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之憂矣
邊界,皮膚黝黑五官深邃的小裴將軍大笑著猛拍謝晦的肩膀,“最近的樂子你聽了沒有?南方蛇人族族長的旁支卡洞的畫面在城門口循環(huán)播放了,哈哈哈!這下丟臉丟大發(fā)了!”
謝晦難得休息,收起面前的醫(yī)書,“聽說了,你知道是誰干的嗎?”
裴楷:“誰???膽子這么大?有點想結識一下了。人才啊,敢戲弄大妖?!?p> 謝晦:“你猜一下?這人你也認識?!?p> 裴楷:“我?我什么時候認識這么膽大妄為的人?”他摸著自己的下巴,“幾日前我認識的人都在,唯一不在的是....”他眼睛瞪圓了,“不是吧不是吧???”
謝晦:“幾十年前,妖主將南方蛇人族贈送的看戲的玉牌送給了好奇的小殿下,幾日前生病休假的小殿下閑的蛋疼,忽然想起了玉牌就前去看戲了,然后遭到蛇人族族長的旁支的挑釁,她氣不過出手教訓了,揚言將幾人丑陋的形象留存下來,在城門前播放,她言出必行,蛇人族長老欲將石取下來,卻拿陣法沒辦法,于是查了玉牌的主人,順藤摸瓜,找到了妖主,妖主沒法只得找了小殿下要陣法的解法,小殿下不樂意告知,妖主只好找了我,我只好告訴了妖主?!?p> 裴楷:“哈哈哈!不愧是她,不是在闖禍就是在闖禍的路上,那欠揍的樣子還真是沒怎么變!他握緊拳頭,蛇人族就這樣罷休了?”
謝晦:“打又打不過,而且只是個旁支而已,不認又能怎么辦呢?”他無畏的聳聳肩,
裴楷:“這小子,太囂張了,遲早有一天會被收拾的!”
謝晦笑笑,正想說話,忽然臉色一變,他捂著胸口倒在桌前,
裴楷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剛才不是好好的嗎?”
謝晦瞬間面無血色,“查一下,葛長夜去了哪里?”
裴楷:“關葛長夜有什么事?你究竟怎么了?”他見謝晦捂著胸口,他一把扯開謝晦的領口,發(fā)現(xiàn)并沒有傷口,“為什么會這樣?上一次也是這樣突然疼痛?!?p> 謝晦握著拳頭,推開裴楷,“去查一下,葛長夜似乎出事了。”
裴楷掀開營地的簾子,“你和她...算了,回頭再問你!”
***
極北地帶,藍色的天空絢爛,天空飄著點點雪花,
廣闊無垠的雪地上,一只鳥兒撲騰著翅膀在尋找什么,似乎尋到了,它叼起碎片一路飛回,最終來到一片白茫茫的地區(qū),然后放下,又繼續(xù)飛走,如此往來。
雪,似乎動了,仔細一看,眼睛睜開了,原來是一個人,她的身上撲滿了雪,看著忙碌的小鳥,她氣若游魂,“不要...白費力氣...”
小鳥這又折回來,悲傷的啼鳴,
她:“不會...死...”
小鳥嘴叨叨身上的毛,往葛長夜身上蓋,她身上好冰,好在血已經被凍住了,這樣就不會敵人發(fā)現(xiàn)了,小鳥只好窩在她的胸口處,給她保暖,
雪掉進葛長夜的眼里,她無神的看著天空,覺得天地很大,而她又太過渺小,“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
...
雪越下越大,慢慢的將一人一鳥蓋住,
好像過了很久,
有一人在冰天雪地中大喊,“葛長夜!”
四周寂靜,只有他的回聲,再找不到她,她和他都會死在這雪地里!
“葛長夜!你回答我!你應我一聲??!”
“啾!”
雪地里,一只鳥兒從雪地里抬起腦袋,它尋著聲音找到了人,
謝晦看著天空盤旋的鳥,疑惑,這種地界,不應該會有這種鳥的存在?他好奇跟上去了,到了目的地,空蕩蕩無一人,只余滿地的血跡,他蹲下來,這里還殘留著溫度,應該沒走多遠...
忽然身后一拳揮來,
殺氣,謝晦精準察覺,起身回擊,二人幾個來回,謝晦扣著那人的人,恍然下,“葛長夜?!”
“謝晦?”
看清來人,葛長夜才卸去全身的力氣,倒了下去。
謝晦接住她,他將她抱在懷里,二人坐在冰天雪地中,他臉貼著她的頭頂,“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葛長夜:“為什么你總是能找到我?不管我在哪里?!?p> 謝晦感覺她身體在失溫,他緊緊的抱住她,“援兵很快就到,在撐一段時間?!?p> 葛長夜:“你可以背我,像小時候那樣。”
謝晦輕笑了一聲,“你太重了,我背不動?!?p> 葛長夜這會兒是在沒力氣懟他,“沒用的大夫。”
“長夜,”
“嗯?”
“別睡?!?p> 她迷瞪著眼,“累...”
謝晦:“陪我說說話吧,你不在的話,我會很孤獨的?!?p> 她沒有力氣了,
謝晦調動妖力溫暖她,“葛長夜,別睡...”
她兩眼一黑,真的撐不住了。
...
“長夜,可以讓我靠一下嗎?”
彼時身體已出現(xiàn)不適的葛長夜的娘親問道,
葛長夜不懂,為什么平時健壯的人一下子就病倒了,她點頭,小小的她坐直了身子,方便娘親靠在她的肩膀上,
娘親蜷縮著靠在年幼的女兒的肩膀,疼痛讓她無力,閉著眼嘆息,“長夜長大了呀,都可以撐住娘了?!?p> 二人安靜的待了一會兒,小樹來喊葛長夜去訓練,
“娘,我該走了?!?p> 婦人點頭,“去吧?!?p> 但是,訓練結束后,下起了暴雨,她沒有及時回去,
下人到練武場一問,小樹說人早走了。
于是開始瘋狂找人,
年幼的謝晦也參與其中,
特大暴雨,讓路變成了汪洋,
謝晦涉水大喊,“小殿下!”
掛在樹上葛長夜聽見了以為幻聽了,沒有應他,
謝晦又喊了好幾聲,
葛長夜抱著樹干,“在這里!”
謝晦這才抬頭看見了她,趕緊紙片人傳訊說找到了,撐著傘抬頭問,“殿下,怎么到這里來了?這兒不論離練武場還是她家都有幾十里?!?p> 葛長夜望天無語,“被沖過來了。”
謝晦沒憋住笑,呵呵了兩聲,“殿下跟我走吧。”
葛長夜沒動,“怎么是你?小樹了?”
謝晦:“師父也來找你了,但是我先找到了,所以他不用過來了。怎么不動?受傷了嗎?”
葛長夜:“腿被刮傷了?!?p> 謝晦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腿上有一道口子,“我背你,你下來吧?!?p> 葛長夜點頭,緩慢下樹,站在謝晦的面前,“傘不撐也行,都濕透了。”
雨也漸漸小了,
謝晦收起傘,半蹲著,“殿下,上來吧。”
葛長夜爬上去,
謝晦涉過淺水,“殿下,是來這里散心嗎?”不然按照時辰應該回家了才對,就不會遇上暴雨,還被沖走了。
葛長夜感覺到了冷,臉貼著謝晦的背,“心情不好?!?p> 謝晦:“因為什么?”
葛長夜嘆了口氣,有些不想回答。
謝晦:“訓練太累了?”他見過她訓練,成百上千次的去重復一個動作,汗水打濕了她的衣服,可是小姑娘只是咬著牙繼續(xù)練習,半聲怨言都沒有,更不見她哭過。
葛長夜:“娘身體不好?!?p> 謝晦:“夫人的身體,不是有師父在嗎?”
葛長夜:“可是我還是很擔心,總是生病,有時候她總疼得睡不著覺,總是醫(yī)治,總是吃藥,害怕....”
謝晦:“害怕夫人好不起來了?”
葛長夜:“嗯。我常做噩夢,夢見她不見了,小樹也不見了,我成了這個世界最孤單的一個人?!?p> 謝晦動了動嘴,他想,他應該怎么安慰她?
葛長夜:“有時候覺得,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沒有意義?!?p> 謝晦:“你...你還有父親?!?p> 葛長夜:“我沒有見過他...”
謝晦:...想起來了,夫人和將軍是奉旨完婚生下殿下的,他二人沒有感情,并且,完婚之前,將軍有心愛之人。
葛長夜不再說話,謝晦也沉默了,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
裴楷呆在營帳外等著謝晦出來,走得搖晃的謝晦出來了看見仿若門神的裴楷說,“還在這兒等著呢?”
裴楷:“她沒事吧?”
謝晦:“胸口的傷已經處理好了,雖重傷但不致命?!?p> 裴楷:“極北叛軍被鎮(zhèn)壓了,她臨時受妖主命令過來防止反撲,明知是陷阱還敢誘敵深入,這會兒吃虧了吧?她這么會玩也不怕那天把自己玩完了?”
謝晦:“起碼殘余被撲滅了,這傷也算受得其所。”
裴楷嘆了口氣,“話說回來,你究竟怎么回事?”
謝晦:“咱換個地方坐下來聊吧,”他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
二人進了主將的營帳,
裴楷:“說吧,”
謝晦:“你咋就這么關注我呢?”
裴楷立馬皺起眉頭,“你是欠收拾嗎?誰稀罕關注你?!?p> 謝晦:“哦,那就是關注殿下了?為什么這么關注她呢?”他抱著手問,“因為指不定什么時候,你二人就喜結良緣呢?”
裴楷用臉罵人,“只不過是棋逢對手,盼著有朝一日能和她打一架而已,欸,我說你一直在轉移話題,你要今天不交代清楚,這個門你就出不去了!”
謝晦:“...莽子?!?p> 沒過多久,葛長夜醒了,小兵來報,說公主殿下要見謝晦副將。
謝晦剛松了口氣,不用全盤交待了,他愉悅的回了葛長夜的營帳,坐到了她的床邊,關切問:“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葛長夜:“你扶我坐起來?!?p> 謝晦扶著她的肩膀,在身后墊了個枕頭,葛長夜看著他,二人離得很近,她問:“我們認識多久了?”
謝晦:“怎么突然追憶往昔了?我們認識很久了,你尚在襁褓,我就認識你了?!彼f話忍不住笑,嬰兒期的她可愛十分,反正比現(xiàn)在討喜多了。
葛長夜點頭,“那時就已經拜小樹為師了嗎?”
謝晦:“剛拜師不久,你若是想和我嘮嗑等你好了,有的是時間。”
葛長夜:“那個雨夜,暴雨那么大,應該是歷經千辛萬苦才找到我的吧?”
謝晦:“你是指湘湖唯一一次發(fā)的大水嗎?”
葛長夜垂首,看著手指,“是啊,湘湖向來少雨,那次的大雨沖斷了河流,下游就發(fā)起了大水,你來找我,位置和湘湖隔了幾十里,偏偏是你找到了我?!?p> 她穿著白色里衣,隱約能看見肩上的繃帶,胸口處隱約帶著紅,頭發(fā)半散著,
謝晦:“我當時算了時辰,想著你平常愛去的地方,看著流水的去向,順流而下,才找到你的?!?p> 葛長夜笑了一下,夸贊道:“小樹選的弟子,還是有腦子的?!?p> 謝晦:“離那時也過去了好久,你可憐兮兮的掛在樹上,身上都打濕了,和現(xiàn)在囂張的模樣,相去甚遠。”
葛長夜:“你大我多少歲?”
謝晦:“問這個干什么?”
葛長夜:“四五百歲?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家族竟沒有催婚嗎?”
謝晦不是很樂意聊這些,家族就是催婚啊,催到他煩,“你要也是他們的說客,我這就走。”
葛長夜:“我對別人的婚事不感興趣,聽聞你受傷了?重嗎?還疼嗎?”
謝晦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胸口,“沒什么事?!?p> 葛長夜:“幾月前,我到湘湖去尋找記憶,記憶解開,魔力反噬,聽說那時正在給別人看病的謝將軍突然發(fā)病了,全身疼痛?”
謝晦不著痕跡捏緊了床單,看向葛長夜,“你想說什么?”
葛長夜笑了一下,“當然是關注你的身體健康了——”她猛然湊近,迅速扒開謝晦的領口,發(fā)現(xiàn)胸膛處完好無整,她伸手用力按在胸口處,“疼嗎?”
謝晦忍著,“還好。”
“欸——”營帳忽然被掀開了,一個人高馬大的人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葛長夜輕薄謝晦的畫面,裴楷上前,“你們——”欲言又止,“你們背著我——”怎么說都不對,
葛長夜看了眼裴楷,打算更用力的按下去,
裴楷見狀,上前抓住葛長夜的手,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葛長夜受傷了,謝晦同樣的位置也會痛,但現(xiàn)在,葛長夜很明顯在試探謝晦,而謝晦卻不愿意告訴她,他:“欸——你不能仗著自己是病人就為所欲為吧!”
葛長夜掙開裴楷的手,靠了回去,“你把衣服穿上吧?!?p> 謝晦默不作聲穿衣服,想著接下來該怎么應對?
裴楷:“這樣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你怎么一來就扒人衣服?一點也沒有公主的樣子?!?p> 謝晦心想:....你二人半斤八兩。
葛長夜溫和的看向謝晦,“是受了內傷嗎?”
謝晦:“不行嗎?”
葛長夜:“...好巧啊,我受傷你也受傷?!?p> 謝晦:“我在邊界大大小小的傷多了去了,樣樣都要告知你嗎?”
裴楷看著二人怒氣的氛圍,想著一會兒打起來,該幫誰?
葛長夜:“知道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我也會愛護自己的身體的。”
謝晦冷哼了一聲,走了。他顫抖著從袖子重拿出止疼的藥瓶,她猜到了是不是?裴楷那個沒腦子的都能覺察到不對勁,她究竟猜到了多少?
接下來幾日,謝晦提心吊膽,而葛長夜卻再也沒有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