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楚的文人都認為詩不如賦,不過,對于一些從未想過爭取舉薦名額的大家族子弟來說,他們更喜歡敘情敘景的詩詞。
借以表達情懷、感觸和對某個女子的喜愛。
特別是在聚會這種場合,若是自己的詩詞傳到小橋?qū)γ?,獲得了回應(yīng),得到了傾慕之人的只言片語,那便是一樁美談。
對于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女,這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
蘇玉谷拿著情詩一路小跑,很快到了廊亭,站在了中間最顯眼的位置,他咧嘴憨笑,滿面春風(fēng)的樣子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關(guān)注。
“谷公子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竟如此開心?”
“怕不是收到哪家小女娘的情詩了吧?”
“谷公子對李家的女公子可是情有獨鐘,只可惜郎有情妹無意啊...”
四周幾個與之關(guān)系不錯的大家族子弟出言調(diào)侃了幾句,不過蘇玉谷聽過之后,臉上笑意更濃,抬手拿起情書晃了晃,得意的說道:“清瀾妹妹寫給我的詩?!?p> 此話一出,廊亭中變得安靜,在聚會上,女子送男子一首詩,那只可能是情詩。
一眾看熱鬧的人表情各異,有羨慕的,有驚訝的,有好奇的,也有低著頭不知想什么的。
而陳羽,就是好奇的人之一。
蘇玉潤不久前起身離開,去布置一些聚會開始后必要的準備,身邊沒了外人,也就沒了顧忌,陳羽正與秦家兄妹先聊著聚會上經(jīng)常會發(fā)生的一些趣事,結(jié)果聊著聊著,讓他久等的蘇玉谷出現(xiàn)了,“趣事”也隨著發(fā)生了。
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小橋?qū)γ?,李清瀾還是沒有出現(xiàn),又轉(zhuǎn)頭看向蘇玉谷,感覺此時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很意外,也很滑稽。
那個女人竟然真的要勾搭蘇家人,并不只是在李萬里面前隨口說說,而看蘇玉谷這幅樣子,顯然已經(jīng)中招了。
他不禁好奇李清瀾前世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好奇對方到底打算對蘇家做什么。
......
場面經(jīng)過短暫的安靜,大部分人都回過了味兒,一個平日里與蘇玉谷親近的藍衫青年笑著說道:“清瀾妹妹文才不凡,想必給谷公子寫的東西定然不是些俗語,不如讓大家都看看,到底紙上寫得什么?”
“哈哈!”蘇玉谷大笑兩聲,說道:“清瀾妹妹的文才豈止是不凡,在座之中怕是沒人比的上?!?p> 他這么一說,原本議論的人更加好奇,紛紛圍了過去,最先說話的藍衫青年直接從蘇玉谷手中拿過情詩,念了出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住,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詩一出口,陳羽就感到一陣無語,李清瀾抄詩的行為在意料之中,在一個詩詞匱乏的時代,不做幾次這樣的事,那真是糟踐了兩世為人的經(jīng)歷。
只不過,這詩抄的好沒水平,明明有那么多耳熟能詳?shù)那樵?,為何偏偏抄了這一首。
他看了看一身灰色袍衫的蘇玉谷,又掃視了一圈場中眾人。
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在品味詩中含義,不過有幾人的臉色卻變得古怪,特別是秦婉,一副就要笑出來的樣子。
見狀,心中有了猜測,也想到了一個值得一試的計劃。
......
“好詩!”
陳羽轉(zhuǎn)過頭,搶在眾人開口前,率先點評道:“寥寥數(shù)字,就將心境和思念之情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以‘縱我’和‘子寧’對舉,急盼之情中不無矜持之態(tài),字少卻意多,令人生出遐想,‘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更是將情誼表達到了極致。”
說到這里,有人附和叫好,有人低頭思索,詩中所含的意境,似乎感染了不少人。
他看著洋溢著幸福微笑的蘇玉谷,又輕聲說道:“想必這位朋友穿青衫的時候,一定給那位李家女娘留下過深刻的印象...才能創(chuàng)作出如此感人的佳作!”
話音一落,場間為之一靜,那幾個原本就面色古怪之人眼神都有些驚疑,秦婉卻已經(jīng)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怕是谷公子得趕緊去置辦一身青衫了呢,不然怎么對得上這首詩!”
“原來谷公子從來不穿青衫嗎?”原本還在品詩的秦墨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又補了一刀。
廊亭中一時間只剩秦婉的笑聲,無比刺耳,場面變得十分古怪。
蘇玉谷再次變成了全場的焦點,就如他不久前拿著詩炫耀時一樣,只不過心情已經(jīng)完全不同。
幾句話的工夫,他的臉色從喜悅變得陰沉,心中怒意升騰,看到這首詩的時候太過興奮,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但是被整首詩后面的思念之情感染,就把細節(jié)都忽略了。
此刻被人當眾點破,已經(jīng)不是面上無光的問題,他也開始疑惑李清瀾這首詩到底寫的是誰,不過想起在客房中哭得梨花帶雨的可憐人兒,剛剛升起的疑惑就被掐滅了,化作了更多怒意。
不過蘇玉谷雖然憤怒,卻沒有被沖昏頭腦,秦家兄妹不是蘇家可以招惹的,一時間氣得滿面通紅,卻不敢發(fā)作。
陳羽帶著笑意喝著杯中的美酒,余光斜了一眼正在爆發(fā)邊緣的蘇玉谷,咕嚕一聲輕響將口中的酒咽進腹中,又發(fā)出一聲輕笑,說道:“原以為遇上了一樁美談,不想?yún)s是個笑話...”
“你!”這句話如同一把火,徹底點燃了蘇玉谷,他瞬間覺得這個直接點破詩中古怪的暗探,更加可惡。
他走了幾步,帶著憤怒的雙眼將陳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這個暗探很神秘,面具也很神秘,不過皇城巡狩司代表內(nèi)查官的面具并不是誰都能看到的,蘇玉谷年紀尚輕,在家族中的地位遠不如蘇玉潤,自然沒有隨家中長輩參加過重要的接待,也沒有見過這種面具,更不明白這面具代表著什么。
他只看到,陳羽的腰間沒有腰牌,雖然與秦家兄妹同坐一桌,卻與之隔著幾個位席,顯然是不熟的樣子。
一旁的秦婉目光中露出狡黠,她看了看青筋暴露的蘇玉谷,又看了看仍舊倒酒喝酒的陳羽,突然出聲道:“這家伙我可不認識,我次兄跟他也不熟?!闭f罷,在桌下踢了正欲開口的秦墨一腳,又說道:“他可是在羞辱你,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