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島周圍的海獸生活圈之外,坐落著大小兩百余個離島,它們大多荒無人煙,而鯨鯢團第五番隊則由隊長加列格帶領(lǐng)駐扎在其中一座名為“卻月島”的小島上,此島也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外人進入鏡花島的門戶。
卻月島的港口狹小,通常只停泊著三四條戰(zhàn)船。
這一天,一艘本不屬于此島的雙桅帆船卻??吭诹烁劭?,此船懸掛蒼狼旗幟,數(shù)個海盜從甲板上沿懸梯走上地面,當先一人皮膚黝黑,面**猾,一身灰白色的粗布麻衣,正是“海狼幫”幫主歐陽徹。
海狼幫是大片大海上的一個另類,雖名為海盜卻很少劫掠,更像是一群“生意人”,他們的商品卻是大海的種種情報。
他們的船隊雖然戰(zhàn)力有限,但是神出鬼沒,哪里有寶藏,哪里有肥肉,他們總能第一個知道,再將這消息售賣給需要的家伙,換取財富。
七年前,他們選擇歸順了突然崛起的強大海盜團“鯨鯢團”,從此便只服務這么一個客戶了。
“嘿,歐陽!”加列格身形高大,上身赤裸,這張臉深目高鼻,一看便不是中土人士。
“又要麻煩兄弟了!”歐陽徹看來與這位隊長關(guān)系不錯,“我近日去廣州,從大食商隊手中得到了一份寶圖,一柄神兵,要去當面獻給‘老沙’?!?p> “老沙”是大家對沙伏龍這位海上皇帝的敬稱。
加列格雖然語言天賦不太行,但好歹也在此地呆了七年,手下盡是本地海員,因此也能聽懂大概。
“小事!”加列格招呼歐陽徹登上港口中的龍頭長船。
歐陽徹身后的兩名幫眾身著深褐色皮甲,頭戴皮制兜帽,手中各自捧著一個長方形木匣,想來分別盛放著藏寶圖和名貴兵器。
二人跟著幫主走向長船,其余幫眾則把幾箱財寶從甲板上卸下,卻只堆在地面上,并不搬走。
加列格疑道:“那幾箱是?”
“什么那幾箱?兄弟莫不是看花了眼?哈哈!”歐陽徹攤手大笑。
加列格一怔,隨即心領(lǐng)神會,對眼前這個尖嘴猴腮的同僚態(tài)度更加親熱了,——看來這幾箱是海狼幫主作為朋友送給自己的禮物,沒必要告知“老沙”了。
加列格在團中十分重要,沙伏龍對他這種私下受賄的行為就算知道,也只會睜只眼閉只眼,并不當做是什么大事。
加列格的長船與中國海域的船只大不一樣,它吃水很淺,非常靈活,甚至可以駛進狹窄的河道,但在進行遠洋探險時風險就會增加,這時就需要依仗他們這個種族自帶的航海天賦了。
在深海之中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長船安全的抵達了鏡花島的港口要塞。
這是全島唯一可以停泊船只的地方,看來沙伏龍十分謹慎,把原來的普通碼頭修成了防御工事,好像一座長高了幾層的墜星寨。
鏡花島上早已仙氣全無,從前的瓊樓玉宇早被毀壞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粗獷的木質(zhì)建筑以及大片的農(nóng)場,全然不是中國的風格,看來是沙伏龍按照自己印象中的故鄉(xiāng)把這座島打造成了懷舊之所。
歐陽徹早就是島上的熟客,他與兩個隨從跟著引導人員——一名年輕的海盜后面一路前行,路邊是勞作的奴隸,高大的木屋和奇怪的圖騰雕像。
他們停在一處洞穴之前,向?qū)П愀孓o離去。
熱氣從洞中向外涌出,三人被熏得有些眩暈。歐陽徹整理衣冠,率先入內(nèi)。
洞里的空間極為廣闊,倒掛的鐘乳石在火把的照耀下仿佛有了生命,洞中似乎還能看到一條小路可以通到深處或是外面。
洞穴中間是一池灼熱的溫泉,煙霧繚繞之中,兩名全身赤裸的男性奴隸正在伺候著半躺在溫泉中的那位巨漢。
一眼望去,巨漢臉上和身上滿是戰(zhàn)斗留下的疤痕。
他鼻梁高挺,一雙栗色的眼睛十分深邃,滿頭發(fā)辮和一臉虬髯俱是猩紅之色,胸前刺青上的妖獸長著獅子的爪牙和軀體,卻有了蒼鷹的頭和翅膀。
這個男人自然是沙伏龍無疑了。
七年前他在阿拉伯一帶被伊瓦爾擺脫,后來乘船來到中國的東海,竟然誤打誤撞進了鏡花島,海盜的本能讓他起了占島為王的念頭,想把這里變成自己的海上堡壘。
他雖然是奉主教的命令而來,但如果真的到手了“萬能藥”,又怎會輕易交與他人,肯定是要自己享用了,那時候他或許便能以“萬能神”的姿態(tài)統(tǒng)治這片海域,不,是統(tǒng)治中國甚至全世界,豈不勝過回去聽那些僧侶念經(jīng)。
這如意算盤雖然美妙,可他卻沒想到鏡花島上竟然高手眾多,一場惡戰(zhàn)帶給自己的傷勢久久不能復原,只有在溫泉中時才能感到疼痛的緩解,于是他不再住在外面的宮殿樓宇,干脆搬進山洞,永遠與溫泉為伴。
鏤空的牛角中盛著香甜的蜂蜜酒,讓浸泡炙熱泉水中的海盜王品嘗到了故鄉(xiāng)的味道。
“歐陽徹為大王獻寶?!睔W陽徹欠身長揖,他的聲音尖利刺耳,打攪了沙伏龍的好夢。
這位來自極寒之地的野人之王站起身來,全身不著一物,他也毫不在意。
歐陽徹揮揮手,左后方的隨從便走上前來,將木匣擺在石桌之上,接著取出盒中的絹帛卷軸,將這幅海圖為大王緩緩展開。
歐陽徹在旁積極講解,語言之間極盡諂媚。
“歐陽,”沙伏龍終于開口,聲音雄渾,仿佛讓洞中空氣都震動起來,“他是誰?”
“???”歐陽徹還未開口便被沙伏龍的巨手捏住了頭顱,與此同時一根冰刺穿透了絹帛制成的藏寶圖,直插沙伏龍的胸膛。
原來他的腦袋被巨手瞬間壓在了石桌之上,頃刻之間變得稀碎,而沙伏龍另一只巨手則抓住了迎面而來的冰刺,那冰刺穿透了手掌,被鮮血染得殷紅。
原來桌前的隨從竟能將自己的手化作冰劍,意欲行刺。
沙伏龍一聲虎吼,將洞中石鐘乳震得搖搖欲墜。
一拳砸在隨從臉上,然后將另一手從冰劍上拔出,又是一記猛擊,然而對手仿佛不是血肉之軀,在重擊之下居然裂成了碎片,護甲與皮囊之下竟然是一具會活動的冰雕。
沙伏龍錯愕之間,眼前一花,腰間已被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流不止。
原來是另一名隨從棄了木匣,欺身近前高速偷襲,沙伏龍本就不擅長閃避,干脆憑著皮糙肉厚硬抗一刀。
他回頭看時,卻見那名隨從正手持短刀悠然站立在溫泉池的另一側(cè),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那短刀通體銀白,鮮血順著刀身的紋路流淌著,呈現(xiàn)出一副血紅的星圖。
他伸手扯下臉上的面皮,一道縱穿左臉的疤痕便呈現(xiàn)在沙伏龍的眼前。
楊肅拜島。
原來楊肅此時雖然神功蓋世,但小心謹慎的性格依然未變,絲毫不敢托大。
在玉奴情報的指引下,他親自出馬拿下了與鯨鯢團關(guān)系甚近的海狼幫幫主歐陽徹,并令商會的咒術(shù)師對其催眠,自己又效仿風樓羅,做了一個能以念力驅(qū)動的冰雕假人,又命手下的易容師把自己和冰人雙雙扮成隨從,借獻寶之名行刺島主。
誰知沙伏龍果真并非庸手,很快就察覺到了異常,導致冰人的一擊未能命中要害,不過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也不錯,本就不指望能輕松殺死這個天下排名第一的家伙。
呵呵,若他就這樣死了,今后去了隆中跟陶源文這位編輯都沒什么好匯報的呢。
洞外變得嘈雜起來,必定是海盜嘍啰們聽到了動靜,正在趕來。
楊肅右手輕指,厚重的冰門在洞口拔地而起,將洞穴死死封住,任憑外面的五大隊長如何厲害,一時半會也休想進來。
剛才那兩名奴隸侍從也早已乘亂逃出,現(xiàn)在洞里只剩下兩個活人了。
兩人的破壞力都極大,因此戰(zhàn)斗不會持續(xù)太久,肯定不會等到外人打破冰墻進來了。
許多年的仇怨將在今天走到盡頭,楊肅想來心里竟有小小的激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沙伏龍仰天狂笑。
這些年鯨鯢團半商半寇,當著這片海域的老大,很少遇到?jīng)_突,大多數(shù)時候是靠著沙伏龍一戰(zhàn)滅島的巨大名聲威懾群雄。
偶有敵人來犯,很快也就解決,因此這位“巴賽克”身體中的狂戰(zhàn)之血已經(jīng)沉睡了太久。
狂戰(zhàn)士見到自己身體流出的鮮血,越來越興奮,胸中的戰(zhàn)意空前高漲。
他將插在一側(cè)的牛角杯拿起,讓蜜酒沖洗自己的喉舌。
家鄉(xiāng)的味道。
蓋厄峽灣上的蒲公英已經(jīng)開花了吧。
但求一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