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嫁
沈舟月是被敲鑼打鼓聲吵醒的。
“小姐！”
當她還睡眼朦朧著，落霜便推門跑進屋，她笑得燦爛，不難看出她很興奮。
在她身后，還跟著兩個婦人。
“老爺找了兩個京城里最好的妝娘過來，保證小姐今日美美地嫁過去！”
還沒反應過來，沈舟月便被妝娘拉到梳妝臺前換上正紅的嫁衣。胭脂水粉被輕柔地一一貼合在她白皙細膩的臉上，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此刻更顯晚冬中少女的美艷。
銅鏡前襯映出她的人影，鳳冠霞帔，明眸皓齒。
沈舟月呆愣地看著鏡中之人許久，在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出嫁之時會是這般模樣。
可惜母親看不到。
她為自己蓋上那繡著一對金絲雀的紅蓋頭，安靜地等待迎親隊伍的到來。
不多時，秦韻進了屋，彼時那少女于椅上坐得端正，她身材嬌小，卻也撐得起那身紅裝。
迎親隊伍已至，沈舟月踏出屋門，由沈聽行一路背出府外。
她不敢掀開蓋頭看身下的小弟，也不敢看站在府前泛著淚光的父親。
怕壞了規(guī)矩，更怕控制不了情緒。
隔著蓋頭，她聽見沈聽行的聲音：“姐，保重。”
鑼鼓嗩吶聲連綿不斷，似乎合成一片濃云，夾著團團飛舞的雪花擁抱著京城。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蜿蜒在沈府前的街巷，街邊百姓都紛紛聚在兩旁湊著熱鬧。
江家下的聘禮數(shù)目之多，在所有名門望族大婚時也極為罕見。
故沈舟月從沈家?guī)サ募迠y，也足足裝了二十來個箱子。
十里紅妝，莫過于此。
為首的少年端坐在馬背上，他棱角分明，五官俊美，亦是一身紅衣，于飛雪之中放蕩不拘。
少年身姿挺拔，青絲如墨，風將他豎著馬尾的發(fā)帶吹得飛舞，卻不見他的臉上有過多情緒。
沈舟月隔著紅紗，明白兩人的無奈，于是慢慢走向他身后的花轎。
似乎是覺得她的衣裙又重又長，少年微皺著眉，在她走近時側過頭用她聽得見的聲音提醒：
“臺階有點高，你小心一點?！?p> 沈舟月呆愣了片刻，又在嗩吶聲的催促下上了轎。
穿梭了半個京城，車馬終于在顧北王府門口前停下。
府內賓客眾多，四處都掛上了紅綢帶，喜慶祥和，熱鬧非凡。
江銘洲朝剛下花轎的沈舟月遞來紅綾的另一頭，于是沈舟月就任那紅綾牽著她跨火盆、進府門、拜高堂。
禮來賓、入洞房。
這婚一直從清晨成到黑夜來臨，沈舟月只覺得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并未理會身旁那人，直接坐在了紅帳下的喜床上。
出乎她意料的是，江銘洲并未第一時間揭開她的蓋頭，反而是從擺著佳肴的圓桌下搬出一張凳子，在她的身前與她相對而坐。
沈舟月聽著動靜，感受得到二人極近的距離和他的目光，莫名覺得房間里有些燥熱。
而那人卻就這么坐著看她，一動不動。
他到底在干什么？
想著敵不動我不動，沈舟月就這么同他僵持著，任墻上的燈油一點點流下。
屋內的氣氛尷尬極了，本來白天的時候還好，但一到二人獨處的時候沈舟月就萬分不自在。
畢竟她剛到京城的時候他們一個說不嫁一個說不娶，到現(xiàn)在拜了高堂又入了洞房，誰也放不下面子。
可對方的耐力實在是強，頭上的鳳冠壓得她脖子酸痛，終于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你能不能先把蓋頭給我揭了?！?p> 江銘洲無動于衷。
沈舟月有點不耐煩了：“我說，你能不能幫我把蓋頭掀開?！?p> 那人聽后湊近了她，當沈舟月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見到外面的世界后，卻聽那少年用戲謔的語氣說：“大婚而已，你自己掀唄?！?p> 此話一出，沈舟月心中便來了氣。
原來婚姻之事在他眼中就這么的隨便，就這么不值得一提。
也是，他一輩子還能納好多個妾，沈舟月就不一樣了，一輩子只能有他一個夫君。
而江銘洲如今說出這么傷她自尊的話，沈舟月再也顧不得什么禮俗，抬手就要自己將蓋頭掀去。
只是才剛有動作，手腕便被江銘洲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停在了半空。
沈舟月看不到他的神情，用盡力氣也掙脫不開。
正覺委屈間，蓋頭卻被他用另一只手掀開垂在她腦后。
一張俊美少年的臉映入沈舟月的眼中，在紅帳與燭火的映襯下更顯妖冶。
他半起著身扶正沈舟月頭上的鳳冠，另一只手還未放開她，兩人的距離只不過一拳。
還未緩過神，江銘洲又重新做回了凳上，清澈的雙眼注視著她的眉目。
片刻后，沈舟月聽見他的聲音：“我可不是你想的那般樣子?！?p> 哪般樣子？沒禮貌？好色？沈舟月頭都要轉不過來了。
他繼續(xù)說著：“還有，我對你沒興趣，既然都是各取所需，我們日后便都是盟友了。”
盟友？
沈舟月稍有些吃驚地問他：“什么盟友？”
莫非他知道沈舟月嫁給他是為了什么？
“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互成大志，即為盟友。”江銘洲認真道。
沈舟月聽后腦中浮出了一個想法，臉上終于揚起了一絲笑：“世子是聰明人，那你能否答應我，待你大志將成之際，贈予小女子一紙休書？”
開玩笑，她對江銘洲有興趣似的。
等她給母親報完仇，直接勇闖天涯去了。
江銘洲明顯被她一番話說得愣了片刻，畢竟于他的認知當中，還沒有哪個女子是大費周章只為一紙休書的。
沒辦法，有求必應。
于是他望著少女充滿期待的眼睛，點點頭：“好?！?p> 反正他又不喜歡她。
“那世子殿下的大志是什么？”沈舟月主動湊近他，這回該換江銘洲不自在了。
“你呢？”他反將一軍。
“報仇。”沈舟月答得堅定。
“巧了，我也是。”
“那世子想要的是什么？”
“帝位。”
他眸色冷淡，語氣平淡得過分。
可沈舟月的腦子卻轟的一聲炸開了。
什么？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