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錢
王大強只覺得整具身體好像被撕碎后重新組合，哪哪都疼得厲害。實在是忍不住這般痛意了，他叮嚀一聲，慢慢睜開眼。
“哥，你怎么樣？”王詩雨滿是擔憂的黑眸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見他張開干裂的嘴，立馬用筷子蘸著溫點到唇瓣上，“別著急說話，先潤潤喉嚨?！?p> 水流讓他燒得慌的嗓子稍微緩和了幾許，王大強扭過頭環(huán)視了四周，沙啞地問道：“我這是在哪？”
“醫(yī)院！哥，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嗎？”說起來王詩雨也很后怕。她也沒想到王大強傷得這么嚴重，手術(shù)過程中一度情況危急，差點就真的過去了！不禁紅了眼眶又埋怨道，“他們要錢你就給他們好了！”
王大強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臉又扯動了傷口，嘶了一聲苦笑道：“老三他們早就看我不順眼了。”
巷子里那些老拾荒人自成了個小團體，對他虎視眈眈很久了，一直沒找著機會。這回派了老三出來，擺明著就是打算下黑手的。王大強這一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心里有數(shù)的很。
“這個仇我會給你報的！”在王詩雨的字典里，還沒有吃暗虧的道理?，F(xiàn)在雖然沒有后世發(fā)達，但國家對于治安管理這塊把控得一向就嚴。她抹了把淚，眸中露出堅決。等會她去派出所報案，就得讓那些人進去踩縫紉機！
她憤憤的樣子惹得王大強咧了咧嘴，心底有一股暖流劃過。不過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他們不會認的。”這幫人就跟河塘里的泥鰍一樣，哪那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包在我身上！”王詩雨小拳頭一揮，信誓旦旦地說道。
找證據(jù)抓人，她懂！黃齊生是個現(xiàn)成的人證，至于物證嘛……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她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褲子口袋。在那里，用草紙包著一枚染了血的紐扣，紐扣上面，還有一枚血指紋。
這是王詩雨在王大強衣服上發(fā)現(xiàn)的。王大強天生十指簸箕，可紐扣上的是個螺紋。她還跟黃齊生確認，證明爺孫倆從未碰過王大強的胸口。那這一枚指紋，只可能是罪犯的！
王詩雨唇角勾起，鐵證如山，看這幫人還怎么逃脫。
“6號床！6號床的家屬來一下！”就這么想著，護士探了個頭進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把哥哥的手塞進被子里，安撫地拍了拍，說道：“我去去就來——”
——
黃齊生拎著飯盒還沒到病房，就見小姑娘垂喪著頭坐在門邊的長椅上。他跟爺爺面面相覷，挪著腳步到王詩雨身邊，問道：“怎么了？大強是有什么問題嗎？”
王詩雨迷茫地抬頭，眨巴了好幾下眼后才反應(yīng)過來，“是生哥啊……”
她這般模樣倒是把黃齊生弄得心里沒底了，飯盒子往懷里一抱，臉色都慌張了起來：“到底什么情況？”
說起來王詩雨就想嘆氣了。昨天出門的時候她把老王家的家底都帶來了，一共一百八十三塊六角八分，沒想到就這一天功夫，全貢獻了不說，還倒欠了醫(yī)院好幾十塊。
頭先護士叫她出去，就是讓她趕緊去付錢。
“姐姐，能通融通融嗎？”王詩雨把護士往外邊拉了拉，確認王大強聽不見了，才尷尬地搓著手小聲問道。
護士對這兩兄妹的事情有所耳聞，心底同情，好心地勸道：“醫(yī)院也不能免費養(yǎng)著病人。你啊，趕緊去找親戚大人湊一湊。我這兒跟主任說一下，先不斷你們的藥……”算是給了兩天通融的時間。
他們還有什么親戚啊，那些大人估計還就指望著兄妹倆早點掛了呢，哪還會管他們死活。如今唯一的勞動力就躺在一墻之隔的病床上，王詩雨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無聲地仰天嘆息。
“黃爺爺……”王詩雨面向灼灼等著她回答的爺孫倆，艱難啟齒，“您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這話一出口，三人都安靜了，空氣中彌漫著些許焦灼的尷尬意味。
黃爺爺有些為難：“二丫……不是爺爺不肯幫你，只是……”住在十坡巷的人，誰家比誰家富裕？黃爺爺退休前是鐵路公司的職工，看病吃藥倒確實不需要花錢，但退休工資少啊，一個月總共那么百來塊錢。還有一個孫子吃住都跟他一起，老爺子平日里連肉都不舍得多吃。
他手上倒也是有點存錢，但那是自己的棺材本，人到這把歲數(shù)了說不準哪天就兩腳一蹬一命嗚呼了。再加上老王家這情況，屬實不大妙，唯一一個能掙錢的壯丁又病懨懨地不知要在病床上躺多久。
這錢，他不敢借?。?p> 王詩雨早就在他變幻莫測的臉上讀懂了一切，但眼下情況緊急，總不能把好不容易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的王大強又重新送回去。她咬了咬牙，摸出一個物件，說道：“我不白借，拿東西跟您抵押！”
這可是黃五分啊，后世好幾百萬港幣的價值。雖然現(xiàn)在沒有那么值錢，但拿出去賣，肯定也能值個幾百塊。
說實話，這東西還沒捂熱呢就要送出去，王詩雨的心里也滴著血。
“什么東西??？”黃爺爺一愣，本能地接到了手里。打開一看，報紙里頭竟然是個小煙盒。他不由地苦笑，“二丫，這種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在煙盒里?！蓖踉娪曛噶酥笩熀形⑽⒎哼叺纳w子，說道。
“啥玩意搞這么神秘，我來開！”黃齊生手快地搶過，三下五除二把煙盒捏了個稀巴爛，又摸摸索索找了半天，才勉強從里頭翻出一張薄薄的小方片。
他頓時有點失望：“不就是一張破郵票？爺爺，咱家里頭不有好多呢嘛！”
他捏著一角拎出來瞅了瞅，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呢，結(jié)果就這？就當他覺得無趣想要重新扔給王詩雨的時候，黃爺爺擋住了他。
老爺子飛快地從口袋里掏出老花鏡，顫顫巍巍地從他手中接過郵票，小心翼翼地對著走廊的燈照了照，默不作聲地看了好一會兒后，眸中閃過狂喜之色。
“黃5分！真的是黃5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它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