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反應
賈寶玉的資質無疑是賈家人中頂尖的,賈琮、賈環(huán)和賈蘭都不如他,先前他學習跟玩兒似的,這些人都不比他出色,如今姚先生管得嚴,他一用功,便將他們遠遠甩在身后。
要說姚先生不愧是大儒,學識淵博不說,關鍵是人一點兒都不迂腐,很會因材施教,會根據每個人的進度來安排功課,講課時并不照本宣科,而是寓教于樂,同樣的內容,他講述起來就能引人入勝,別說愛學的林墨玉和賈蘭了,就是叛逆的賈寶玉,憊懶的賈琮和賈環(huán),都不自覺的被吸引,能夠認真聽課。
這學進去了,效果立竿見影,眾人的成績是嗖嗖往上漲,賈政閑暇時抽查功課,每個人都進步一大截,他心中高興,破天荒的沒有批評,雖然只是淡淡的說句“再接再厲”,已然是難得的好臉色,讓聽到消息的賈母和王夫人都念佛不止。
晚間歇息時,賈政跟王夫人說:“那個孽障總算有長進了,多虧妹妹家的先生,你準備兩份厚禮給妹妹送去,勞煩她家先生繼續(xù)費心,好生管教這些孽障!”
賈寶玉長進了,王夫人這個親娘只有更高興的,一聽賈政的吩咐,趕忙答應下來,干巴巴的夸了賈敏兩句,賈政聽的不耐煩,又不好走,胡亂聊幾句,兩人各自安歇不提。
賈琮是賈赦的庶子,他親娘早逝,父親不管,繼母更不理會,跟兄弟姐妹們素來并不親近,也就跟賈環(huán)來往多些,兩人也湊在一起嘀咕,賈環(huán)說:“老爺今天沒有罵人,太太心情好,也不叫我去抄佛經了,我姨娘也不發(fā)牢騷了,姑母要是早幾年回京該多好?!?p> 賈琮說:“二老爺雖然總是罵你,好歹還肯管你,我們老爺,等閑想不起我這個人,這次去姑母家讀書,要不是姑母特意提起,家里都沒人記得我!多虧了姑母慈愛,拿咱們當個人看,不是眼里只有寶二哥,什么事都想著咱們,咱們現在日子好過多了,以后可要好好讀書,省的沒有長進,自己挨罵丟臉事小,不能讓姑母為難?!?p> 賈環(huán)想了一想,跟著點了點頭,心中卻另有想法。
別看賈環(huán)年紀不大,心思卻一點兒都不少,在賈寶玉的待遇對比下,又有趙姨娘長年累月的灌輸,總覺得自己被薄待了,偶爾會有“沒有賈寶玉該多好”這種想法,只是礙于賈母最寵愛寶玉,從來不敢表露出來,只在心中暗暗嫉恨。
可能是天性,也可能是成長環(huán)境影響,賈環(huán)比較自私淡漠,很少愿意去考慮他人,總會有些陰暗的想法滋生,若是沒人糾正,以后會發(fā)展成什么樣都不好說。
不過,他現在到底年紀不大,雖然雜念很多,心思又不怎么正,到底不到壞和惡的份上,賈敏跟王夫人和趙姨娘比起來,那是既溫柔慈愛又文雅大氣,尤其是賈敏對他和賈寶玉差不多,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安慰,讓他把心目中完美的“母親”形象,投射在賈敏身上;
而姚先生既嚴厲又寬容,他們做得好就能得到夸獎,做的不好會提出批評,卻又不是一味責罵,而是耐心指出問題,對他們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不會因為是賈寶玉就包庇,也不會因為是他就忽視,這樣一個公正嚴明的老師,很難不讓他產生憧憬和依賴。
身邊多了兩個正面榜樣,賈環(huán)正是仰慕長輩的年紀,不自覺的就向這兩位學習,因此,賈琮說不想讓賈敏丟臉,他就沒有第一時間反駁,雖然還是覺得自己最重要,卻也愿意替別人考慮一二,勉強認同了賈琮的不讓姑母為難的觀點。
同一時間,李紈和賈蘭也在說私房話,避開伺候的人,李紈悄聲問賈蘭:“在你姑祖母家怎么樣?先生講的課能聽懂嗎?”
賈蘭也低聲說:“都挺好的,母親不必擔心。姚先生學問極好,也很會講課,講的內容都聽得懂,有一二不明白的,下課時去找先生求教,先生也沒有不耐煩,而是耐心講解,直到弄明白為止,今天老爺檢查功課,連寶二叔都過關了,可見先生的本事。我覺得吧,跟著先生學一天,比在咱們家學里半個月都強,學里的先生……”
不等他說出口,李紈忙“噓”了一聲,笑道:“如此就好,既然是好先生,你可要跟著好好學,別跟那些貪玩的湊一起,他們沒出息,你可不許跟著學!”
賈蘭答應著,又說:“我聽姑祖母說,姚先生要在林家坐館幾年,說是起碼要等到林表叔中舉之后,才會散館,我肯定會好好讀書,爭取考個狀元回來,好給母親爭光……”
李紈欣慰的笑著,母子兩個其樂融融,好一派母慈子孝的和諧場景。
賈母自然也在跟賈寶玉說話,她摟著賈寶玉說:“寶玉啊,這些天苦了你了,你姑母是個倔脾氣,認定了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就忍一忍,你讀書上進了,我跟你母親都高興,你父親也不會再打你,就像今天,你老子連罵一句都沒有,這樣是不是很好?”
賈寶玉悶悶的說:“老祖宗放心,我知道的,您和姑母都是為我好,旁人才不會管我學不學習上不上進,只有你們,因為在意才管束我,道理我都懂的?!?p> 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姚先生挺好,不像家學里的老師,只會之乎者也,課將不明白,道理也說不透,問他個問題吧,回答不上來只會罵人,姚先生就不這樣,不但會教我們課本上的知識,還會教我們明白大道理,我挺喜歡姚先生的,上他的課挺有意思的,”
賈母聽了這么懂事有貼心的話,那是心軟的一塌糊涂,摩挲這賈寶玉的肩膀,不住口的夸贊著,心肝兒肉的叫了無數聲,恨不得當場把賈敏叫過來,告訴她以后賈寶玉不去上學了,就在家里、就在她身邊,一輩子哪兒都別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