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看到襲擊者之前,我們就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他們在薄霧中沖了進來,從四面八方射出雜亂的點燃尾羽的箭雨,拖著長長的火焰射向敞開的馬車。剎那間,他們出現(xiàn)了,深紅色的斗篷在身上隨風飄舞,所有劫掠者重騎兵都身穿盔甲,連同臉部都蒙起來的青銅盔頂上插著猩紅色的馬鬃。第一支箭剛一離手,他們的弓就又射出來了第二只箭。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沒有點火。他們速度極快,瞄準和射擊幾乎同時完成。他們騎的馬在他們腳下的土地上有力地拍打著地面,發(fā)出令人震撼的聲音。當深紅色的幽靈出現(xiàn)時,我們的士兵驚恐地后退了幾步等著,劫掠者們射出了手上的箭,立即轉(zhuǎn)身跑開了。然后是片刻的寂靜,就像早晨剛剛醒來的懵懂之中的片刻。
瞬間過后,寂靜被傷者和瀕死者的呻吟聲所打破。軍官們大聲喊著重新集結(jié)或撲滅火焰,驚慌失措的步兵盲目地向霧中發(fā)射弓箭和弩,但什么也沒打中。緊接著,劫掠者們又轉(zhuǎn)身回來了,傳來了馬蹄聲和粗狂的呼喊,猩紅披風下的重騎兵們有一次射出了燃燒著尾翼的箭雨。
他們從沒有進入到距離我們長矛陣線三十或四十英尺以內(nèi)的地方,但在他們第二次進攻結(jié)束時,我可以看到我們的距離最近的七、八名士兵已經(jīng)陣亡。一輛馬車已經(jīng)被燒得焦灼不堪。米托斯在喊弩手們,讓他們排在跪著的長矛隊后面。蘭瑟麗特手握弩箭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他們站在隊伍的兩邊,弓弦都拉滿了,就這樣等著敵人的沖擊到來。
感覺到只有幾十個劫掠者在進攻,但似乎他們的技術(shù)和訓練使他們的每個人都能抵得上我們的好幾個人。米托斯命令我們的騎兵撤退,遠離危險。但金發(fā)軍官憤怒地抗議,然后輕蔑地掉轉(zhuǎn)馬頭,騎回穿藍斗篷的騎兵身邊。我聽見他在叫他們,又看見他舉起的軍刀上的亮光,隱約感覺到他是多么高貴和勇敢。米托斯和弓箭手們蹲在一起。我想我對騎兵軍官說了些鼓勵的話,但我不確定是否有用。
又一次,他們像以前一樣沖來了。他們的燃燒的箭咔嗒咔嗒地射向馬車。在米托斯下令反擊之前,又有兩名步兵倒下了。
沉重的弩在不太熟練的步兵手中晃動著,有幾只弩箭飛得很遠,但也有一些箭找到了目標,發(fā)出了一聲交錯的啪啪聲,兩名穿深紅色斗篷的劫掠者騎兵慘叫著摔倒在了地上。一匹栗色的駿馬,脖子上被一根弩箭射中的地方,鮮血噴涌而出。它絆了一下,摔了下來,把騎馬的人摔在了它的頭上,倒在了地上。其他人勒住坐騎,掉轉(zhuǎn)方向,他們的秩序暫時被打亂了。我們長矛兵隊列線上士兵們發(fā)出了勝利的歡呼聲。
年輕的騎兵軍官朝米托斯吼了幾聲,策馬穿過長矛,劍高舉過頭頂。他沒等看誰跟在后面,就策馬開始追趕劫掠者。大約有三十個騎兵穿過閃開空缺的長矛兵陣列跟在他后面。他們提高了嗓門,放低了長矛頭,心中洋溢著復仇的喜悅。米托斯張開雙臂,不連貫地叫喊著,試圖擋住他們的去路。但他們把他推到一邊,他掉進了溝里。我朝步兵跑去,他們現(xiàn)在正站在那里為戰(zhàn)友加油,這時我看到了米托斯跌跌撞撞站起來時眼中的恐懼。我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他似乎在聽。
我停止了奔跑,因為我周圍的人都幾乎同時靜止不動了。從北方來的馬屁奔跑聲。為數(shù)不少。
透過薄霧,我們只能依稀辨認出藍銀色的騎兵前面被他們追趕的劫掠者們放慢了逃跑的速度,突然轉(zhuǎn)身面對他們。然后我們看到了其他的騎兵,大約有五十多人,他們的鮮紅色和青銅色在霧中變得模糊起來,他們向我方的格雷海岸騎兵迅速逼近。劫掠者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側(cè)面攻擊了他們。我懷疑那個年輕的軍官直到感到長矛尖刺穿他的身體時才知道他們被埋伏了。
我現(xiàn)在離米托斯很近了,我看到兩股兵力發(fā)生接觸的一剎那,他似乎畏縮了一下。藍色騎兵被深紅色的騎兵壓到了一邊。但他毫不畏懼地注視著,試圖把迷霧籠罩下的大屠殺看清楚。接著,從我們的隊伍中傳來了一種聲音:緩慢的、驚恐的、令人不敢相信的聲音。就像劇院里的觀眾發(fā)出的陣陣驚呼,他們迷茫地感到驚訝。
麗莎突然出現(xiàn)在我們中間。
“加內(nèi)特在哪里?”她問道。米托斯沒有回應,于是她抓住他的胳膊搖晃他。
“加內(nèi)特在哪里?米托斯!他和他們一起去了嗎?”
他的眼睛仍然盯著鋼的碰撞聲和痛苦的呼喊,他茫然地輕聲說:“是的。是的,我想是的。我沒看見他走,但我想他也去了?!?p> 莉莎轉(zhuǎn)過身去,喊道:“倫瑟麗特!把其余的騎兵集合起來,帶他們到縱隊的后面去。劫掠者會再回來,我要剩下的騎兵攻擊他們的側(cè)翼。歐爾戈斯,把魚叉線接好?,F(xiàn)在!威爾,快下來確保所有弩箭兵的弩都拉滿弦裝好弩箭,準備好。幫我把用弓的弓箭手排在騎兵的后面。從騎兵頭頂上面射過去。
射倒他們的把馬,讓他們掉下馬來。如果我們抵擋住了第一波進攻,我要長矛隊向前推進去對付那些掉下馬的的敵人。歐爾戈斯,你們在聽嗎?”
她轉(zhuǎn)向米托斯,他點了點頭。她開始向長矛連下達命令。奧爾戈斯穿過長矛隊列,匆忙地重新定位把手,調(diào)整盾牌帶。麗莎看了米托斯一眼,然后跳上馬。
“威爾,”她說,“去帶領(lǐng)弓箭手和弩箭手?!?p> “我?”
她踢了踢那匹戰(zhàn)馬的兩肋,它猛地跳躍著跑開了。我轉(zhuǎn)向受了驚嚇的弓箭手,揮手讓他們在長矛后面排成一排。而弩箭手們彎下身子,用空著的手指把滑槽拉開,裝滿弩箭。并再次拉滿弓弦。就在他們準備就緒的時候,馬蹄聲讓我們凝視著前面柔軟而可怕的沙塵籠罩的戰(zhàn)場遠處。
在騎手出現(xiàn)之前,很明顯能聽出來他們?nèi)藬?shù)不多。實際上有四個人,穿著破破爛爛的藍披風,武器殘破,眼神瘋狂。咱們的人。加內(nèi)特和他們在一起。他從頭上摘下頭盔,一邊騎馬一邊喘氣。他的盾牌被擊破,左臉全是血。他舉起斧頭讓我們看,但他的眼睛里似乎沒有驕傲或喜悅。他顯得呆若木雞,幾乎毫無生氣。但臉上露出的表情令人害怕。
步兵們看著他們,好像他們是鬼一樣。不遠處,有人開始忍不住哭泣。四個騎兵停了下來,四下張望,不知下一步該怎么辦。
“站到騎兵隊伍后面去?!泵淄兴购暗?。他們穿過了長矛兵隊列線,來到倫瑟麗特和莉莎正默默地帶著剩下的騎兵離開商隊,進入霧蒙蒙的田野遠處。米托斯轉(zhuǎn)過身來,有那么一會兒,他的目光碰到了我。他臉上沒有表情。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掩飾我早想逃離戰(zhàn)場的心思。
“站穩(wěn)了,威爾?!眾W爾格斯從我身邊走過,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陰沉地說。
沉默了一兩分鐘。我身邊的士兵們不安地挪動著身體,他們的緊張情緒越來越重。這時,米托斯喊道:“他們來了!十字弩手們,朝前。弓箭手,別動!”
我向前穿過兩排長矛,其他人跟在我后面。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最前線,就在路的邊緣,我們和一行行暗紅色的劫掠者騎兵之間什么都沒有。我驚恐地轉(zhuǎn)向米托斯。“我們都要死了?!蔽业吐曊f。
我脫口而出:“”實在話。我很怕?!?p> “安靜,威爾,“他回答得很快,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八麄冸S時都可能發(fā)起沖鋒,試圖直接攻擊我們來打破防線。當他們在射程內(nèi)時,開始射箭。你就跳進坑道里,讓長矛兵從你們身上沖出去?!?p> 我想他還想多說幾句,但霧突然變薄了,我們的部隊發(fā)出一陣驚愕的喘氣聲。敵人在離我們不到150碼的地方小跑著向我們走來,排成了一條長長的、緊密的隊形。他們的戰(zhàn)馬平靜而魁梧,長矛舉得像一叢鋼鐵。即使在這么遠的距離,你也能看到他們制服的青銅面頭盔:他們并非強盜,而是一支真正的軍隊。
我尋找我們騎兵的遺骸,但卻不見蹤影。這隊穿深紅色斗篷的騎兵兵不斷向我們沖過來。天啊,有很多人。七十年甚至更多。我們的六十個騎兵有一半陣亡了,其余的隨莉莎和倫瑟瑞特一起走開了。我和另外7個弩手站在大約16個長矛手和9到10個弓箭手的前面。這就是我們的全部兵力。天啊!我們沒有機會,但劫掠者們不會給我們選擇的機會。
我想就在那時,我注意到其中一名襲擊者與其他襲擊者不同。他那血紅色的頭盔上戴著一對角,斗篷看起來很厚重,就像用毛皮做的,里面鑲著深紅色的絲綢。他手里拿著什么東西,可能是一支長矛,也可能是一根手杖之類的東西,他一動也不動。
他們毅然決然地向我們涌來。米托斯大聲發(fā)出命令,我身后傳來了微弱的弓聲。他們還是繼續(xù)前進,他們的戰(zhàn)馬在草地上翻騰著。沒有人死在箭下。我舉起了手。第二支箭從頭頂飛過,落在他們身后,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四五秒鐘之內(nèi),他們就把我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半。
等著。再等等。
“射!”我大聲叫道。我的弩箭朝一只白色戰(zhàn)馬的脖子射擊,它的皮背脊上披著一件深紅色的斗篷。當弩箭擊中要害,它顫抖著跪倒在地,但騎手輕松地從馬鞍上滑下來,拔出了他的鐮刀。米托斯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到地上。我都沒看到我們干掉了多少人。我想不是很多。我們臉朝下趴倒在排水溝里,槍兵從我們身上踩了過去。
我的雙手摸索著弓形弩栓,摸索著開始把它拉回來讓十字弩上膛。馬蹄聲變得震耳欲聾。透過槍兵的腿,我看到他們撞到堤岸時速度下降了,有幾個人絆了一跤。馬蹣跚地爬上長滿青草的水槽坡,不愿再往前走,在長矛槍兵和草坡前面胡亂跑動。我看到一匹馬,無法停止前進,猛撲過去,把自己撞上了長矛尖頭,吐出的帶血的唾沫,倒在離我蹲著的地方只有幾英尺遠的地方。與此同時,我前面的長矛手突然大叫一聲,重重地倒在地上,鮮血從他的嘴唇汩汩流出。他被劫掠者刺中了。他不是唯一的一個。
劫掠者稍微撤退了。我想應該是在他們意識到我們薄弱的防御體系有多大漏洞之前就下達了攻擊前進和撤退命令。他們是在依計而行。我看到我們的六、七名長矛兵倒下了,防線幾乎不復存在了。當襲擊者撤退時,我可以看到他們死馬的巨大殘骸。我們剛才只殺死了兩名襲擊者。
“拔出劍來,”米托斯喊道。敵人正下馬,不愿把他們不情愿的坐騎逼到我們薄弱的長矛線上。他們現(xiàn)在是步行來的,臉色陰沉,故意的揮舞著手里的巨大的、刀刃很寬的看起來殘忍無比的鐮刀,冷冷的閃閃發(fā)光。他們?nèi)藬?shù)眾多,抵抗似乎沒有用了。我絕望地想著。但我也知道,如果我們投降,肯定后果也和抵抗一樣不妙。所以我拉好了十字弩弩,頑強地面向敵人站了起來。
我隱約聞到兩輛馬車在車隊前面燃燒時發(fā)出的刺鼻煙霧。我發(fā)出一聲挑釁的喊叫,瞄準前進的隊伍射出弩箭。閃電般擊中了其中一個人的頭,砰的一聲,然后飄向別處。他停頓了一下,接著沖擊過來。我嚇壞了,伸手去拿劍。
奧爾戈斯站在我身旁,他手握雙劍沖出去,細長的劍刃指向騎兵來襲方向。在我的左邊,一個士兵扔下長矛,痛哭著逃跑了。敵人不動聲色地爬上引水渠的堤岸,殺氣騰騰地繼續(xù)撲向我們列陣等候的地方。當?shù)谝粋€敵人到到達水渠頂部時,奧爾戈斯大叫一聲,撲在他身上。米托斯緊隨其后,其他幾只也不熟練地用劍猛撲猛擊。但更多的劫掠者陸續(xù)爬上來團團包圍了我們。我刺出一劍,敵人輕而易舉地躲開了。我方又一個年輕的步兵倒在我身邊的鐮刀上,他滾燙的鮮血濺在我的手臂上。
我感覺受夠了。
當我瞥見奧爾戈斯的魔法之劍從肩膀上掃下一個青銅鐵盔頭顱的時候,我從混戰(zhàn)中稍微退了回去。奧爾戈斯繼續(xù)轉(zhuǎn)過身去抵擋從四面八方襲來的擊打。我繼續(xù)后退跑了起來,當我安全地坐在一輛馬車沉重的車輪后面時,我才轉(zhuǎn)過身去觀察。我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我摸索著我的十字弩,想知道我能不能抓住一匹沒有人騎的馬,然后逃跑。
突然,我瞧見,我們的騎兵余部從迷霧中殺了出來。加內(nèi)特走在最前面,莉莎和倫瑟麗特在側(cè)翼。格雷海岸長矛兵從側(cè)翼攻擊那些下馬的劫掠者,以狂飆的沖力瞬間打亂了敵人的陣型。他們頓時陷入了混亂。有一會兒,在這波突然反擊面前,幾個敵人倒下了。但敵人一回過神,我們的優(yōu)勢就開始喪失了。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nèi)瞬⒉欢唷S谑?,他們轉(zhuǎn)身面對騎兵砍殺,阻止我方戰(zhàn)馬的前進。我方騎兵且戰(zhàn)且退。他們大部分余下的人則撤退到他們的坐騎上,組織反撲。
我們剛剛聚攏的長矛兵隊列再次被他們沖散。敵人騎兵這次甚至翻過了水渠,順著渠堤往下沖,追擊我方退卻的長矛兵隊伍。突然,一道熟悉的琥珀光閃過,劫掠者瞬間似乎放慢了腳步,他們呆呆地停下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在他們中間,帶頭沖鋒的,卻正是我的同伴,我戰(zhàn)友,我的教官,他正是火苗的源頭,奧爾戈斯。他是天神下凡。哦,不,他簡直是個惡魔。劫掠者倒下了十來個人,但歐爾戈斯一個人就殺了一半多。米托斯和他跑在一起,加內(nèi)特從馬鞍上快速砍殺,他的斧頭劃出了寬闊而殘忍的弧線。我從馬車后面貓腰爬出來,站起來觀看。
但這個優(yōu)勢的狀況持續(xù)短暫。劫掠者對我們?nèi)狈?jīng)驗的步兵不理不睬,憑借人數(shù)遠超我們,繼續(xù)攻擊我們的長矛隊和弩箭隊。有一次,我們被動防守。米托斯身邊的一個弩手和長矛兵被陸續(xù)砍倒,最后一個長矛兵掉頭朝馬車逃走。兩個掠襲者急速追趕。他們被米托斯和奧爾戈斯的長劍擋住了,他們倆現(xiàn)在是我們局部僅存的戰(zhàn)力。
奧爾戈斯突然縱身跳進了青銅色和深紅色披風的戰(zhàn)士群中,米托斯也緊隨其后。加內(nèi)特的戰(zhàn)馬沖向敵人,他跳下戰(zhàn)馬,揮舞著斧頭俯沖而來。我瞥見倫瑟麗特在和兩個敵人在對打。敵人還有好幾十個,面前并無對手。他們在短暫地觀望。劫掠者們似乎取得了絕對的勝利,但我們這邊的俱樂部派對成員們?nèi)栽谂c他們頑強地戰(zhàn)斗。
然后我看到了站在更遠處的莉莎。她站在一邊,冷靜地看著我們的騎兵一個個倒下,軍隊派出的長矛手,弓箭手,十字弩手戰(zhàn)士們,陸陸續(xù)續(xù)地倒在了寬大的鐮刀刀刃下。我們的護衛(wèi)隊只有兩三個人還在戰(zhàn)斗,泥濘的地面上布滿了披著寶藍色斗篷的尸體。短暫觀望之后,莉莎還是把腳跟戳進了那匹叫做塔莎的黑色戰(zhàn)馬光滑的兩翼,猛地一頭扎進了敵人的人群中。
“不!”我叫道。
這場戰(zhàn)斗失敗了。她聽到了我的聲音,有那么一剎那,她的眼睛發(fā)現(xiàn)了我。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那匹經(jīng)過戰(zhàn)斗訓練的戰(zhàn)馬的撲騰和跺腳聲。然后她舉起黑軸矛向下刺去。瞬間爆出一個藍色的火花,像一個小閃電風暴,和一聲雷鳴般的咆哮,震撼無比。我盯著,驚訝萬分。兩個襲擊者倒在了她面前,塔莎的蹄子雨點般地落在他們身上。其余的劫掠者在她面前驚慌失措地分開了。她在向我們連隊的其他人沖去,那邊,還有奧戈斯和米索斯的巨大刀片和成群的敵人對砍。加內(nèi)特和倫瑟麗特渾身是血,但他們背靠背地憤怒砍殺,死戰(zhàn)不退。還有兩三個來自格雷海岸的盔甲被砍得殘缺不全的襤褸的士兵們,他們是我們這個百人護衛(wèi)隊的最后一批還在戰(zhàn)斗的人。莉莎沖進去了。他們圍成一圈,圍繞在塔莎那熱氣騰騰的戰(zhàn)馬身旁。麗莎的黑發(fā)從頭盔上垂下來,她目光犀利表情嚴酷地地環(huán)顧四周。我敢肯定,敵人至少還有六十多個包圍著他們。但我這里只能看到幾十個。一部分其他人都在霧中消失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又要組織進攻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溜到馬車中間,開始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在霧蒙蒙的田野中迷失自己,直到一切結(jié)束。然后我就可以弄匹馬向北逃走了。我的冒險生涯該結(jié)束了。
“我們到哪里去,先生?”
那是格雷海岸的一個長矛兵,他認出了我。他躲在馬車里,也許是想躲起來,但現(xiàn)在他又恢復了可笑的勇氣。他也不是一個人。還有五六個人,一個帶著馬,兩個帶著弓,他們都緊蹲在地上,躲在馬車后面的陰影處。但現(xiàn)在正期待地望著我。
“隨你便?!蔽亦洁熘^一匹死馬,走到路的另一邊。
“先生?”士兵說。
“做英雄吧?!蔽抑S刺地嘟囔著?!案覜_啊!”
“是嗎?先生?困惑的士兵說,他瞇著眼睛看向我要去的霧蒙蒙的空曠,然后回頭看了看米托斯和其他人站著的地方,準備對劫掠者進行最后的、魚死網(wǎng)破的攻擊。
“哦,是的,”我說?!叭绻銗巯ё约旱钠つw,肯定會這么做?!?p> 說完,我開始跑進霧最濃的地方,盡可能地遠離馬車和戰(zhàn)場。剩下的幾個掉隊的也突然冒出來,跟在我后面跑,盡管只有上帝知道他們認為自己在做什么。遠處我聽到奧戈斯在后面對著敵人大喊大叫,但我繼續(xù)跑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心在我的肋骨上砰砰跳,我的腦子里沒有任何想法,只有逃跑。
然后風刮了起來,一切都變了。
前面的霧變了。水波蕩漾了片刻,我看見在不到十碼遠的地方,有四十個人披著鮮紅的斗篷。他們下了馬,準備悄悄向后方發(fā)起攻擊,殲滅幸存者。我發(fā)誓他們幾秒鐘前還不在那里,但他們現(xiàn)在就在那里,而我正好碰到了他們。
我愣住了。濃霧又在我們周圍重新彌漫起來。他們顯然沒有看到我,小心的話,我可能還是會從他們身邊溜過去,然后逃跑。正當我考慮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時,一個和我一起“逃跑”的步兵盲目地撞到了我的背后。我嚇了一聲,向前倒了下去。當我撞到地上時,我那不穩(wěn)定的弩走火了。其中一名襲擊者緊抓著自己的腹部,扭動著身子倒在地上,發(fā)出一陣痛苦的喊叫。隨后,跟著我的六個人紛紛拋出長矛,還有十字弩手射出了弩箭。被突然襲擊,這些劫掠者發(fā)出一聲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喊叫。
當然,劫掠者并沒有真正的危險。然而,他們被完全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也許是他們野蠻的職業(yè)生涯中第一次。他們沒有做好戰(zhàn)斗的準備,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和誰戰(zhàn)斗,敵人在哪里,敵人有多少。一匹馬倒下了,也許還有更多,格雷海岸的一名士兵靠得很近,用長矛刺進了其中一名粗心大意的襲擊者的腹部。他們在混亂中跌跌撞撞,試圖回到馬鞍上,互相呼喚,緊張地注視著同樣是影子的襲擊者。又有幾支箭落在他們中間,我聽到另一聲痛苦的喊叫。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更多人死去,但我知道他們在幾秒鐘內(nèi)就消失了:他們騎上馬逃跑了。
“漂亮!一個槍兵喘著粗氣說。
“什么?”我喘著氣,仍然躺在潮濕的地上。
“這一招是天才戰(zhàn)術(shù)?!彼f,這時其他人都聚集到我們身邊來了,筋疲力盡,滿臉笑容?!斑€有真正的勇氣,”他繼續(xù)說?!霸谀窒滦Яκ俏业臉s幸,先生?!?p> 聽到這樣的表揚,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他們急忙準備再回到馬車上,要再埋伏起來,給敵人更多的打擊。我在泥里呆坐了一會兒,然后慢慢地跟了上去。
當我找到路折返去準備和馬車后面的菜鳥新兵們匯合時,戰(zhàn)場的幸存者已經(jīng)和這伙人聚集在一起了。突擊隊員們站在一百碼開外,重新集結(jié),井然有序。但不知怎么的,你逐漸明白敵人可能不會再有最后的進攻。我溜進了人群中,希望就像米托斯的名字在燃燒的村莊里救了我一樣,現(xiàn)在他的出現(xiàn)也能救我。我們呆在原地,意識到馬車在我們身后冒著煙,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支猩紅的、蒙著面、的隊伍。
這時,那個戴著角盔、手持權(quán)杖的襲擊者終于動了起來,舉起了手臂,貌似做了個大動作。他周圍的人緩慢地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當突擊者開始走向他們的坐騎時,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他們周圍的霧越來越濃,幾乎看不清楚了。他們中只有一名軍官停了下來,回頭看了我們一眼,他的頭盔上斜掛著一縷羽毛。他也拉了掉轉(zhuǎn)馬頭,慢慢地騎進霧中去了。隨著霧越來越濃,他的身影似乎越來越弱,然后他們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