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虞美人花
聽罷這番話,蕭桐言不由得正眼看向萬郁無虞,眼帶審訊。
他連蒙帶猜的,還真說對了一些。只不過她選擇和宇文直合作,是想當西梁女皇!
扶植那些懦弱無能的皇子有何用?她也是前朝皇室正兒八經(jīng)的血脈啊,眼下她幫著后梁蕭家做事,順帶幫襯陳國,也不過是想奪走后梁的實權(quán),倚靠周國建國罷了。
眼下華胥女帝在旁,瞪眼把這些話聽的一字不漏,蕭桐言可不想繼續(xù)深挖下去。
她轉(zhuǎn)而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
“國主想必還不知吧?這個華胥叛將手握一半華胥虎符風姓璧,能調(diào)動黨項兵馬,如果他把虎符交給宇文家,才是真忠心,可他一直自己私藏,也不給你,而周國主已經(jīng)知道他未曾殺你,再次叛主,派我來催他交出虎符?!?p> 說到此次,蕭桐言目光落在萬郁無虞手扯韁繩的窄袖上,蹙眉看向元無憂,在她和萬郁無虞身上來回打量。
“他怎么少了一只護腕?那虎符是一直藏在他護腕里吧?莫非…”
蕭桐言目光轉(zhuǎn)到元無憂身上,露骨地打量,嘖嘖道:“莫非已經(jīng)給她了?你倆什么時候搞一起了?”
萬郁無虞素來表情嚴肅,此刻聽了這話,劍眉星目的臉上,竟罕見地露出羞憤來。
“荒謬!你休要造謠我!”說著,他從腰間掏出一只護腕,拿在手里晃。
“睜開你的狗眼仔細看看!我戴一只護腕礙著你事兒了?”
蕭桐言翹唇冷哼,“真是嘴硬,我真想把你扒干凈!找出虎符讓你舊主看看!”
一段時間不見,蕭桐言不止渾身痞氣,連說話都這么令元無憂瞠目結(jié)舌。
“喂!蕭桐言你怎么說話呢?粗俗!”
萬郁無虞當然不肯吃虧罷休,當即拔刀而起,拍馬沖向蕭桐言!
蕭桐言瞬間掏出身后蓄勢待發(fā)的長劍,與之纏斗。元無憂有心拉架,可倆人居然在馬上你來我往的纏斗,縱馬跑遠了。
元無憂只一眼沒看住,就被落在后面。這倆人都是武將里的翹楚,又熟悉地形,硬生生把自己害的迷路在了河邊。
***
直到晌午的日頭漸漸沒那么熱,元無憂才聽見了清脆的馬蹄聲。
怒馬而回的萬郁無虞黑衣銀甲,一條及腰的長生辮,在身后飄然地甩著。
元無憂恍然間,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劍眉星目丹鳳眼的少年,英姿颯爽地從光里跑來,翻身下了白馬,沖向她。
口中的稱呼從“少主”,到如今的“國主”。
萬郁無虞將布袋裝著的玉璽塞給元無憂,道,“是從蕭桐言身上截獲的,你設(shè)法盡快離開周齊兩國,回到華胥?!?p> “你怎么知道一定在她身上?她怎么會把玉璽給你?”
“別問了,趕緊藏起來?!?p> 元無憂搖頭直笑,
“剛才路上看到倆斷袖府兵打野戰(zhàn)的,我突然想到個藏玉璽不怕搜身的好方法?!?p> “什么?”
“塞魄門里?!?p> 萬郁無虞眉眼微皺,思索片刻,真想給她一拳,“滾!休要污言穢語?!?p> “你怎么越長大越純情了,剛才蕭桐言還要扒了你呢,我說個笑話就聽不了一點?”
“聽不了一點,離我遠點?!?p> “你怎么這么刻薄啊,沒成親吧?”
男子鳳眸微瞇,“沒想過成親。”
“今年芳齡?可有心上人?”
“今年冬月及冠,喜歡九天玄女,咳,創(chuàng)造的兵器,喜歡財神爺?!?p> “嘖,你可真奇葩?!?p> 萬郁無虞眼瞧著,她把玉璽放進了腰間口袋里,一點也沒密藏的覺悟,翻個白眼。
“你問這么多干什么?這是閑聊之時么?”
元無憂素來叛逆又多疑,萬郁無虞越緊張鄭重這枚不知真假的玉璽,她越要不當一回事兒,唯恐被他看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她依舊勾唇笑眼地問他,
“最后一問,有相好的沒?通房?”
這話是重中之重,男子勃然大怒,“你煩不煩?。口s緊上馬,該走了?!?p> 轉(zhuǎn)身之際,她窺見他耳尖淡粉。
元無憂牽著馬,追在萬郁無虞后面,不禁促狹,“是個雛吧?怪不得不讓我碰?!?p> 在前面走向自己的馬的萬郁無虞,憋不住一聲低吼:“大敵當前,你好奇人家私事干什么?這么愛打聽,你怎么不去府兵營里挨個問去?!?p> 日頭偏西,陽光刺眼。
他奔向陽光照來之處的背影,仿佛還是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fā)、一心報國思無邪的少年,仿佛還是華胥相伴的日日夜夜。
元無憂也想像從前那樣,在背后喚他的花名虞美人,可她怕看到現(xiàn)在的萬郁無虞。
他已不是記憶中那個,會一次次不厭其煩回頭,問少主有何吩咐的少年。
她幼時不喜歡稱他“少傅”,總覺得是在喊他“少婦”或是“少夫”,后兩個稱呼都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其實,除了撮合她跟宇文懷璧那一件事,萬郁無虞別無跟她有仇結(jié)緣的地方。
猶記那年,他同父異母的大哥宇文孝伯,帶著小皇帝宇文懷璧來和太女圓房……他比太女大幾歲,卻不知道何為“圓房”,只知道那樣易碎可憐的鮮卑少年,就該配女皇帝,反正以后胡漢都會是一家人,長安九州,都會是女皇的江山。
卻沒想到,他做的這件事人神共憤,惹惱了她,引發(fā)塌天大禍。并被記恨到今日。
萬郁無虞至今仍不理解,為何恨不得睡覺都黏著他的小太女,被先帝痛批要注意男女大防,讓她找個通房后,他屁顛屁顛幫先帝撮合她找通房了,她卻恨上他了。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君心猜不透。
所以萬郁無虞對男女之情避之不及,簡直有了心理陰影,每每和同袍說到這方面,他都會想起小太女對他的恨意。
當萬郁無虞魂不附體地,抓住白馬脖子上的韁繩時,身后突然湊過來一個人。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萬郁無虞一扭頭,就被一朵虞美人懟到了臉上。而她拿著毒花的那只手上,沾滿了濕黑的泥巴。
他心頭震驚,無措地退后一步,脫口而出——“別碰我…臟!”
元無憂憤然,“你是說宇文懷璧還是我?”
男子一愣,瞬間明白了,她仿佛與自己心有靈犀的,想到了同一件事。
他趕忙岔開話題,盯著她手中的鮮花。
“為什么……滿手泥巴?”
姑娘瞪著琥珀大眼,不滿道,“還不是為了給你摘花?虞美人果然有毒,隔著爛泥都想毒死我?!?p> 萬郁無虞默默彎腰,揪下兩片草葉,又一把奪走、扔了她手中的虞美人,拿草葉擼去她沾滿泥土的手指。
“我?guī)湍悴粮蓛袅恕!?p> “……”
見她不語,眉眼流露出不可置信,萬郁無虞道,“我先送你到齊國境內(nèi),再自己回周國?!?p> “你搶走玉璽,送走虎符,蕭桐言會向宇文直告發(fā)你,你死定了?!?p> “我當了這么多年叛將,當一回周國的叛將也是名副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