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頭站起身來,說最近營寨空虛,別出了什么亂子,他得去營寨四周轉(zhuǎn)轉(zhuǎn)。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再說他以前的事。我還不愿意走開,這里是處曬太陽的開闊地,我想多待會。
這里有棵干枯的梧桐樹,及地的枝丫上有了細微的綠芽。我就坐靠在這棵樹下,雙眼瞇著,腦袋止不住亂想。
很多年前,在上陽村的村口也有這樣一棵梧桐樹。那時候它替我遮過炎夏,擋過風雨,我和記憶里的小伙伴在它身上爬上爬下。
懶煩在村里殺戮那夜的畫面,我時常想起。父母在血泊里的尸體,那個兇徒的長臉面孔,火光沖天的夜晚,每每讓我心頭暗痛。
好在一切在今天有了個了結(jié)。云中兵甲上萬,懶煩此番該狠狠地流血了。
想到此處,我從懷里掏出藥娘送給我的平安符。我對著太陽舉起它,端詳它。平安符是被折疊在一個白色錦囊里,上面有藥娘繪的蓮花圖飾。
我知道我仇恨懶煩的緣故,它讓我渾渾噩噩南下洛陽,又讓我偏執(zhí)的北上云中。我在云中不顧生死的很大原因,也是為了彌補那晚我的懦弱無能。
如果沒了懶煩,我還能干什么呢?
我在苦苦思索之時,朱老頭來了。朱老頭說營寨外有人找我,是一男一女。我這才收起思緒,站起來往外走。
來人竟然是何成和藥娘,當我看到他們站立在營寨口時,我又驚又喜。
我擁上去將他們帶回我的營帳里,邊走邊詢問他們近況。
何成還是那副悠閑的模樣,藥娘言語之間卻多有回避。
到了營帳,我把前些日子靠賞賜得到的木炭拿出來,在火盆里引燃給他們烤火。又弓著身子去燒水煎茶,動作一時過勁牽動了背上的傷口。
見我痛苦的神色,兩人趕忙湊過來攙扶,我笑著擺擺手示意不用。
藥娘看我床邊遺落的藥材,問我怎么了。我說從軍打戰(zhàn)難免受傷流血,不用在意。
我緩了緩,又側(cè)頭去看何成,說他怎么帶著藥娘來邊境上來了?這里天寒地凍有什么好玩的?
何成露出苦笑,想張口說著什么又轉(zhuǎn)頭去看藥娘,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藥娘眼眶微紅,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我覺得不對勁,急切的問他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何成這才開口說起他們此行原委。
原來我走后,藥娘不愿意嫁到那戶人家。兩家人自然不會答應,三番兩次的爭吵讓藥娘在洛陽待不下去。
就在藥娘父親強行為她定下婚期的前一天,何成找到了她。藥娘請求何成帶她離開洛陽??墒请x開洛陽去哪呢?
藥娘說,去外面的世界。
于是何成稍作沉思,便從洛陽宣武門出了城。他們就沿著過去何成和我南下的路,逆行北上。
又是秋天的遠行,山路崎嶇,他們一直走到冬天。到了玄原后,何成托人找到劉子元,詢問我在何處駐防。
得知是云中后,又西行百余里,終于在今天站到了我面前。
木炭在火盆里燒的紅旺,發(fā)出滋滋的細響。
我聽著何成的講述,只覺頭暈目眩,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