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岷山地形圖
季玖將桌上的茶壺拿起，為沈舒續(xù)上茶水，他抬眸看了一眼來人，手中握的茶壺不由一抖，茶水便傾倒在了上好的梨花木八仙桌上。
一雙杏眸微眨似流螢一般，鬢邊帶著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珠釵，碎發(fā)被微風吹起幾縷貼在額前。頜角邊有一顆小痣，朱唇輕薄紅潤，小臉圓潤稚氣，秀潤玉成，讓人移不開眼睛。
明綠色繡花云裳穿在瘦小的身上，放眼看去似窗外一般春色如許。
是一個極為好看的小美人。
季玖的喉頭微微滑動，吞咽了一下津液，將手中的茶壺僵硬著放在梨花木八仙桌上，只是...只是.......
這不是沈府的二姑娘嗎？
她又是如何知道敬亭居百曉生的？季玖在心中不禁想到了沈家的兩位將軍，沈霧和沈晏但是又在心中否定了。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眼前之人。
沈舒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季玖的神色，慢條斯理的接過他遞過來的茶盞，那茶盞中的茶水因為剛剛季玖的緣故倒的有些多，茶水被天光一照波光粼粼。
季玖直直的看著眼前之人，沈舒輕咳了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
季玖：“沈二姑娘，幸會幸會?！?p> 她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她的身份。
季玖盯著她看，眸中是風云變化。
沈舒勾著唇只笑：“季東家，談樁生意。”她絲毫不介意季玖知曉自己的身份。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重來一世，沈舒都是初次見他。
上一世即便是宋琢登上了皇位，他那樣的人在面對百曉生這樣的家業(yè)都有所求，便足以見的百曉生之后的勢力定不會簡單。
至于她的身份，沈舒更愿意相信百曉生的招牌，知天曉地等價交換，季玖這種老狐貍自然不會將她的身份輕易泄露出來。
他輕咳了一聲，將手中那柄用玉雕成的扇骨的扇子輕輕碰了碰鼻尖，眼中的狡黠絲毫不藏，面不改色道：“沈二姑娘想要談什么？便是沈二姑娘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百曉生也會上天為您摘了?！?p> 他一雙桃花眸朝沈舒眨了一下，若是換做尋常女子此刻臉上必定早就紅成了云霞。
“......”
沈舒在心中有那么片刻無言以對，微紅的指尖在八仙桌上輕叩一下，剛想開口另一頭的雕花隔間后發(fā)出一聲輕響。
那聲音極其細微，像是茶盞放在桌上一般。
沈舒皺著眉轉頭看了一眼雕花隔間，隔間里...有人......
她轉過頭看著面前的季玖，鬢上的珠釵跟著晃了一下，杏眸中帶著幾分異樣。
季玖蜷著拳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雕花隔間，桃花眸與沈舒相視一眼，“沈二姑娘放心，是百曉生在記實錄。”
沈舒細呷一口茶，看了季玖一眼，冷冷淡淡道：“但愿如此。”
季玖“呵呵”兩聲陪笑有那么一瞬間的心虛，拿玉骨扇的手指微頓，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雕花隔窗，似乎真是要瞧出個人來。
沈舒抬眼與他對視，日光傾灑將杏眸照成了茶色，“長慶五十一年，嶺江倪氏被滅門留下二女，兩日之內(nèi)我要找到倪六姑娘并且請到沈府?！?p> 她垂著眼眸看不出神色，聲音平平淡淡，卻在閣樓中泛起一片漣漪。
季玖將玉骨扇打開在胸前晃晃了，上面畫著幾桿翠竹，那綠用的挺立青翠而又神秘如他的人和這百曉生一般。
他細想片刻，依稀記得那嶺江倪氏，好像是犯了什么錯才被滿門抄斬，至于是否留下遺霜時間太久他還真不清楚，但是沈舒的語氣卻斷定有，那便是已經(jīng)有了一些消息。
季玖看著眼前之人，心中翻起云浪，原前怎么不知道京中竟然還有這樣的妙人存在。
他爽朗一笑，將手中的折扇“啪”的合上，從杌子上站起來，轉了一圈拍手道：“好！那沈二姑娘的誠意是什么？”一雙桃花眼帶著狐貍的狡猾，頓了頓開口道：“沈二姑娘覺得沈府的人情怎么樣？”
沈舒在心中冷笑一聲，怪不得在多年之后敬亭居能夠掌握永安的經(jīng)濟命脈，成為永安不可撼動的最大金庫。
沈府的人情聽起來輕飄飄的一句話，里面的東西卻多了去了。
光談她的父親沈霧，手握兵權，為圣上守江山賞賜不斷便是一座小的金庫。再提哥哥沈晏，被人稱為沈小將軍，有勇有謀，一把長劍橫掃敵營，生擒敵首。上一世若不是宋琢猜忌便會成為第二個沈霧。
換句話而言，現(xiàn)在的沈府風頭無二，在整個朝堂上舉足輕重，牽一發(fā)而動社稷。季玖要沈府的人情便是為自己和敬亭居留一條后路。
即便是日后在奪嫡之路站錯了位置，那么這個人情至少在沈府風頭無二的情況下便不會有人能動到百曉生的頭上。
沈舒在心中不由感慨季玖好算計。
她睨了一眼季玖一眼，眸中有一絲未藏盡的慍色。
她不喜歡別人把主義打到沈府的頭上，任何人都不行......
“季東家好算計，沈府的人情怕是拿不出手，但是我這兒有一條消息相信季東家會感興趣的。”沈舒收了笑，語氣里多了幾分慵懶和厭氣。
“說來聽聽。”季玖一雙桃花眼微瞇，活脫脫的像一只豎著耳朵的狐貍，他側耳傾聽，身體向沈舒靠的極盡。
沈舒皺著眉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起身走到隔間，蔥白的指尖將雕花隔間的軒窗推開，入眼的便是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提筆寫著什么。
小廝聽了聲響，手中的狼毫筆微頓抬頭便看見了沈舒，沈舒頓了頓，看了一眼書案上的東西，還真是他剛剛和季玖談話的內(nèi)容......
她猜錯了？明明剛才一直感覺這隔間里有兩個人。
季玖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從杌子上站了起來，看到小廝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玉骨扇打開扇了扇。
“借紙筆一用?！鄙蚴鎸χ窕ǜ糸g的小廝，冷聲開口道。
小廝有些猶豫看向沈舒身后的季玖，季玖點了點頭。
她從小廝的手中接過紙筆，走到八仙桌前，執(zhí)筆不久之后便在紙上畫了一副地形圖。
季玖微微瞇起眼睛，看著八仙桌上那張地形圖，是......岷山地形圖!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沈舒。
長慶位處中原，外有淮南之地多次受戎賊侵擾，內(nèi)有臨近京中的岷山山賊為非作歹，京中多次派人鎮(zhèn)壓招安都無果，那些山賊占山為王，而岷山更是京中向四方的經(jīng)商之路......
朝廷苦不堪言，甚至連那群山賊的容身之處都未找到。
圣上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這也成了長慶多年的疙瘩。
這群山賊殺人不眨眼，劫財殺人，即便是官道之上也時常有赴任的官員慘死在路上，而沈舒一雙纖纖玉手了了幾筆便將岷山的地形圖畫了出來，那圖中標有一個大墨點和三個小墨點。
那大墨點位于山林之中，臨近水源和高出便于觀察山下情況和撤退，又受山林隱蔽很難發(fā)現(xiàn)，對山賊而言此處便是風水寶地，而三個小點位于大墨點的左右和后方，形成一個包圍的趨勢，后方小點若是與左右小點緊密相動，便能夠將山賊困在山上，那么絞殺行動便輕而易舉。
而原本利于山賊的地勢也成了劣勢，形成甕中之鱉的局勢。
季玖抬頭看著還在不停信手而畫的沈舒，就敬亭居百曉生而言手中關于岷山的地形圖還不及沈舒信手畫的幾筆詳細，他不由皺眉心驚，看著沈舒那張稚氣嬌嫩的小臉，薄唇微抿正安靜的畫著手中的地形圖，那模樣不過是還未及笄的小丫鬟罷了。
嶺江倪氏是杏林世家，世代行醫(yī)，沈舒尋人的要求在來百曉生的人中屢見不鮮，亦或者沈舒知道他的存在，他都絲毫不覺得奇怪或者意外。
只是這岷山地形圖不得不讓季玖再次正視眼前這個還未及笄的沈二姑娘。
季玖覺得眼前之人的遠見和聰慧超出凡物，他在京中數(shù)年所見之人能與之匹及的也只有閣樓上的那位。
他在心中“嘶”了一聲，片刻之后沈舒的纖纖玉指便將那張地形圖攤在八仙桌上，輕挑了一下秀眉。
那模樣帶著幾分舉棋若定和勢在必得在其中，一雙杏眸亮的好似流螢。
此刻的天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讓人挪不開眼。
沈舒：“岷山地形圖。”
她的聲音如清泉入澗，“砸”在了季玖的耳朵里。
將那地形圖推到了季玖的面前，唇角邊掛著一抹笑意。
季玖拿著玉骨扇的手抖了兩抖，差點沒拿住那扇子，不動聲色的看向雕花隔間后。
喉頭微微滑動，只是面上卻裝著一片冷靜，看著眼前這個還未及笄的妙人，幽幽的開口道：“沈二姑娘足不出戶，岷山兇險，季某如何能夠相信你的話呢？”
沈舒轉頭看著八仙桌上的地形圖，指尖摩梭而過：“季東家派人一探便知，地形圖都在手中了，本姑娘相信對季東家來說探這地形圖是真是假，輕而易舉。”她將目光抬起，看向站在一旁的季玖，繼續(xù)開口道：“若是季東家探不出真假，那本姑娘就要懷疑與季東家的交易是否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