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時間過了三年,張學問已經(jīng)十四歲了,帶著那女孩過著這樣的日子,張學問才明白老乞丐把他養(yǎng)大的辛苦。雖然生活過的艱苦,但至少有人相伴,也不算喪失希望,期間他給女孩取名張云云,只覺得女孩如同天上的白云般,于是他也就這樣取了。
女孩雖然大多數(shù)事都不記得了,但至少生活常識是有的,而且她還知道自己多大了,到現(xiàn)在算一算也不過才八歲。不過看她懂事的樣子也不太像是八歲的孩子,本來他以為這種日子還會持續(xù)一段時間,直到他變得如同老乞丐所說的那樣,帶著張云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然而這糟糕的世界卻又跟他開了個玩笑。
十天前張云云不知為何突然病倒了,身上除了發(fā)燒沒有任何其他的癥狀,但他給她喝了治發(fā)燒的藥湯卻沒有任何作用。過了七天發(fā)燒越來越嚴重,他知道他只能去請大夫,可是他并沒有錢,根本請不起大夫。但是他不能坐以待斃,于是他瞧上了今天的花燈節(jié),老乞丐曾跟他說過哪怕是做乞丐也不能干那些有違道德的事,他也如老乞丐說的那樣做了。
但現(xiàn)在情況不允許他遵守內(nèi)心的道德,他要把那些所謂道德拋得一干二凈,為了讓女孩活下來,仁義道德現(xiàn)在在他心里根本就不重要了。
他在街邊蹲守了好些時候,可是一直找不到能下手的對象,普通人家上街身上根本就不會有那么多錢,他只能找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千金下手??赡切┤松砼远加幸粌蓚€護衛(wèi),一個乞丐根本就靠近不了。直到剛剛,他看到了一個年輕道人,他也拿不準那個家伙身上有沒有錢,但是那個人身上的氣質(zhì)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人。
他決定了,就朝他下手,于是他跟在道人背后不遠處,走了好一會。見道人停了下來,他便躲在后面打量著,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那個家伙好像在發(fā)呆,他知道機會來了。他靠了過去,臨近后便直接撞了上去,在撞上去的一刻,他將手伸進道袍上的兜里,將里面的東西掏出來攥在手心。然后假裝摔倒,道人見他摔倒后,打算將他扶起,他趕緊爬起來以免露餡,對道人道歉后趕忙離開。
待跑遠后轉(zhuǎn)身走入回家的小巷里便停了下來,他想起剛剛那道人和善的眼神,內(nèi)心便感到一些愧疚。但他連忙把這些情緒掃清,他已經(jīng)出來很久了,不知道云云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他要趕緊回去看看。想到這,他便繼續(xù)朝著家的方向跑著,過了一會,他終于到家了,剛跨過門檻看到張云云在咳嗽。他急忙走過去,問道:“怎么咳得這么厲害,還好嗎?”,張云云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這幾年,他已經(jīng)知道眼前的女孩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清淡性子。遇到事只會憋著,根本不會說出來,他也沒辦法??吹剿@個樣子,張學問也是無奈,似乎想到了什么,伸出手來給女孩看,并笑道:“你看,我們有錢了,你的病有治了”,張學問手上赫然是剛剛從年輕道人身上偷來的銀兩。
女孩看了眼他手中的銀兩,抬起頭眼神中充滿疑惑地看著他,似乎在問這些錢是哪來的。張學問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沒辦法解釋,只是說:“這錢你就不用管哪來的,你只要知道你的病有治了”。
但是女孩似乎明白了,輕輕地搖搖頭,開口便是一股透著空靈的嗓音“這是不對的”,僅僅幾個字而已。但在張學問的心里他已經(jīng)被打敗了,他有點生氣,“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對的,可我能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看著你病死了!”說罷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開口道:“我只是想讓你活下去,這樣有錯嗎?我只是不想再只有自己一個人了,這樣有錯嗎?”說完又深吸幾口氣,似乎在緩解自己的情緒。
女孩眼神中透著無奈,她當然明白眼前如同哥哥般對她的人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他只不過想要一個真正的家,他只不過想要他們兩個人一起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罷了,但是這個世界對他真的不太好啊。
她坐了起來,伸出手抱住了眼前的人,原本情緒不定的張學問感受到女孩的擁抱后,身體一僵,也緩緩伸出手同樣抱住了眼前的女孩。女孩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在他耳旁輕聲道:“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男孩聽到了,狠狠地點了點頭,同樣道:“一切都會好起來了的”。
而此時此刻的莫語已然站在他們家的不遠處,那座房屋里發(fā)生的一切早已被他知曉,事情的起因他也明白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說明,只覺得心里很不平靜,原本平靜的心湖也泛起陣陣漣漪。他看著眼前這座無法擋風,也無法遮雨,破敗不堪,勉強維持的房屋。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遙遠街道上散發(fā)出來的光,似乎在這里也能聽到人聲鼎沸。他回過頭來繼續(xù)看著這對兄妹生活的地方,又抬起頭看著漆黑夜幕中的那輪明月,嗤笑一聲,淡淡地說了一句: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世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