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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鴉

35 鏡花水月夢一場(三)

冰鴉 草祭刀 3840 2022-11-08 12:00:00

  洞外的海盜越聚越多,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顯得十分焦急。身形高大的隊長們手持戰(zhàn)錘鑿冰,進展卻甚是緩慢。

  忽然不遠處傳來呼喊聲,好像有外敵入侵,洞口的一名海盜爬上巖石眺望,試圖看清楚情況,卻被一枚奇形飛鏢打中眉心,跌落下來。

  隊長們大為震驚,成為海盜王國中心的鏡花島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年,無人敢犯,今日竟然連續(xù)遇襲。

  幾名隊長簡單商議了一番,決定先去對付這些新的敵人,鑿冰一事且先放放,團長驍勇之極,不太可能載在海狼幫幾名小賊手里。

  溫泉洞內(nèi),沙伏龍已經(jīng)摘下了掛在墻壁的兵器——“雷犀”,它的一頭厚重的手柄,另一頭是明亮鋒利的雙刃巨斧,粗重的鐵鏈把這兩頭連在一起,形成了這把足以碎金斷玉的殺人工具。

  “雷犀”的身上充滿著古老而蠻荒的殺伐之氣,赤身裸體的沙伏龍一時間仿佛成為了幾萬年前在冰原之上捕獵飛龍的巨人。

  楊肅不敢怠慢,左手向空中虛抓,地面上的木匣隨即炸裂,匣中寶刀彈射而起,黑鴉形狀的刀柄瞬間已經(jīng)握在了主人的手中。

  鴉魔狩獵,見死方休。

  “奪?。?!”

  沙伏龍的吼聲撕裂了空氣,這個字在他們的語言里或許沒有實際的意思,但作為戰(zhàn)吼顯然十分合格。

  鏈斧“雷犀”在洞中盤旋,有形和無形的利刃漸漸將填滿了整個空間,仿佛要將天地一起毀滅。

  無邊戰(zhàn)意中,沙伏龍身上的無數(shù)傷疤好像要燃燒起來,這給他帶了如焚心灼骨一般的疼痛,但他毫不在意。

  狂戰(zhàn)之魂終于復(fù)蘇,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真是無趣的七年啊,高高在上,卻都沒好好打過幾場架。

  一旦釋放戰(zhàn)意,傷痕便會灼燒,只能窩囊的泡在溫泉里偷生,呵,海盜之王嗎。

  用刀的家伙,我知道你是誰,你的身上有那只小貓的味道。你為她而來。

  那么,很好,最后一戰(zhàn),不死不休。

  只是,再見了,天上的星辰。

  漫天亂舞的斧刃之中閃現(xiàn)著千千萬萬個楊肅的殘影。

  楊肅似乎點滿了閃避,他不但在萬刃之中穿梭自如,他還能抽空反擊,時不時在對手身上劃上幾刀。

  他甚至有些疑惑,一個只會旋風斬的家伙憑什么能剿滅天下三大書院之一的鏡花島,就算是咱們鐵竹堂的老師皮羅奇一個人都未必輸他,難道鏡花書院全是搞學術(shù)的文化人?

  不,玉奴說院主忘歸先生是個狠角色,這就當真奇怪了。

  楊肅初時還比較輕松,有空想這想那,不過漸漸的,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自己對沙伏龍似乎造不成實質(zhì)的傷害,他的傷口不但沒有飆血,反而在漸漸愈合,這便是他的能力嗎?

  自己雖能閃避,但這樣沒完沒了的下去,難道僵持到比拼體力的無聊階段嗎?那是楊肅最討厭的打法,一點技術(shù)含量也沒有。

  既然這樣,那么就借溫泉水一用吧。

  楊肅的身影陡然消失,閃現(xiàn)到了溫泉池邊。

  不等“雷犀”追擊過來,池中灼熱的泉水便沖天而起,化作一條巨大的冰龍。

  地下水源源不斷的從地下冒出,冰龍的身形也越來越碩大,它朝著沙伏龍呼嘯而去,準備將他一口吞掉。

  斧刃砸在冰龍身上,冰塊飛濺,卻遠遠不到能把龍身擊碎的程度。

  沙伏龍不懼反喜,縱聲長笑,飛沙走石之間,他竟化身一條青色巨蟒,和冰龍纏斗在一起,整個洞穴,不,整座山幾乎要坍塌下來。

  原來還留了這么一手啊。

  楊肅這才明白,這位異國蠻族竟是一位能夠如莊周一般變換軀殼的“破神者”,難怪不喜歡穿衣服。

  說起來,這還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破神者”呢,——除了自己本人和嗑藥的凱瑟琳以外。

  龍蛇的身體互相纏繞在一起,撕咬和摩擦之中,冰霜與逆鱗漫天飛濺。

  楊肅感到隨著體力的流失,自己對寵物的控制力也在下降。

  那么就盡快結(jié)束這場鬧劇吧。

  楊肅凌空閃現(xiàn)至冰龍的頭部,已經(jīng)可以感受那巨蟒腐臭的鼻息。

  他正待行動,誰知巨蟒看到了他,便仿佛受到刺激一般,兇獸的潛能被完全激發(fā),蛇身劇烈的扭動起來,冰龍終于支撐不住,斷成了幾截。

  楊肅一時沒有立足之地,也從空中跌落下去。

  血紅的巨口從空中襲來,眼看將把楊肅吞噬。

  吞下了這家伙一定會獲得很強大的力量吧,說不定滿身的傷痕就都好了呢。呵呵。

  楊肅身經(jīng)百戰(zhàn),突遭意外卻并不慌亂,急從靴中摸出一件物事。

  你不怕斬擊,不如就感受一點新鮮的玩意兒。

  “黑火”。

  巨大的轟鳴聲中,黑火出膛。

  大蛇由于吞掉楊肅的想法過于迫切,此時距離已經(jīng)太近。它雖然盡力躲閃但終究還是晚了半拍,半邊腦袋竟生生被轟掉。

  楊肅沒想到這把經(jīng)阿四之手升級的短小火槍竟如此厲害,威力遠勝當年梁軍手中的長銃。

  大蛇功敗垂成,連聲慘叫,跌落在地,也變回了人形。

  滿頭是血的巨漢沙伏龍緩緩從地面站起,他全身的新傷舊疤全部都滲出血來,腦袋也已經(jīng)少了三分之一,右上方的那一塊連帶著右眼都已經(jīng)化作灰煙,模樣十分可怖。盡管看來不能再繼續(xù)回血了,他仍然能夠起身,準備做殊死一搏,實在是悍不畏死,戰(zhàn)士本色。

  熱氣和冰霜混合在一起,讓這巨大的山洞里蒸汽彌漫。

  大量的閃避和對冰龍的操控把楊肅的體力槽也快要耗空了,他也盡快結(jié)束這一切,不然還不知道眼前這家伙還能玩出什么新花樣。

  他將水汽在手中凝成極為堅硬的冰錐,準備給予對手致命一擊,不料從洞內(nèi)黑暗的甬道中激射一道寒光,直插入沙伏龍的后心。

  殘血的巨漢又遭偷襲,轟然倒地。

  “他娘的!終于弄死你個龜孫!”甬道中的人緩緩走出,口中兀自惡罵不已。

  七年不見,莫末和李存勖都減肥成功,沒想到這個曾經(jīng)的竹竿竟然肥成了一棵竹筍。

  來人手搖折扇,一臉褶皺之中掩蓋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猥瑣之氣。

  “藥劑師”殷辰參上。

  “真他娘的,老子快打完了,你出來收人頭,要不要臉?”楊肅乍見老友,并不驚訝,反而沒好氣的數(shù)落他。

  “你懂個屁!這人頭必須老子收!”殷辰憤憤道,“干!”

  楊肅歷經(jīng)大戰(zhàn),消耗甚多,于是找了個石凳坐下喘口氣,一邊不忘嘲諷殷辰:“天天說別人是‘禁臠’,自己當‘禁臠’的滋味可還好受?”

  “你他媽閉嘴!”殷辰不由惱羞成怒,不過還是拿過兩個牛角杯,從巨大的橡木酒桶里為自己和兄弟各舀出一杯蜜酒,在楊肅的詢問下開始講述自己不堪回首的幾年歲月:

  “畢業(yè)下山以后老子和一個苗疆女子情投意合,雙宿雙飛,兩年后原該談婚論嫁了,老子卻打了退堂鼓,——你也知道嘛,男人哪能這么早結(jié)婚,那叫什么來著,對,作繭自縛!

  ——我便提出分手,這種事兒多正常啊,可是那女人死腦筋,就是不同意,我便逃走啦,結(jié)果她竟天涯海角的追我,簡直要人親命!我干脆出海躲躲,豈知氣運不佳,被這幫野蠻人擒獲了!”

  殷辰拿起酒杯怒飲一大口,仿佛不愿提及那段痛苦的往事。楊肅倒覺得殷辰這廝能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兩年之久,已經(jīng)相當可以了。

  殷辰又道:

  “老子為了活命,便提出給這個沙伏龍治病,——這家伙被鏡花書院的高手打得一身傷,永遠也好不了,這群蠻族和海盜哪里懂什么醫(yī)術(shù),就算他們懂,這些傷口都是被附魔的傷害留下的,不光是醫(yī)術(shù)能治的。

  嘿嘿,幸好老子在淺草堂里認真學習,給他配的藥還算有效,他便留我一命,還給了什么稀里古怪的稱號,據(jù)說是‘藥劑師’的意思。這也罷了,這個老變態(tài)竟然得寸進尺,覬覦老子的身體……”

  看來殷辰兼職“藥劑師”和“禁臠”這兩個工作已經(jīng)有五年了,不過不但沒有憔悴,反而越來越胖,說明被滋潤還可以嘛。

  楊肅看他悲憤交加,滿臉通紅,實在不忍心再冷嘲熱諷,便問道:“你怎么不逃跑?這些人能困住你?”

  “跑,往哪跑!這些人加上海獸也困不住我,周圍的安全路線老子都摸熟了,媽的,不過無處可去??!”

  殷辰恨恨道,

  “那苗女給我下了詛咒,老子回到陸地就會生病,只能永遠呆在船只和海島上了!老子雖然號稱毒師,但是這種苗疆蠱毒誰他媽能解得了!

  要是在海上繼續(xù)漂流,這整片大海都是他家的領(lǐng)地,早晚要被捉回來!不過老子也并非沒有反抗。

  雖然在這里無法制毒,但有種毒性輕微的慢藥,也就是書上說的‘明石膠’,是能用這兒的材料做出來的,哼,老子每天給他加一點在湯藥里,等著他快點死掉,結(jié)果這混蛋身體健壯,居然長年無事!”

  “那是你自己學藝不精吧?配方你到底還記得幾成?”楊肅嚴重懷疑殷辰的業(yè)務(wù)能力,肯定是做出了假毒藥。

  “毒蠅香”一事楊肅還記憶猶新,這低劣的產(chǎn)品害得自己差點被“黑沼鱷王”打死。

  “放你的屁吧!那定是因為這貨是外國人,體質(zhì)不同!”

  殷辰絕不承認自己能力不足,

  “不過老子還有一招,哼。老子在這個海盜團里地位崇高,一人之下,偷偷在附近的離島上養(yǎng)了一群扶桑死士,一共七十二人,隨時準備殊死一搏,不過一直時機未到,今天才讓他們攻上島來配合你,——話說你他媽來的可真慢啊!”

  說到自己“地位崇高”,殷辰竟然還頗為得意,大王的“寵妃”那可不崇高嘛!

  楊肅哭笑不得,也懶得再諷刺他,問道:“扶桑人為什么聽你的?沙伏龍不知道這事嗎?”

  “咳,知道是知道,但只有老子一個人會扶桑話嘛,——你忘了嘛,你們當年都學拂菻話,波斯話,只有老子是扶桑話的專家。

  沙伏龍還以為我是給他養(yǎng)的特種部隊呢,嘿,這群扶桑人只聽我一個的,而且我給他們下了精心調(diào)配的‘往生丹’,若是定期沒有解藥,他們就全完犢子啦!

  御人之術(shù),莫過于此啊,哈哈哈哈!”

  殷辰洋洋得意,又開始吹水。

  楊肅仔細感知,的確,島上一時是多了不少人,外面的打斗好像也十分慘烈,看來是這批死士攻了上來。

  不過對于“往生丹”楊肅實在不抱信心,萬一哪天這些東瀛人發(fā)現(xiàn)殷辰的毒藥如此劣質(zhì),只怕要把他扒皮銼骨方能解恨。

  楊肅拍了拍殷辰的肩膀,感動的說:“真是辛苦你了,為了我能順利報仇,居然不惜犧牲色相,臥底當‘禁臠’這么久,果真是好兄弟啊……”

  殷辰怒道:

  “你可快閉嘴吧!老子為你個屁!真是倒了血霉了!簡直和你一樣衰,是被你的霉運傳染了才對!

  ……唉!那天看到那只眼熟的白色貓頭鷹飛到島上,激動得老子連眼淚都出了來!

  ……不提了不提了,媽的,你休息好了沒有?好了就走吧,我?guī)銖暮箝T出去!”

  說著摔掉酒杯,帶著楊肅朝甬道走去。

  “這里是通向你的閨房嗎?”

  “滾!”

  ……

  呼……呼……

  這便要走嗎。

  那就十分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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