧。這也算是對他的一點補償?!?p> 斷曉風(fēng)左手連刀帶鞞往地上一插,抱腕道:“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兄弟二人無地自容。我兄弟二人罪惡滔天,本無顏茍活,但既然袁公子留我兄弟二人狗命將功贖罪,那么我兄弟二人定然不辱使命,竭心盡力,報答袁公子的大恩大德!”
江得懷也左手連刀帶鞞往地上一插,抱腕道:“但凡袁公子有命,我兄弟二人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們的斷腕之處開始還不覺得什么,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痛徹心扉,臉都白了,但是抱拳的姿勢仍十分標(biāo)準(zhǔn)。
袁明日點頭應(yīng)過。
斷曉風(fēng)兄弟抱腕齊道:“袁公子珍重!”待要轉(zhuǎn)身,袁明日忽道:“且慢!我忽然想起一事,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我,我都必須告訴你們:辜無仇已經(jīng)投靠了元廷。請你們小心提防!”
他雖已無心問世,但對袁明月的作惡,總覺有一絲責(zé)任。
斷曉風(fēng)兄弟一驚:“斷刀山莊與元廷不共戴天,辜無仇怎么可能……雖然無仇三番五次與他為敵,但是從這時來看,他不似陰險小人,怎么會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來報復(fù)無仇呢?”一時不知該不該信,當(dāng)下只得搪塞抱腕,應(yīng)了聲:“是!”左手順勢帶起插在地上的刀、鞞,轉(zhuǎn)身而去。
他們由于失血過多,造成內(nèi)力匱乏,只得臂結(jié)著臂,蹣跚而行,緩緩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高娃拍手叫道:“太好了額格其,你們以后終于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一起了!”
來者既與釋無雙無關(guān),那她自然高興。
眾人繼續(xù)暫住在邙山嶺,過不多日,疻者已經(jīng)完全痊愈。
釋無雙既然已構(gòu)不成威脅,高娃就要辭行離去。其他人也要離開邙山嶺了,于是收拾好行李,隨高娃一同下了山。
當(dāng)初眾人為了躲避搜捕,上山后便讓秦護院將那四匹駿馬,拉到百里之外集市上賣了。這時要離開邙山嶺便沒了馬匹,于是事先又讓他到百里之外集市上,去買馬了。這時下得山來,只聽得右邊道上遠(yuǎn)處馬蹄聲響,聲音密集,足有五六匹。頓時一喜,知道是他買馬回來了。馬群馳到近處,果見是他買馬回來了。
秦護院騎在當(dāng)先一匹馬上,手中揮著一根兩三米長,前面抽掉木心的樹枝鞭子,沙啞著嗓子驅(qū)趕著六匹雖不怎么駿但也不怎么駑的馬,銜尾相隨,甚是逍遙,儼然就是草原上的牧民。
威風(fēng)凜凜的武林盟主屬下,半日不見竟變成了放馬的牧民,眾人不禁啞然失笑,充滿了愜意。
袁明日拱手道:“帖木兒姑娘,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高娃笑道:“這可不敢當(dāng)!我救你又不是什么行俠仗義,我是為了救我的親姐姐?!彪S即鄭重道:“袁公子,我姐姐她真的很愛你,為了你,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性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對待她,不可以辜負(fù)她!”
袁明日信誓旦旦地道:“我知道。你放心,我袁明日發(fā)誓:對高云帖木兒的感情,至始至終,始終不渝。我會全心全意,照顧她一輩子!”
高娃好生感動,潸然淚下。
高云道:“高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忙掏出手帕,給她拭淚。
高娃哭泣道:“沒……沒什么,就是……就是羨慕你。如果鐘玉柏也能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也愿意為他死!”
她見袁明日對姐姐的一片真情,不由得想到了釋無雙是怎么對自己的。
高云忙沖一側(cè)“呸呸呸”,啐了三口,道:“什么死呀活呀的?他只是有不為人知的苦衷,總會對你好的。相信額格其!”眼神中流露著對妹妹濃濃的愛。
高娃點了點頭,哭泣漸止。
高云道:“高娃,阿布被權(quán)位所惑,迷失了自我,已無可救藥。但是鐘玉柏就不一樣了,你一定要好好勸勸他,不要再做助紂為虐的事了!”
高娃應(yīng)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的!”
姐妹二人擁抱片刻,四只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情知此次一別,不知今生何時才能相見,一時不愿分開。
眾人情知她們姐妹情深,此時亦不上前打擾。
過了半晌,高云呼了一口氣,撒開了手,知道妹妹心腸軟,若自己不撒手,就是握到天黑,妹妹也不會撒手。
高娃從小葵肩上取過了包袱,上了一匹馬。
眾人向她作揖的作揖,揮手的揮手。
高娃嫣然一笑,縱馬向東南而去。
高云憂道:“這里到大都那么遠(yuǎn)的路,高娃一個人,我放心不下!”
袁明日道:“護院,你在暗中護送帖木兒姑娘回京!”
秦護院拱手應(yīng)過,拔足便要飛奔,袁明日道:“馬!”秦護院回頭道:“公子,你不是讓我暗中護送嗎?騎著馬礙手礙腳的?!贝舐暤溃骸拔胰チ耍 笔┱馆p功,健步如飛,頃刻間消失在了遠(yuǎn)處的山野中。
袁明日笑道:“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匹千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