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孫悲切，回宮路上猶如丟了魂的木偶，抬腿的動作都很僵硬?？芍钡秸驹诘钔?，遙遙聽見殿內(nèi)歡笑的“兄妹”二人，他終于回神，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也不知在殿外站了多久，他才暴怒地呵起：“到底是誰，滅了本宮宮中的燭火？”
孟歸荑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急忙遞眼神給世子，世子聰慧，須臾便跳窗尿遁。
小丫頭見狀，這才開口喊圣孫殿下，回答：“子辰，是歸荑讓若水哥哥滅掉的，爆燭聲總是很頻繁，太擾人?！?p> 圣孫殿下終究沒再說苛責(zé)的話，他走近坐下，臉上冷峻的神色不由地淡去幾分：“傷口還疼吧？”
“嗯，疼?！?p> 小丫頭握住他的手，沒多問，只是掙扎著坐起身抱緊了他。他緩了好久，終于長吁一口氣，恢復(fù)了往日淡然端莊的模樣。
突然，他問：“歸荑，若是我和若水一同掉到了水里，你會先救誰？”
小丫頭聽見這種問題，輕笑了好一陣，才回答：“當(dāng)然救你，若水哥哥武功在我之上，不需我救?！?p> 圣孫殿下卻不是很滿意這樣的回答，他忍不住追問：“要是我也會武，你救誰？”
“……”
孟歸荑糾結(jié)半天，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偏偏圣孫看著她滿臉期待。說起來，她和梁子辰相伴長大，自然是打小的情意，可不知怎么，明明和世子相處不過一天，她卻很喜歡世子瀟灑恣意、飛揚灑脫的性子。
便是這衡量如何應(yīng)對圣孫殿下的間隙，天邊忽然響起連綿的虎嘯，由遠及近。
不好！
小丫頭不由地毛骨悚然，她隱隱地覺得，又有大事發(fā)生……
夜已深，碧霞宮的宮人皆已入眠，殿宇寂靜一片。許是圣孫殿下不喜愛旁人攪擾的緣故，不僅廊下無人守夜，便是宮外當(dāng)值的禁軍也比其他宮少許多。
而三只個頭巨大的白虎如入無人之境，它們尋著記憶中的味道，輕巧地沿著殿宇跳躍，很快精準地躍入圣孫殿下的寢宮內(nèi)，踩著貓步，揚著尾巴，盈盈地靠近床榻。
三只白虎同時翕動鼻頭，確認著那榻上的小丫頭。是不是它們思念多年的家人。
榻上的小丫頭只一眼便認出它們，也知道它們靠近并非為了捕獵，她不由紅了眼眶。
可圣孫殿下瞧著這三頭大家伙甩著舌頭靠近，他如臨大敵，一度想拿起小丫頭的佩刀抵御。
孟歸荑急忙攔住他，跟他說了實話：“子辰，它們是來找我的，別傷它們?！?p> “……”
圣孫殿下一開始并不相信，直到其中一只湊近嗅他的手，還用帶著倒刺的舌頭在他手上輕輕舔了舔，他才放下刀。
另外兩只白虎沿著床榻嗅了很久，終于在確信榻上的小丫頭是孟歸荑后，它們興奮地直哈氣，卻不敢撲上來親她。
白虎最通人性，它們應(yīng)該嗅出了她身上的血味，知道她受傷了，才不敢親近。
孟歸荑分別揉了揉它們的腦袋，柔聲問：“這些年，你們過得好么？”
“嗷嗚！”
“嗷嗚！嗷嗚！”
“嗷嗚！嗷嗚！嗷嗚！”
沒一會兒，三只白虎排排坐好，依次嚎了幾聲。坐得離圣孫殿下最近的那只，還用屁股將圣孫殿下往旁邊拱了拱。
她瞧著三只白虎身上沒有血跡，爪子也白白凈凈的，懸起來的心終于放下。孟歸荑又摸了一通它們一把光滑水靈的皮毛，不由好笑道：“看樣子，應(yīng)該是過得不錯?！?p> 圣孫殿下也嘗試著伸手，但始終不敢落下，她看在眼里，便告訴他：“你和我一同長大，身上早就沾染了我的氣味，它們肯定不咬你?！?p> 聽到這話，圣孫殿下才終于將手掌落在身側(cè)的白虎上，輕輕地順毛擼了幾把，白虎受用地又將自己碩大的身軀往他手下歪了歪，示意他繼續(xù)，他不由莞爾。
追著白虎入殿的蒙面女人，在見到人虎和諧的畫面后，她止不住懷疑。望著榻上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丫頭，她紅著眼眶問：“你真的是孟歸荑？我的小姐？”
可女人問完又覺得這種問題實在荒謬，連連否定自己之前的臆測：“不可能！我家小姐若活著，也該和我一般大，怎么會是個小丫頭呢？”
爾后，又開始深深地猶疑：“可是，這世上，能讓白虎如此聽話的人，只有我家小姐才是啊?！?p> “……”
即便化成灰，孟歸荑也認得出女人就是她的婢女逢春。
見逢春如此搖擺不定、猶疑萬千，孟歸荑心中酸楚，但圣孫殿下還在殿中，她并不敢貿(mào)然與逢春相認。
且很快，圣孫殿下已經(jīng)認出逢春便是今日當(dāng)街刺殺的蒙面女，他舉起刀質(zhì)問：“你也是孟家余孽？”
孟家余孽？
這幾個字太刺耳！
孟歸荑聽見都下意識地側(cè)目，何況逢春？
逢春利索抽劍，對準圣孫，她的口中，全是孟氏侯府?dāng)?shù)不盡的屈辱。
“孟家余孽？我家侯爺、將軍和小姐，哪一個欺君叛國、賣國求榮了？不過就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狗皇帝過河拆橋，陷害忠良，才是我們?nèi)f民的禍害！而你，既然是狗皇帝重用的孫兒，那應(yīng)該也是個小禍害！殺了也不冤枉！”
罵完，她便持劍向圣孫殿下刺來。
可是逢春不知，就在她的背后，世子突然出現(xiàn)在殿門口，向她放了一掌。
孟歸荑瞧得出那一掌的威力，她焦急地拍了拍手邊那頭白虎，給了它一個眼神。
白虎立刻會意，轉(zhuǎn)頭將逢春撞到一邊，躲過了身后突來的攻擊。而逢春也因此身形不穩(wěn)，再無法逼近圣孫殿下，威脅圣孫殿下的安危。
下一秒，“啪”的一聲，只聽落空的寒掌將殿內(nèi)的藥爐擊個粉碎，湯藥淌了一地。
于是，世子、圣孫殿下和逢春三人皆愣在當(dāng)場，他們齊齊看向榻上的小丫頭。
因為他們誰也想不通，為何她要保一個擅闖皇宮的刺客。
就連逢春，也說不清道不明此刻的心情，只是在內(nèi)心深處隱隱期待著，那個荒誕且無妄的答案，能被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