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如約而至。
命運并沒有因為李箏的臨時抱佛腳而變得戲劇化起來。
一中的月考一如既往的秉承著幾十年的老傳統(tǒng),每次考試總要難倒那么一部分人,讓他們中考時塑成的自信心碎的連渣都不剩。
毫無疑問,李箏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自信心本來就比較脆弱,月考對她來說就像九輛載滿貨物的大卡車接連從她自信心上壓過去,幾乎可以說是要碎的連渣都不剩了。
月考雖然只是一次小考試,但形式上還是比較正規(guī)的,照例分了考場,各班交換老師監(jiān)考,以免有些心理素質(zhì)還不夠強大的老師在考試時當(dāng)場氣暈過去。
李箏很幸運,考試時的座位被分在了自己的班級,免去了到時候搬著自己的板凳在人群中來回上下樓的折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箏的座位并沒有在班級里,而是在走廊上。
走廊上兩人之間的間距比班級里的足足多出了十幾公分,對李箏這種眼神不好使而且考試時還有點小心思的人十分不友好。
李箏的前后左右?guī)缀醵际悄吧?,唯一的一個同班同學(xué)她還不熟悉,兩個人平時壓根沒搭過話,幾乎和陌生人沒什么區(qū)別。
原本李箏已經(jīng)認(rèn)命了,做也不會做,抄也抄不了,直接睡覺算了。
可惜禍不單行,據(jù)可靠的小道消息,李箏所在考場的監(jiān)考老師是重點班的老師,平日里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老師,考試時自然眼睛里也容不下李箏這樣的渾水摸魚型選手。
一中最特別的老傳統(tǒng)就是考試時不許睡覺,不論有沒有寫完,不論你是學(xué)習(xí)好還是學(xué)習(xí)差,就算你坐在那里把試卷硬生生的盯出一個洞,也不可能讓你睡覺的。
對于李箏這樣的中下水平的學(xué)生來說,這無異于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
在第N次被監(jiān)考老師敲桌子提醒不要睡覺之后,李箏強忍著把物理試卷撕個稀碎的沖動揉了揉自己不聽話的眼睛,希望能夠借此清醒一點。
她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既然決定了要選文科,那就沒必要再折磨自己去鉆研理科的內(nèi)容,不是她不愿意上進(jìn),而是她的大腦承受不住那么多知識的輸入,她也想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的美少女高中生,可惜現(xiàn)在的她只占了女高中生這一樣,離這個夢想還有十萬八千里。
李箏對自己的實力還是非常了解的,她不可能強迫自己去做自己完全不能做到的事情,與其這樣每天痛苦著,不如放過自己,也放過別人。
李箏的座位在靠外的那一邊,考試?yán)哿?,還能順帶欣賞欣賞校園里的風(fēng)景。
被監(jiān)考老師強制開機的李箏一只手撐著頭望向遠(yuǎn)方,校園中隨風(fēng)飄拂的垂柳、詫紫嫣紅的鮮花……
還有……一只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在她面前亂晃的大手。
李箏滿腹牢騷正想發(fā)作,可一想到還在考試,她又硬生生的把怨氣憋了回去。
“你這學(xué)生不好好考試,發(fā)什么呆呀,我看你好一會兒了不是打瞌睡就是在這發(fā)呆,卷子上還是空白……”
說話的是監(jiān)考老師小孔,一個矮胖的小老頭,李箏聽說過他,他是重點班的班主任,教齡有幾十年,他對學(xué)生一向是以嚴(yán)要求著稱,他的手底下出現(xiàn)過好些個縣里的狀元,不管多有地位的家長見了他都是笑呵呵的。
被監(jiān)考老師好一通教導(dǎo),李箏覺得自己的心靈都得到了凈化,她百口莫辯,這種時候不管說什么都是錯的她只好表面上應(yīng)承,拿起筆來在草稿紙上隨便的涂涂畫畫,順便默寫幾個自己依稀記得的公式,以此來顯得自己不那么敷衍。
小孔在李箏這里得不到回應(yīng),長篇大論以后就背著手踱步離開了,凌厲的眼神還不忘掃過李箏的草稿紙,避免她在考試過程中玩什么小把戲。
交上最后一科考試卷子,李箏如釋重負(fù),整個人癱在了桌子上,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怨氣:“唉~”
應(yīng)少川強忍著笑意,裝模作樣的關(guān)心她:“怎么了,考的不好?”
李箏可以明顯的看到應(yīng)少川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她真的很想沖應(yīng)少川狠狠的翻一個白眼,但是老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李箏回了他一個僵硬的微笑。
“考的還行,不能說是不好,只能說是特別不好。”
應(yīng)少川拍了拍李箏的肩膀:“唉,沒事啦,像哥一樣,看開一點,往后那么多次考試呢,不差這一回,怎么能因為這一回就被打倒了呢?”
應(yīng)少川這話說的有點陰陽怪氣的,李箏還是沒忍住一個白眼翻過去,“你從考試結(jié)束就在這傻樂,你到底傻樂什么呢?”
“什么傻樂?”應(yīng)少川反駁的倒是挺快,“你不知道,考試的時候白祎就在我前面,我都快開心死了……”
“好了,打住。”
應(yīng)少川一臉癡漢的表情,關(guān)于白祎的話題一打開,就有些停不下來了,還得李箏出面制止他。
李箏倒不是擔(dān)心考試,考試成績?nèi)绾?,她自己在做卷子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有底了,她擔(dān)心的是該怎么面對分?jǐn)?shù)出來以后的老師。
老師們最注重班級平均分了,在考試前就強調(diào)了很多遍,像她這樣拉后腿的,免不了被狠狠的教育一番,到時候就算是堵住耳朵,那些不想聽的話,也會從頭發(fā)縫里鉆出來,李箏只是想想都會頭疼。
本以為考試完就會很輕松的李箏算是徹底看走眼了。
比月考還折磨的是月考之后的日子,各科老師都忙著評講試卷,抓典型,以便殺雞儆猴。
而李箏,就是那個典型,因為物理大題空白處最多,所以很榮幸地獲得了在最后一排站崗的機會。
物理老師是一個地中海的老頭,小眼睛,常年戴著一副瓶底厚的眼鏡,平常的口頭禪就是:你們這些沒出息的以后只能去學(xué)文。
李箏恰好就是他嘴里最沒出息的那個,她壓根沒考慮過理科,學(xué)文這件事是她從初中開始她就堅定了的。
不知道為什么,物理老師對文科有那么大的偏見,好像身邊的人也是如此,總覺得文科要比理科低一等,處處都要來個比較。
李箏才不在乎這些,她自己覺得好才是真的好,無論他們怎么貶低文科,李箏都不會動搖的。
物理老師在講臺上念答案,大家在臺下把卷子翻得嘩嘩作響。
李箏有點搞不明白,對個答案而已,攏共物理所有題加在一起就那么一張卷子,怎么能弄出一種戰(zhàn)斗機從頭頂飛過的動靜?
對完選擇填空,李箏已經(jīng)沒了興趣了,這次物理大概就是30打底的樣子,她也不指望大題能拿到什么分。
她心里想著在分科之前索性臉皮厚一點,得過且過吧,頂多每次考完試被老師念叨幾句而已,一個耳朵進(jìn)一個耳朵出就好了。
“我去,我選擇填空加一起就錯了兩個!”
前面男生的成功有些振聾發(fā)聵,李箏站的離他得有一米遠(yuǎn),還是不偏不倚的聽到了這句話。
李箏剛安慰完自己“物理這么難大家肯定考的都不好”,轉(zhuǎn)眼間就受了內(nèi)傷,還是法術(shù)傷害的那種。
她悄悄地縮短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用力地偷瞄那個人的試卷,可惜他的試卷上亂的像經(jīng)歷過二戰(zhàn)一樣,遍布著文字、數(shù)字還有涂鴉,李箏實在想不明白他在考試的時候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大概人和人的頭腦結(jié)構(gòu)就是不一樣的吧。
和他的戰(zhàn)損般試卷相比,李箏的試卷簡直是可以說送到美容院保養(yǎng)過,既光滑又潔白,可惜干凈在這個時候一無是處,李箏的物理總分估計還不如他試卷的零頭,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還有不看“臉”的一天。
李箏在心里羨慕了那個男生八百遍。
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么有的人腦子里能裝的進(jìn)去愛因斯坦、牛頓、伽利略,而她的腦子里一到關(guān)鍵時刻只剩下漿糊。
為了自己幼小的心靈不再次受到傷害,李箏和那個男生拉遠(yuǎn)了距離,緊緊貼著墻根站著,那站姿可以說是要多標(biāo)準(zhǔn)有多標(biāo)準(zhǔn)。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李箏以為終于要解放了,屁顛屁顛的回到自己座位。
她腿都快站麻了,現(xiàn)在急需和自己可愛的小板凳來一個親密接觸,不然她可能成績還沒出來之前就要嗝屁了。
李箏還沒來得及坐穩(wěn),物理老師又發(fā)話了,簡直是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李箏,你跟我來趟辦公室!”
李箏在心里無聲抗議:如果在打仗的時候他這個絕對算虐待俘虜!
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李箏心里雖然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但行動還是很誠實的,默默地起身跟著去了。
應(yīng)少川這時候也不忘了幸災(zāi)樂禍,看他那賤嗖嗖的樣子,李箏恨不得給他兩腳,明明他比李箏強不到哪了,只比她多做出來一道大題而已,好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樣,蒼天吶!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物理老師沿用了老師們一貫的開場白:“你知道我為什么叫你過來嗎?”
“知道。”李箏的聲音比蚊子的還小,她想盡量拖延時間,反正課間就十分鐘,她越墨跡挨的訓(xùn)越少,到時候快上課了,老師還是得找個理由把她放回去,這是她多年以來總結(jié)的戰(zhàn)略,屢試不爽。
“那你說說吧,為什么?”
不對勁啊,李箏有點摸不著頭腦了,物理老師好像完全沒有要訓(xùn)她的意思,怎么這么平靜,難道這就是暴風(fēng)雨來之前的寧靜?
不應(yīng)該劈頭蓋臉直接訓(xùn)她一頓然后讓她快點走人嗎?
這老頭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李箏:“因為我這次考試沒考好。”
“成績還沒匯總出來呢,你怎么就知道你沒考好了?”
“剛才對完答案就估算的差不多了……”
這老師明顯是在明知故問,完全是浪費時間嘛,李箏都有些懶得搭理他了,現(xiàn)在的她只想休息。
可老師還是不依不饒:“成績一次考不好無所謂,重要的是態(tài)度,你明白嗎?”
“明白。”
“明白?你要是真明白,怎么會答題卡上那么多空白,難道平時連公式都不背嗎?你不會寫題,你總會寫公式吧,把它當(dāng)成英語默寫一樣,給他寫出來有什么難的呢,你連這樣的小事都不愿意做,難道你是對我的物理課有什么意見?還是對我本人有什么意見?你總不能和分有仇吧……”
李箏張了張口,沒好意思回答,怕一不小心就踩入雷區(qū)了,關(guān)鍵的時候,沉默才是硬道理。
物理老師正準(zhǔn)備發(fā)難,門口適時地傳來救星的聲音。
“報告?!?p> “進(jìn)?!?p> 原本物理老師還想說些什么,被門口的這一聲報告給打斷了,沉默讓現(xiàn)場的氣氛變得更為尷尬。
李箏在心里默念一萬遍,希望這人是來找物理老師的,雖然不知道來的是誰,聽聲音完全不熟悉,心里仍祈禱著這人能替他轉(zhuǎn)移一下火力,實在不行,讓老師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行。
物理老師面對他的時候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十分的和藹可親,“付溫賢是吧,你這次考得不錯啊,有希望單科第一,下節(jié)咱班的課你上去分享一下做題方法吧?!?p> 聽到這個名字,李箏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他?
傳言不是說他英語很好嗎,怎么物理也這么逆天,讓不讓人活了?
幸好李箏是背對著他的,要不這次丟人丟大了。
偏偏這時候物理老師來了個助攻:“李箏,你先回去準(zhǔn)備上課吧,下次考試如果再這樣,我可要考慮要不要讓你請家長過來了?!?p> “呃……”李箏從頭到腳石化了,她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走過付溫賢的身邊,然后笨手笨腳的離開了辦公室。
出了辦公室李箏就像是重獲了新生,完全沒了剛才的緊張和窘迫,早早地把物理老師的嘮叨丟在了腦后。
不擅長的東西不管怎樣都是不擅長,如果李箏通過努力就能變成物理小能手的話,她早就該去買彩票了。
宋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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