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邯鄲。
不遠西北百公里的紫山山腳下,狂風卷起落葉,颯颯涌動間,密林翻滾如波濤,徙鳥急急投林,走獸倉皇奔走。
率先有位騎馬奔襲而來的小少年。
他身后咬著幾名策著馬的同齡人,幾名同齡人穿著華貴,手中的長弓對準的卻不是獵物,而是這位小少年的后背。
“還想跑哪去!”
“豬狗不如的東西,還敢違抗本太子的命令!本太子命令你站在那里聽到?jīng)]有?!”
樹上白桃翹起尾巴眺望,“咿?以往趙國這群王孫公子們開春出來打獵都是獵鹿啊野雞什么的,今天怎么獵起人來了?不行,倘若有人死在這里,定是污染山中好風光,到時阿兄氣惱可怎么是好?!?p> 驟然一陣凄慘馬鳴。
那馬匹驚竄而起,原來那馬腿中了一箭,襯著霞光白桃終于看到為首那少年的模樣,他險些被甩落下來,但很快持著韁繩,盡管身著襤褸,臉上血跡斑斑,不過這幾下身手帶出幾分超然出群的貴氣。
白桃握著爪子祈禱:“你別掉下來啊,掉下去可就死掉了。你死沒關(guān)系,到時候我可要下來給你收尸,要給你刨土、挖坑、堆石頭。都干了這些了,自然還要給你燒紙,給你念念超生咒,豈不很麻煩,我還要多玩會兒呢?!?p> 后面的追的人肺管子都要氣炸了。
有位長得頗為陰柔的少年拍著馬脖子,惡狠狠地叫罵,“跑得真他娘的快!主人,看咱們回頭不給他好果子吃!”
那為首的太子怒吼,“他媽的,追到重重有賞。跑?還往哪跑?你!你去往那邊包抄!”
少年在地面驚險逃亡,白桃就在樹冠上反復橫跳,
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什么,他側(cè)了下頭,滿頭青絲撩動他削尖的下頜,很快少年收回視線,他唇齒間溢出戾氣:“山神在上,倘若我趙政能夠回去,這些加受在我身上的恥辱,往后必定百倍奉還。”
白桃聽了,歪頭道:“這里可沒有什么山神,只有我這個白桃小狐貍。不過你求我也沒有用,我可不會幫你,不過...不過可以給你壘一個好看點的墳頭包!”
后面那隊人馬追到這里,只見被毒箭射死口吐白沫的馬屁尸體,不見人影,拉著馬匹打著轉(zhuǎn),紛紛唾罵不絕。白桃剎住爪子,嘟囔道:“他怎么跑里面密障去了,那里毒氣很臭,連我都不想去,本來好好的等收尸就好了,他又瞎闖什么啦?!?p> “狡猾至極,主人,你說我們該怎么辦!不弄殘他我誓不為趙國人!”陰柔的少年跺著腳,憤憤道。
為首的趙國太子趙偃,腮幫子抽動一下,拍著他的背寬慰,“好了,左右不過是個生來為奴為婢的質(zhì)子,他親爹在我們趙國連舞女都能爬到頭上拉屎拉尿,何況是這個被拋棄的雜種,聽說還是他母親茍合個賤商生的,這種身份他想回都回不去,早晚都得死?!?p> 陰柔少年黏纏道:“主人~”
趙太子一揮手:“走!今日玩到這里也算盡興,回去大口喝酒大口咥肉!”
白桃心心念念自己的收尸大業(yè),剛竄進去就被樹葉經(jīng)年堆積在泥土上腐爛的氣息嗆的打了個鼻響,不遠處傳來山魈凄厲的夜嚎,危險又漆黑夜幕悄悄降臨。月色下她搜尋的狐貍眼呈現(xiàn)出帶著獸性的棕黃色。
沿著血跡,就見到了昏迷不醒的少年。
好香好香好香,不肥也香。外形瞧著不大,味道比那烤熟的肥雞還要好!?。“滋也皇芸刂频牡皖^吸溜吸溜。
渾身倍感靈氣氤氳升騰,白桃摸著鼓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回頭瞧見那少年臉色蒼白如紙,脖頸還有吸吮的泛白的壓印,這一下幾乎如五雷轟劈。
白桃眼珠睜大,驀地后翻了幾個滾:“不是吧?莫非?莫非我把他吸死了,可是我剛剛不受控制,可我又明明控制的,就那么一點點血,真的一點點!”
驚懼之下,火紅小狐貍攤成肉餅從小少年頭頂一路滾到腿邊,到處聽心跳,“怎么沒有?怎么沒有?這里怎么沒有心跳?完了完了,大禍臨頭,我要死了!”
山中修行的妖精最是講究因果和緣分,所謂有因有果有報應,害得凡人慘死那就是壞妖,壞妖要被廢修行下地獄的。
白桃戰(zhàn)戰(zhàn)栗栗的回到狐貍洞。
她的美狐阿兄正盤著腿坐在山石上吸收日月精華,銀發(fā)及腰,長著張風華絕代的臉,是紫山上最美的狐貍精。此時見到白桃回來,他斜挑著狐貍眼朝她勾勾手。
阿兄:“跑哪去撒歡了?這么遲才回來?!?p> 白桃扁了扁,豆大的淚珠掉了下來:“阿兄,我干壞事了。”
阿兄:“嗯,干了壞事么...偷了雞還是摸了狗?”
白桃搖頭。
阿兄:“放了火還是燒了山,嚇唬人還是打了架?!?p> 白桃搖著狐貍腦袋,阿兄每說一句她都搖頭,驟然兩只爪子把狐貍耳朵扒拉下來,崩潰道:“不是不是,統(tǒng)統(tǒng)不是,阿兄,我造孽了啊!”
于是白桃將那昏迷的少年拖了過來。
阿兄起初淡淡道:“哦,我的小家伙長大了,會修行也會跑了,還撿了個野男人回來。”后來看清楚模樣,狐貍眸子驟然成了一條豎紋,瞇著眼睛又看向白桃,“哪里撿的?”
白桃本來就很害怕,一下子哆哆嗦嗦?lián)涞桨⑿謶牙镆晃逡皇裁炊颊辛?,并且道:“我造了孽,我不是好妖精!為了不連累阿兄。等會兒我就起鍋燒油把他煮了吃了,小家伙以后就不能陪阿兄了,阿兄要好好自己過,等會兒吃飽了我就乖乖下地獄去,反正他這么好吃,我就吃這么最后一頓嗚嗚嗚嗚?!?p> 也不知道悲傷多,不舍多還是害怕多,白桃說到最后不受控制的咽了一下口水。
阿兄驀地大笑,風吹起他的白袍鼓蕩,銀絲飛舞,明明正值掩古今的年華,卻沒由來的有股滄桑的沉淀,“這是與天皇,地皇,并稱三皇的盤古后裔,人皇,你修為低淺,受到他血液的蠱惑無可厚非,上蒼真是待我涂山氏不薄。”
白桃聽不懂。
但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