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家的飯菜往往大多并不講究“色”，只要顧得上“香、味”，能夠吃飽，便已十足稱得上是一頓美餐。
進了門，鐵牛一腳踢開開心的搖晃著最后一節(jié)白色尾巴跑過來的小黃狗后，嫻熟的掀開蓋子爬進地窖，然后把要做的菜和肉拿了出來。
“二嬸，前兩天叔他們?nèi)ド缴洗蛄祟^野豬回來，今天不多做點豬肉嘛？”
鐵牛邊從地窖往外爬邊不舍的望著地窖深處掛著的已經(jīng)肢解好的野豬肉。
二嬸的的手藝還是值得肯定的。雖然鐵牛也沒吃過多少好吃的飯菜，但他覺得從小吃到大的菜總也吃不夠。
二嬸伸手接過菜肉拍了下鐵牛的頭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這個季節(jié)把肉都吃光了，冬天吃啥哩？”
鐵牛：“嘿嘿，等天冷了我和叔一起去山里抓兔子，那山上的兔子可笨咧，為了吃兩口草會把頭伸進雪里，一嚇它就卡住了！”
“半大小子還長出息咧！當心熊瞎子給你捉了去”。
二嬸說這說這又想起了靈試的事兒于是問道：
“哎，還提冬天？你不要去參加靈試嘛，萬一要是選中了，豬肉可就吃不到了，鐵牛你和嬸說說你說咋想的？”
鐵牛只好道：“我就那么一提嘛，不過好歹也是十八歲后的第一件大事兒，我就想去試試，看看青山鎮(zhèn)外面的風景，二嬸兒你說叔能讓我去嘛？”
“屁咧，你把燕歸那妮子娶了才是第一件大事兒呢！”二嬸顯然不想輕易放過鐵牛，續(xù)著這個話題又道。
“修仙修個屁的仙？俗話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鐵牛咱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李天寶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是修仙了又跟咱們有啥子關系，我夢能指望上他什么？只是可憐了老太太呦?！?p> 鐵牛只能連忙稱是極是極。
說話的功夫，兩人手上卻是極為利索，擇好的菱菜，切好的肉片。
午餐就是這一菜了。
肉是鐵牛切好的，手上不免沾了些許油花。
“小黃！”鐵牛喚了一聲把小黃狗呼來，就把手伸到小黃嘴邊任它舔凈。
手上的油花往往是最難清洗的，嗯，還好有小黃。
幾個月大小的狗崽，牙齒還未長齊，允吸起來鐵牛的手指酥酥麻麻的，即使輕輕的啃咬也并不能破皮。
不多一會兒，鐵牛的手便清除掉了油花，于是就把手從狗的口中拿開，轉(zhuǎn)移到了小黃的身上。
開始擼了起來。
小黃卻顯然沒有吃夠，依舊擰過身子來舔食鐵牛的手指，四腳朝天露出來粉白絨毛覆蓋的柔軟腹部。
于是鐵牛又把手從小黃的背部轉(zhuǎn)移到腹部開始揉搓。
三下兩下，鐵牛的手便擦干了，又到西屋門前的水缸處舀水沖洗。
鐵牛心想“別說，這小黃還真挺有用的，就是現(xiàn)在還有點小，這皮毛不夠順滑?！?p> 全然不顧背后小黃斗大的眼珠里幽怨的眼神。
凈了手后，鐵牛扯著嗓子問道：“二嬸，中午我叔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咧！你叔中午在學堂幫忙修繕人家管飯哩。待會兒吃過飯你過去送些酒水就行了。”廚房中傳來了二嬸的回聲。
只聽見鐵鍋與鐵鏟之間的碰撞，傳出一陣叮當?shù)穆曧?，卻并不同于別的鐵器相撞來的刺耳，也沒有兵戈之意。
廚房里的煙大概分兩種，灰青色的炊煙，順著煙筒裊裊的扶搖而上，慢慢的隨風擴散至天空高頂，然后似乎是承受不了高空冷風的吹打逐漸消散。
另一種則是白色的霧煙，泛著誘人的香氣騁婷裊裊也想攀至到藍天的高點，似乎有些力不從心，只能順著房間飄搖，又透過門窗的縫隙而出，鋪滿了人間。
說話間一大盤白綠相間的菱菜間夾雜著已被煸炒出油脂然后翻炒至金黃的肉片，已經(jīng)端上了餐桌，散發(fā)著一股菱菜特有的清香，又有豬肉油脂的煙火氣，再配上一碗雪白的飯，簡簡單單的一道菜，有葷有素，這就是今天中午的午餐了。
鐵牛能生的這么健壯，和二嬸的廚藝分不開關系。
碗筷揮舞間，鐵牛就不顧的上別的了，一連干了好幾碗飯，這才停了下來。
又到水缸前舀了一大瓢水。
咕噸咕噸的喝了下去，這才滿足的打了一個飽嗝。
鐵牛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喊道“二嬸我去給叔送酒水去了?。 ?p> 聽二嬸應和后，鐵牛便進了西屋尋了兩壇桃花釀出來。
再“喚”上眼巴巴等著午飯的小黃，一人一狗出門而去。
此時仍是正午時分，村道上見不到幾個人影，走到某戶門前，或能聽到孩童間的嬉鬧、婦人故作兇裝的訓斥。
還有男人爽朗的大笑。
鐵牛不緊不慢的走著，臉上洋溢起了幾分笑意，這就是洞溪村，一個生養(yǎng)他十八年的地方。
快走著穿過了幾條巷弄后，在小路的盡頭便窺見了一角學堂。
鐵牛也是上過幾年學堂的。
雖未讀明白多少圣賢書，至少識了字明了理，知道鐵牛這個名字不夠雅致。
村里的孩童們除了些在外面就能瘋玩在一起的，還有些是在學堂才建立起友誼。
鐵牛和燕歸便是如此。
小些時候鐵牛飯量就比尋常孩童大了些，家里又出了李天寶那檔事兒，二叔平日里醉生夢死，半睡半醒間呢喃著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說來也奇，二嬸那樣一個頗為兇悍的女子也沒惱，也沒說要和離。
一個人便操持起了家里的里里外外，田地里的農(nóng)活，家里的雜務。
那時鐵牛還小幫不上什么忙，見二嬸要下地時也抱起那比他個頭還要高的鋤頭，說要和二嬸一同前去。
二嬸只是笑了笑后摸著鐵牛的頭道：“鐵牛還小哩，等長大些就好了?！?p> 然后伸手接過鋤頭出門去了。
這樣難免有時顧的不上做些什么飯食。
學堂是一人一桌，總共四列，每天學堂也不過一二十個孩童，嬉笑打鬧、讀書誦讀間鐵牛是有些不太合群的。
總是苦著個小臉，喜歡趴在桌子上。
燕歸就坐在鐵牛的前面，也對鐵牛有了些關注。
在看穿了鐵牛的窘迫后，也沒說些什么話，只是每日來上學時鐵牛的桌堂里總是會多出些吃食。
烙好的大餅用紙張包裹起來，撕開沾透了油話的紙一口咬下去里面還包著些咸菜絲，亦或是幾根香甜的地瓜。
伴隨著早間清晨的陽光，誦讀間偷偷低下頭撕咬上一口，連忙的嚼上兩口就囫圇的咽下去，然后抬頭觀望先生有沒有發(fā)現(xiàn)，見狀安全后鐵牛誦讀的聲音更大了，尋有間隙再低頭覓上一口，早讀的時光便是度過的如此有趣。
這些無關愛情，只不過是一個故事里的一個苗頭，經(jīng)過時光的灌溉，漸漸的萌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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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更近些便看見了學堂的全貌，除去門前的幾塊用來雋寫告知上堂的木牌，就只有兩間破舊的泥瓦房。
一間就是學堂，另一間則是先生的住所。
現(xiàn)在正值修繕，用木頭支起了框架，有漢子攀爬至屋頂替換破碎的瓦片，裝點間比之前倒是多了幾分新意。
學堂前聚集了不少村民。
有過來看熱鬧的，也有婦人送來的飯餅羹漿，孩童們嬉笑打鬧跑來作去。
又被大人們呵斥離學堂旁邊。
近了，看見二叔正在學堂門前的木牌處與六瘸子商討些什么。
鐵牛頓住了腳步，有些不知所措，畢竟被六瘸子追殺的余威猶在。
但小黃可沒這個顧慮。
許是見了真正的男主人，搖晃著雪白的小尾巴興奮的嗷叫著沖到了李在溪的身旁。
這時兩人一回頭就看見了鐵牛，拎著兩壇站在不遠處。
一摸頭，鐵牛露出了八顆大白牙不好意思的憨笑了聲
李鐵牛：“嘿”
六瘸子：“哼”
六瘸子也不理會鐵牛討好的笑，轉(zhuǎn)過頭去查看學堂的情況了。
李在溪走過來接過鐵牛手中的兩壇桃花釀道“咋了，平時你小子不是挺能說道的嗎，見了丈人怎地這生扭捏？”
鐵牛：“？”
鐵牛：“二叔，你這無是中生有”
鐵牛：“二叔，你這樣是胡說八道”
李在溪：“呵呵，你急了！”
鐵牛：“…………”
行，你是長輩你有理。
回去就把李在溪珍藏在西屋衣柜的茶葉糟蹋了去。
鐵牛：“走了，二叔晚上早些回來，嬸有事兒和你說！”
又一把拎起小黃毛茸茸的耳朵抱在懷里，大手用力的揉搓著這個背叛了友誼的狗東西。
“曉得了，明日學堂這邊就差不多了，地里的活莫要忙的太急，你和鳳英慢些弄也不打緊?！崩钤谙獞偷?。
鳳英是二嬸的名。
比李在溪強多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