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xué)的時候就認真學(xué)，不就兩個月嗎？很快的?！毙〖t邊走邊說。
“嗯！好?！敝反饝?yīng)。
“剛開始的時候別人一月掙一千多，我們能掙幾百我就滿足了?！毙〖t說。
當然能掙幾百就滿足了，支梅想做的保姆工作才六十呢，支梅這么想。
“以后有了錢了就好了，我就把我們那個平房危房折了修建成樓房修三層，住更多的人將來要是拆遷就能賠好多錢，就算不拆遷，房子多了房租也多。我就可以把我的兒女接過來一起生活?！?p> 聽到這里，支梅忍不住問道：“你的兒女？”先前小紅說大嫂比她自己回來還晚，支梅就一直納悶小紅是從哪里回來，由于不是太熟悉支梅一直不方便問，現(xiàn)在小紅心情特好，話也說到這兒，支梅也就問了。
“是啊，除了你不知道都知道，我比大哥先結(jié)婚，也不算結(jié)婚，因為我一直沒領(lǐng)結(jié)婚證。那年我十六歲，家里太窮了，我一直都穿別人不要的衣服。就現(xiàn)在，我的衣服多數(shù)都是干媽的兒女和大姑的兒女送的。你身上這件就是大姑的女兒送的。那時候家里吃面都沒有一滴油。臨村我的同學(xué)被人介紹嫁去河北。那個男的來接人時給了她父母三千元。當時，我們都不敢相信這是直的。我大哥結(jié)婚才花幾百塊錢，人家出手就是三千。說是女方再多要點人家也會給的。我爸媽就尋思人家那里那么有錢，嫁過去不僅自己好過，娘家也會沾點光。于是就聯(lián)系他們讓給我也找個對相。第二年，我媽拿到四千元我被別人接走。我并不知道等待我的前方的路是怎樣的。我是第一次坐汽車，然后轉(zhuǎn)坐火車，三天兩夜到了河北。在那里我除了那個男人再無依靠，更沒有回家的路費。直到去年春節(jié)，我媽寫信告訴我說給我修建了房屋我可以回來了。信里，我媽再三說，我們這里開發(fā)條件好慘了，不回來是要后悔的。當時，老公不讓我回來，他說他來接我時我們家的房子太破爛了。他不相信我們這里會有多好。但是我太想回來了，足足六年，我在那里吃不慣面食。在我的一再堅持下，終于在去年五月賣了家里的糧食我才回來?！?p> “河北是真的很富有嗎？”支梅問。
“總體來講比我們這邊好。我們這里的人都是零零星星的居住，那邊全村人住在一坨。房屋比我們這邊都要好很多，人們手里并沒多少錢。”
“那他們結(jié)婚時出手那么大方？”
“其實，他們那都是當出錢買。只是親自上門來接去的在防逃跑方面會放松很多?！?p> “買，逃跑？”支梅聞所未聞，震驚不已。
“是的！但凡家里條件好點的，人長得好點的都不會娶四川媳婦。單單生活就不習(xí)慣，而且，我們四川人既不會種那邊的莊稼也不會做那邊的面食，人家并不稀罕?！?p> “那你老公還來這么遠娶你？”
“你知道嗎？我老公是他們那邊的老光棍。在他們那邊娶不到媳婦出錢買我們是為了傳宗接代和睡覺。我老公大我22歲，今年42歲了。長得很丑，家里很窮?！?p> “他不是說你們家窮嗎？怎么他們家也窮？”
“他們家比我們家稍好一點。那是他父母在的時候他們家在當?shù)厥遣诲e的，后來他父母都病逝了，失去雙親他只有十六歲。當時他什么都不懂，靠長輩們幫助維持生計。沒有父母的家庭一年不如一年，加上他還有弟弟妹妹，加上他又長得丑。娶我之前連個媒婆都沒出現(xiàn)過。所有娶不了媳婦的都通過人販子買老婆，他弟弟就買了個云南老婆。”
“那他哪來那么多錢買你呢？”
“當初為了買我把家里的糧食，牲口全部賣掉，還借了三千塊外債。我去這幾年為了還債生活吃得不比我家好。那邊的冬天遇到下大雪，幾個月吃不到一根蔬菜。我們這邊窮是窮至少自己地里有新鮮蔬菜。我在那邊并不比這邊幸福，只是那邊的男人都不打女人，我們這邊的男人要打女人?！?p> “我們這邊的男人也有不打女人的?！敝废肫鹆丝〔?p> “不打的有，但是很少。我大嫂跑之前大哥經(jīng)常打她。”
“那你還生了孩子？為什么要生？”
“是你不愿意生就可以不生的嗎？除了那個家你沒有去處。況且懷上了能不生？”
“不是可以做掉嗎？”支梅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心中一陣揪痛。
“他會讓我去做掉嗎？到現(xiàn)在娶我的錢還沒有還完呢！剛開始那兩年二十四小時看守著我。直到小女兒出生才對我有所放松?！?p> “你的老大是兒子嗎？”
“是的，今年都四歲了。很乖，很聰明。”
“你媽知道你在那里受苦嗎？”
“剛開始不知道，后來我不斷跟家里寫信，就連寫信都得檢查。我那時懷了老大因吃不下面食就給老公說給我媽寫信，讓我媽給我寄點米過來。我老公同意我寫信，但是他要檢查。我也不敢寫我在那時受苦只是說我水土不服，要吃一些我們娘家的大米。我媽沒有寄來，我就寫第二封，第三封。后來生了孩子我又給我媽寫信報喜，沒再提米的事情。這么一來二去我就熟悉了郵局。后來懷上老二，他對我的防備放松了，平時我也沒有任何逃跑的跡象。偶爾鄰居聊天談到別人逃跑時都會調(diào)侃我說，‘為什么不逃跑？’我都說我喜歡那里，我是不可能拋下孩子的。我老公也經(jīng)常對別人說，他相信我不會跑，因為他家比我家富?！?p> “世事難料，天意弄人。我剛走，我們這里就搞開發(fā)。雖然剛開始分的錢不多，對窮人家已是好很多，至少不為小孩的學(xué)費發(fā)愁，不為電費發(fā)愁。有一次，我兒子發(fā)高燒，老公那天實在脫不開身，由我一個人帶孩子去看病，我才找準機會給我媽寫信告訴她我在那時受苦。我媽當時就急了，給我寄來了五百塊錢。之后，我老公不在防我?！?p> “你媽只是脾氣不好，其實還是那么心痛你。”
“那是肯定的，不只是我媽脾氣不好，我們?nèi)移舛疾缓?。不過這沒關(guān)系，我們自己人自己都是了解的。當時我老公給我媽的那四千元，我媽用一些還債，家里用了一些。最后還剩兩千元，我媽堅決要給我留下。加上隊上分的錢，后來我媽掃地掙的錢合在一起就修建了這個危房。大哥二哥不敢有意見。我媽對他們說，我沒有分得家里任何財產(chǎn)，而且對家庭有貢獻，現(xiàn)在給我留點合情合理?！?p> “不管怎么說你媽還是讓你回來，我媽要是能這樣該有多好?！敝妨w慕地說。
“但是我跟我媽住一塊，收入都是我媽管。房租什么的都花在我二嫂身上?！?p> “你是想要那些錢嗎？”
“你看我二嫂穿的都是貴的，我呢！撿別人不要的穿。時間長了心里能好受嗎？再說了，我媽也應(yīng)該兩個嫂子一樣對待?！?p> “你是好人，什么事情都想著你大嫂。我也是，從來不為自己考慮，想著家里的任何一個人。結(jié)果，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沒過好，想要對別人好只是笑話?！?p> “誰讓我媽不公平？”
“也許是你二哥不好娶媳婦呢！”
“我大哥二哥都不好娶媳婦?？赡苁俏叶┳旄??！?p> “不管怎么說你們一家人都能有個好結(jié)果也是不錯。”支梅又想起了姐姐和自己。
“以后你掙到錢，你打算怎么做？”
“等我掙到錢，首先是還你家錢，然后再請你們?nèi)乙黄鸪灶D大餐。然后我就買些設(shè)備自己煮飯，不再麻煩你們?！?p> “你跟我們在一起，我們一點都不麻煩。倒是你，家務(wù)活干的最多，感覺到吃虧了，別想騙我?！?p> “沒有，你要相信我。我在我自己家里也是干活最多的那個人。我以干活為快樂。我只是覺得我是一個外人，你們是一家人。我老在你們當中叉著，影響你們一家人不方便。而且，你們家來客人的時候，你們的客人也老是看著我，是我真的不好意思?！?p> “平時我家沒事是不會來客人的，只有過年才來一次。他們有什么眼光，他們說什么由他們?nèi)?。以前咱家窮的時候，我那些親戚把我們也是說的很難聽的。我們都習(xí)慣了。”
“你回來半年沒見到你老公，孩子，你過年為何不回去看看?！?p> “太遠了，回去一趟花不少錢呢！我不喜歡我老公，從來沒有喜歡過。至于孩子，我倒是有些想念，我得等到家里條件好了再把他們接過來。”
“那你會與你老公分手嗎？”
“我們沒領(lǐng)結(jié)婚證分不分手都一樣。”
“如果有人給你介紹一個好的，你會答應(yīng)嗎？”
“當然會，只是沒有如果。我回來半年了，人家都知道我是孩子媽，我長得又矮臉上又有斑點。的確沒人給我介紹。”
聽到這里，支梅對俊昌是否不放棄自己有些不確定。小紅生過倆孩子依然會放棄對方，雖然自己對俊昌心心念念，分手到底是俊昌提出的。
支梅將小紅家與自己家進行對比，其實家境都差不多，只是觀點和性格不同而已。命運也就截然不同。
對小紅而言，幸福來的太突然?；氐郊遥颜业降胤綄W(xué)習(xí)的喜事告訴大家。家人都非常高興。皮鞋廠的工人都還沒回來，皮鞋廠一般都加班，只有小汪一人在家。小汪的男朋友在皮鞋廠做下案，他們廠比較小，生意不怎么好，兩人的活一人加點班就能完成。小汪到是過起了忙就干，不忙就在家耍的太太生活。小汪聽見小紅說得熱鬧就過來湊熱鬧。
“小汪，”小紅高興地對她說，“學(xué)會了技術(shù)我也可以掙錢了?！?p> “當然好，生意好的廠一月能掙一千多，吃喝玩樂樣樣都有。”小汪說。
“我們在培訓(xùn)班學(xué)的技術(shù)進廠容易嗎？”支梅問小汪。
“技術(shù)好，個個廠都要。技術(shù)不好就不行。廠里對質(zhì)量要求是很嚴的。”小汪說。
“依照你對皮鞋廠的了解，我們要做多久才能算熟手？”支梅又問。
“要看你們各人對工作的悟性，有的快，有的慢?！毙⊥粽f。
“我真擔(dān)心我們花了錢花了時間到時候要是進不了廠，我怎么對得起趙嬸一家，拿什么錢來還給她們。”支梅低頭說道。
“不要那么悲觀，不是哪個生來就會的。反正我對這個工作信心滿滿?！毙〖t任就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
“你別擔(dān)心，我們都聽說了你的遭遇。如果到時候你們很難進廠的話，我讓羅勇（小汪男朋友）幫你們進我們那個廠。我們那個廠生意不好，沒別個廠掙錢多?！毙⊥粽f的很誠肯。
“謝謝你小汪，”支梅激動地抓住小汪的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你和小紅一家人都是我的貴人。
這時，趙嬸推著自行車往外走。
“趙嬸這么晚了還要出門嗎？”小汪問道。
“噢！聽說我娘家媽身體不舒服我回去看看?！壁w嬸邊說邊走了。
累了一天了，支梅說自己要回房休息。小汪，小紅也就各自回房。
支梅每天面對的都是新事情，支梅總是感到事事無底，總怕出現(xiàn)任何差錯都將雪上加霜。她多么希望俊昌給她出出主意，俊昌做的事都那么靠譜，俊昌作的主都讓她放心。而現(xiàn)在她自己的每一步，她都感覺踩在棉花上。她甚至非常害怕。她開始不喜歡熱鬧，要不是生活所逼，她都不想與小紅同路。她總以為小紅與她不是一路人。她慢慢喜歡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冥思冥想。想想她的俊昌是她現(xiàn)在慰藉自己靈魂的最佳良藥。
支梅已習(xí)慣不開燈，坐在床上幻想她的俊昌。如果不分手的話，他倆的孩子現(xiàn)在也該見面了。雖說是女孩，俊昌并不嫌女孩。太想念俊昌了，支梅甚至設(shè)想當初分手就分手。不該打掉孩子，現(xiàn)在是不是就有理由去找俊昌了呢？想的再美一點，是不是就能與俊昌結(jié)婚了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哎！
正在支梅想得很美的時候，大門開了，這個大門是二手的木門開關(guān)都會有響聲。隨即傳來自行車聲和腳步聲。支梅知道是趙嬸回來，按理自己應(yīng)該過去問一問小紅外婆的情況。又想到趙嬸可能沒吃飯，支梅決定過一會再過去打聽，雖然自己連個蘋果也送不上，但問候也能聊表心意。支梅的臆想被打擾了，她起身來到門口，等待機會了解情況。
一向大大咧咧說話大聲的趙嬸居然也小聲地在屋內(nèi)說話。支梅擔(dān)心小紅外婆安危便湊近門口去聽?！板X借到了，你外婆一千，你二姨一千。我一會兒也不敢耽擱，借了錢就趕緊回來。你們倆人交學(xué)費就要一千六，余下四百塊錢借給支梅使零用和添制一些工具。不能讓支梅曉的，喊她放心去學(xué)就是了?！边@是趙嬸的聲音。
“我覺得支梅人是不錯，但是我們幫她還得低聲下氣去求人到底值產(chǎn)值？”小紅的聲音。
“你不懂，”趙嬸說道，“只有苦命的人才會幫苦命的人。我們幫她她也幫你，你回來這么久了也沒想到任何掙錢的辦法?，F(xiàn)在有她和你做搭檔，學(xué)個掙錢的技術(shù)，到時候再找我們的租客幫忙，你們就可以進廠掙錢。那些掙小錢的都欺負我們，如果這一下你就能夠去掙大錢，看誰還挖苦我們。我對我們的租客好，我們的租客不搬家，我們的名聲就起來了。我對支梅好，我也不虧。房租她將來是要補我的，總比把房子空在那里好。借的錢她將來是要還的，我又還給別人就是了。她欠我們的人情她就不會隨便搬家，她做你的搭檔，你就永遠有錢掙，而且，我們還幫她做了好事。我們房子租住的都是皮鞋廠上班的人，都有搭檔，都不會要你。我就圖她租我們的房子，我就圖她與你搭檔?！?p> “平時都給你說喊你不要給二嫂花太多的錢，你就是不聽?！毙〖t說，一到用錢的時候就只能去借。
“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你二嫂長得漂亮，你二哥那個樣子，萬一她跑了咋辦？我得框著她，等她生下小孩。我們家條件這樣了，你二哥要是打單身，這輩子就說不起話?！?p> “那大嫂有意見你曉不曉得？”小紅聲音里有不滿。
“你大嫂有意見我當然曉得。我只有這么大的能力，你爸除了干活什么都不會，就靠我一個人要把你三兄妹顧周全我做不到。我現(xiàn)在又要顧你又要顧你二哥，只能苦了你大哥大嫂。我經(jīng)常也會給小愷愷拿點錢，等你們好了我再去顧你大嫂。到那時你們不說嫌話就是我最大的福氣。”
聽到這里，支梅悄悄回房。不是外婆生病就是最好，趙嬸良苦用心支梅深受感動。支梅雖不是很喜歡趙嬸一家性格，但他們一家給自己的真心幫助沒齒難忘。同樣是母親，我的母親怎么會是那樣？支梅有一絲絲恨自己的母親。
第二天，支梅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從趙嬸手中接過一千二百塊錢。
“你放心，”趙嬸笑著說，“任何跟錢有關(guān)系的事情我們都能解決。我們到底是土生土長的當?shù)厝?，沒有可以難倒我們的事情。多給你四百塊錢你好使零用，大姑娘家哪有不用錢的？等你掙錢了還給我就是了?！?p> “趙嬸，你也放心?！敝氛f道：“你對支梅的好，我終身難忘。有一天我真的掙錢了，第一件事就是報答你對我的好。不管將來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你們，離開小紅?！?p> “聽你說這話我就滿足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也是個能干的人，你和小紅一起有個照應(yīng)我就放心了。去吧！別遲到?！壁w嬸說。
路上倆人手拉手地走，到一個人少的地方，支梅停了下來。
“你怎么不走啦？”小紅問道。
支梅摸出那四百塊錢遞給小紅說：“這錢你拿著，你家里都是趙嬸當家，你手里也沒有多余的錢。我之前告訴過你，我自己還有些錢，雖然不多，零用也夠了。我吃的，喝的，用的，家里都由趙嬸擔(dān)著。我自己也就用些洗漱用品，能不買的咱就不買。我一個無家可歸的女人，能遇到你們這樣好心的親人，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份。我需要的你都需要，難到你就不需要錢嗎？”
“可是，我媽知道會罵我的?！?p> “我怎么會讓她知道，再說，我欠下太多的錢，還時也難，這錢給你，到時候你還給我，我一起還給趙嬸，我也輕松一些。”
“我當然需要錢，”小紅接過錢邊走邊說道，“我媽管我更嚴，不允許我多用一分錢?！?p> “你別恨她，趙嬸每天起早貪黑的也不容易?！?p> “我沒恨她，只是這么一說。好歹也是我媽頂起我才有了個屬于自己的房子?！?p> 支梅與小紅每天兩點一線認真學(xué)習(xí)。培訓(xùn)班下午五點就下課了，家里沒有設(shè)備是無法練習(xí)的。支梅為了報恩攬下這家全部家務(wù)。小紅清閑也更喜歡支梅。二哥二嫂每天除早飯外，兩餐都在這邊吃。大哥大嫂隔三差五也過來蹭飯。支梅都將自己扮演成保姆細心侍候著。家里所有人都習(xí)慣有支梅的日子，只要看不見支梅就會親切地問“支梅呢？”象小孩找媽媽的那種。
時間來到培訓(xùn)結(jié)業(yè)。倆人商量，自己去找工位，實在不行，再去請小汪與羅勇幫忙。他們廠活太少，小汪經(jīng)常在家睡大覺，這種廠對兩個窮姑娘來說也不是首選。
幾乎每個大廠門口都掛著招聘啟示。要求熟手，有經(jīng)驗者優(yōu)先。她倆選擇一個離家更近的廠走了進去。
“找誰？”門衛(wèi)大爺問道。
“扛活的?！敝坊卮稹?p> “找上案還是下案？”
“上案?！?p> “跟我來?！?p> 簡單的對話后，支梅和小紅跟著門衛(wèi)大爺往里走。這個廠很大，只在培訓(xùn)班呆過的人不敢相信大廠里的設(shè)備及工人都是精英。那機器，那皮革，那動作，那手勢……，支梅頓時信心大減。
女主管衣著時髦，頭發(fā)盤成影視劇中闊太太那種，耳朵上手上盡展黃金，沒有高傲，單單那氣場直接夯退兩位沒有見識的井底之蛙。
“你們需要先試試?！敝鞴苷f。
“怎么試？”支梅問。支梅雖是心中打鼓，表面還是抗得住。在九眼橋時，許志文經(jīng)常拉城里有錢人關(guān)系。支梅也算見識過，有錢人只是氣場強大并非壞人。
“我給你們一雙，你們做出來給我檢查。合格你們就留下，不合格你們就另外找廠?！敝鞴茈m說的輕聲，字字吐丁，支梅和小紅陡然緊張。
小紅先開始勉邊，主管站在她旁邊看著。小紅更加緊張，不敢抬頭。支梅也不敢說話。一個不小心，榔頭敲在小紅手上。
“主管，”支梅說，“我們是第一次這樣來應(yīng)聘。心里特別緊張，容易出錯。你能接納我們嗎？我們適應(yīng)性很強的，我們也能吃苦。只要你給我們機會，我們要不了多久就和他們一樣。”
“你們是新手?。〔皇俏也唤蛹{你們，你對皮鞋廠都不了解。你聽別人說掙了多少多少錢，可你知道嗎？他們每天至少干十五個小時。”
“我們可以干十六個小時，或者十七個小時。我們不怕苦的，我們是窮人家的孩子，我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你就同情同情我們吧！”支梅肯求道，滿臉滿眼寫滿乞求。
“不是我不幫你們，你們不了解皮鞋廠。我們做的都是訂單，今天接到客戶訂單，后天必須得發(fā)貨。所有訂單都是按照廠里有多少員工平均分貨，誰都不想多掙錢。有時候一單貨得干二十個小時。手慢的就得多干幾個小時，必需干完還得保證質(zhì)量才能回家。你們是新手，去找一個小廠，生意不好的那種，也許他們會給你們練習(xí)的機會。如果你們有熟人在某個廠里做皮鞋就最好。讓你們的熟人做你們的師父，一旦遇到你們做不了的，你們的師父就替你們處理了，你們才能順利交貨。才能拿到工資，否則，我們的純牛皮，純羊皮損壞是得照價賠償?shù)?。你一天的工資可買不了幾塊皮子?！?p> 倆人的極極性被這重擊打回原型。一路上小紅苦著臉也不說話。支梅只是跟著走。小紅心里充滿怒氣，支梅心中開始擔(dān)心。支梅一邊顧著小紅一邊盤算明天該怎么辦？
回到家中正是趙嬸掃完地回來。一開始高興地以為倆人凱旋而歸，走近時見小紅臉色不對，急忙問道：“咋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小紅怒氣沖沖沖進房間，然后大聲哭了出來。
小汪和趙嬸都驚恐地問支梅，“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們的手太生了，大廠的是真皮，我們練的是假皮。大廠的機器也的我們練的機器有些不同。我們一緊張就失敗了。”支梅露出痛苦眼神。
“哎！嚇我一跳，以為發(fā)生天大的事了?！毙⊥粜χf，“別說你們才練習(xí)兩個月，還是培訓(xùn)班。我跟羅勇一年了，我還做不好呢！皮鞋是細致活路要求極高。就算你們進廠也要半年才算會做，比起那些老師父，你得練兩年?！?p> “那是我們心急了。”支梅聽小汪這么一說好受了些，她決定進屋去陪陪小紅。因為她知道小紅的心急與自己的心急不無一樣。
“小紅，別哭了，我們倆說說話。”支梅脫鞋上到小紅床上去，并將倒在床上的小紅扶上去坐好。
小紅沒了哭聲，那眼淚任不住往下流。
“心急是失敗的真正原因，心急是受窮的罪魁禍首。這是我用我的終生代價實踐出來的。如果不是我當初心急，如果不是我想要即刻變富，我也許已走在富人的路上。相信我，”支梅抱住小紅，“我們一起努力，我們只是手生。至少我們也算會了一半，我們需要的是時間，需要的是耐心。我們有地方吃飯有地方睡覺。我們給自己一點時間，別人也不是神仙，也是一點點過來的。想想你回來已七月了，不也什么也沒干嗎？我被趕出家門也五月了，不也浪費了五個月嗎？反到是這最后兩個月，我們學(xué)會了皮鞋的基本操作，了解了鞋廠的規(guī)模生產(chǎn)。我們是進步的，我們每天進步一點點，日積月累，有一天我們也是老師傅?！?p> “你說的簡單，我們真的沒錢再去學(xué)習(xí)了?！毙〖t已沒流淚。
“今天那個主管最后告訴我們，有熟人就會有辦法。我們院里住的都是皮鞋廠工人，你先了解一下有沒有做上案的。”
“有別人也不會答應(yīng)，他們平時都不跟我們玩。上班就上班，下班就睡大覺。不出門就關(guān)的房里，出門就直接出門。他們剛來我們家時，我媽對他們和對你都是一樣熱情?？扇思揖褪堑暮臀覀兇騻€招呼，也不多說話。過年前，他們放假前我媽還特意辦了頓團年酒，讓所有人團個年再開開心心回老家。過年期間，他們沒在這里，我媽還特意為他們免了房租。人家對我們還是那么冷淡。有時候為了找個話題跟他們聊天，就問問他們工作順不順利，工作累不累，人家回答就倆字‘還好’”
“我覺得小汪不錯，我們先跟她談?wù)?。你要是愿意的話就給她們免半年房租，這房租將來我掙錢了我還。也比咱們交學(xué)費便宜。再說了廠里的皮子和機器都比培訓(xùn)班的要好很多，讓她們在廠里幫我們找個師傅，我們不掙錢，就幫師傅做。掙得的錢都是師傅的，師傅就會幫我們糾錯。我估計最多兩月，我們就行。這樣算來，我們再學(xué)習(xí)兩個月，不花現(xiàn)錢，就花時間。在廠里我們吃點虧，討好主管。等我們技術(shù)稍微成熟，就求主管分一點點貨給我們做。在我們沒有足夠的把握不能出去以考試的方法找廠?！?p> “行，聽你的。那是你去跟小汪談還是我去跟小汪談？”小紅問向支梅。
“今天不談，今天我們的事小汪已經(jīng)知道了，他一定會告訴她老公的。我們自己的心肝也受傷很重，需要休息。只有心情平穩(wěn)的時候才能談事，才能避免情緒激動出錯。”
“小紅，小——紅，你睡在床上算怎么回事嘛？大白天的，你起來干活路嘛?！壁w嬸在她的主人房里大聲喊道?！澳阏f你有啥子用嘛，你技術(shù)不夠找不到活路很正常。你就要死要活的，人家小汪剛才都說了，你練習(xí)的時間不夠，外面不成功家里你得勤快些。你二嫂現(xiàn)在肚子那么大，我還要過去給她洗衣服，你快點起來準備中午的飯菜?！?p> “小紅正要回懟，支梅捂住她嘴，悄聲說道。別說話，躺下睡覺。我出去，我去跟趙嬸說清楚就是了。別吵架，特別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是叫你忍，是叫你不理讓我們不開心的人和事?！?p> 小紅是個聽得懂話的人。支梅的話讓她豁然開朗，她躺下去用被子蓋住假裝沒聽見。
“趙嬸，你別生氣，小紅心急也是為家庭好。她真的很傷心，真的，不是有意的。讓她休息一下，這些天學(xué)習(xí)努力又努力，本以為能掙錢為家庭出力，結(jié)果到廠里被人嫌棄，真的是受到打擊了。趙嬸，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今天你有什么事就讓我去做就好。”支梅過來輕聲說道。
“小紅她就不懂事，她要有你一半好，我都會更喜歡她。真的是，你看你與她一起，你就不讓人操心，她就讓人操心。哎！她確實不容易，兩個兒女，她都是為了她的兒女好?！?p> “趙嬸你就直接告訴我，你讓干什么？我來做。”支梅看趙嬸不再吵吵心里稍微好受些。每天寄人籬下，又還得安撫心急無腦的一屋老小，支梅一陣陣心痛。
“沒什么事，等會兒就是煮中午飯。我就是看不慣她不懂事，想教育她讓她懂事?！?p> “那你是要出去嗎？”
“剛回來，不出去?！?p> “那現(xiàn)在我做什么？”
“沒事可做，我也要睡會兒，我早上起得早。”
“那好，趙嬸，你先去休息。我自己也靜下來想想辦法，有事你叫我。”
“嗯，好?！壁w嬸進她那間主人屋，支梅回自己房間。
此刻的支梅終于有屬于自己的空間。從小就喜歡獨處，難道都是命？不同的境遇，相同的煎熬。她身心疲憊，倒在床上。她多想像小紅那樣大哭一場，她更想像小紅那樣逮著誰懟誰發(fā)泄心中的怨恨。可是她沒有家，沒有媽。她的媽有與沒有都一樣，媽媽，要是有奶奶的一半也好?。≈废肫鹉棠逃之a(chǎn)生了對媽媽的一絲絲恨意。她又想起了俊昌，她又明白距離俊昌很遠。她要努力，她盼望自己有一天獨當一面，她要將俊昌接到無人認識他們的金花來。成都很大，不止是九眼橋才能生存。她又擔(dān)心當初是俊昌要分手，俊昌會不會真的不愛她了？回憶俊昌的點點滴滴，她不相信曾經(jīng)真愛的兩個人說不愛了就能不愛了?？〔c自己一樣，一定在思念自己。她又想到，假如母親不趕自己走。別人來說媒，她是會同意的。因為她愛家勝過愛自己，她為家庭奮斗終身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那樣她是不是真的會忘記俊昌？
大白天倒在床上胡思亂想很可笑。她捂住胸口陣陣隱痛，出來找事做。她不想聽到趙嬸那催命干辣的聲音。她也不想再聽到小紅那喋喋不休的的抱怨。她開始打掃衛(wèi)生，好些天了沒有認真打掃過。她用勞動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用自己的痛為他人治傷，換取她的衣食保障。她依然感激趙嬸一家，若大的成都只有趙嬸一家收留她，還為她的前途墊資出力。她必須記住，刻骨銘心的記住。
今天支梅把家里所有的菜都炒了出來，特別豐富。這個已經(jīng)可以不申請趙嬸，趙嬸一直相信她，讓她自己作主。恰巧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也都過來吃飯，也可能是因為小紅昨天高興將今天就要去找工作上班的事傳了出去，大家過來了解情況。此時的小紅早已破涕為笑。一大桌人圍上桌子本來就有點擠，支梅卻提了個建議：“整個大院白天都空空的，除了我們家，就只剩下小汪一人，她也挺孤單的，要不喊她過來熱鬧熱鬧?！?p> “這個可以，反正你菜也做好了，做的有這么多，多她一個人我們也夠吃。”趙嬸滿臉堆笑說道。
“那，我去喊?！贝笊┢鹕磉^去。
整天在床上睡大覺的小汪聽見叫她吃飯，那心情，那臉色無法表達。上桌的小汪目標緊盯肉類，大夾大夾在狼吞虎咽，似乎很久沒有吃肉了。很快她面前的那碗回鍋肉所剩無幾。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趙嬸將自己跟前的那碗還沒怎么吃的回鍋肉換到小汪跟前。倆兒媳婦都從不同角度看向趙嬸。趙嬸趕忙解釋說：“支梅炒的回鍋肉，小汪還是第一次吃，一定是對了小汪的胃口，以前我炒的小汪都不怎么吃。小汪你多吃點?！壁w嬸干脆站起來給小汪狠狠地往碗里夾。
“多吃點，吃飽了，下午陪我和小紅出去走走?！敝方o小汪夾了些青菜并說道。
小汪會心地向支梅點了點頭，并快速吃掉堆在碗里的菜和肉。
趁上廁所的當口，支梅悄悄咐咐小紅，求人的事由支梅先開口，不能心急。就算人家立馬答應(yīng)自己也得休息幾天再去廠里。
三人來到大街上，挨個鋪面看商品，挨個小攤看買賣。很多漂亮的衣服小汪都要試試，愛不釋手的樣子又嫌貴了不買。小紅看不下去?！斑@里衣服都很貴，要不我們?nèi)マr(nóng)貿(mào)市場看看，那邊衣服便宜又好看?！毙〖t建議
“也好，我來金花幾個月了還沒去過農(nóng)貿(mào)市場。難得今天有空，一定要去看看?！敝放d奮地說。
雖然小汪有些不樂意，還是跟著去了。
金花的農(nóng)貿(mào)市場很大，比九眼橋真差不了多少。顧客也是川流不息，客戶還價極高。支梅看著那每個攤位上的熟悉的衣服，喊價比九眼橋高，還價也比九眼橋高?？蛻粽娌欢嗵籼蓿春昧诉€個價，攤主說便宜了不賣。客戶立馬添價，拿貨走人。支梅被眼前的這一幕徹底吸引。她癡癡地看著別人討價還價，看著別人大包小包從攤位上提走。她多么想飛奔九眼橋，告訴他金花是個好地方。來金花他倆再不用看任何人臉色。
“別看了，咱倆現(xiàn)在的情況休想買衣服。”小紅沖著神經(jīng)兮兮的支梅吼道。
“是啊，咱倆現(xiàn)在的樣子根本就買不起衣服，更別談買那么多衣服擺攤設(shè)點了?！毙〖t這一吼，支梅的幻想打斷了有些沮喪。
第二天，小紅找到支梅問：“你打算什么時候給小汪說？”
“小紅，我有另外一個想法。金花搞開發(fā)，那個街上，市場上人聲鼎沸。這是擺攤做生意的好時機，現(xiàn)在我告訴你，我的前男友就是做服裝生意的，他們家親戚都是做服裝生意的。真的，可賺錢了。去荷花池進貨拿到金花就賣，錢就到手了。幾天，我們就能見到現(xiàn)錢，比打工快多了。昨天我仔細看了，同樣的衣服，這里賣價不低。你是金花本地人，擺攤應(yīng)該不難，那些外地人都能來金花立足。我相信，你我一樣能行?！?p> “錢呢？我們家真拿不出錢了。別說拿不出錢就是拿得出錢，我們也不會做生意。沒有那個生意命，我是不會去想的，我們?nèi)乙矔磳?。出氣力掙錢可以，拿錢去賭，想都別想。再說了，就你這樣二心三意，也是成不了事的。就是癡人說夢話?！?p> 這時，趙嬸出來很生氣的說：“支梅，你怎么可以這樣，胡思亂想，好高騖遠。你想下你以前，如果生意對你有用，你又怎么會快生娃兒了被拋棄？”
“趙嬸，支梅打斷趙嬸的話說：生意是我前男友的，當時，我不是一無所有嗎？是他們家人嫌棄我們家窮，真不是生意本身的錯。我跟前男友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幫他賣衣服，我是曉得價格的呀！我真沒有撒謊也沒有好高騖遠。”
“當初，我也是同情你，”趙嬸生氣極了，聲音也很大?！澳悻F(xiàn)在這么二心三意，怎么能成事？你如果不去做皮鞋，小紅又該咋辦，你這么對不起人，你就走。把欠我的錢還給我，你走就是了。真沒想到，你無情無義沒良心。怪不得你父母不待見你，怪不得你男朋友不要你。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好受，一直為你們的工作操心，到現(xiàn)在我還沒有想出好的辦法，你居然來這么一出?！?p> “趙嬸，我錯了?！敝窚I雨滂沱下跪求情。“我錯了，我以后都聽你的，我不再提生意了。對不起，我不該惹你生氣，你為了我已經(jīng)付出那么多了，我還讓你操心。我發(fā)誓，我方支梅以后再提生意之事不得好死?！?p> 趙嬸看支梅下軟了，心中竊喜。但任裝作怒火中燒的樣子?！皾L回你屋頭去哭，擺起哭，人家還以為是我欺負你。我是好心喂了狼，上哪兒說理去？”
支梅不敢怠慢，趕忙起來自己回屋。她好想大聲哭出來，不管對錯她也是有思維的人，別人不理解不代表她全錯。要是自己有錢該有多好。她再次想起俊昌每天晚上回家數(shù)錢時的喜悅。這半年來錢對支梅來說已經(jīng)不是別人心目中的認知。
晚上，支梅再次站到趙嬸那間主人房門前聽她們屋里細說。支梅并不是趴墻根偷聽別人隱私，她只想知道趙嬸她們的意思，自己最好不觸碰他們的底線。
“她還想去做生意，太自不量力了。我們沒告訴她我們?yōu)樗龎|資的一切都是我們借來的?！毙〖t說。
“太對不起人了，我對她的希望很有可能要落空?！壁w嬸說。
“做生意，我想都不會去想，就算賺個金娃娃我也不會去做生意。反正我不是那料。況且也沒得本錢，也不曉得到底要好多本錢?！毙〖t說。
“那些不是我們要考慮的，我們要考慮的是你倆工作的問題。”
“萬一她不去做皮鞋了呢？我本來手就生，哪里去找搭檔？小紅說。
“她欠我們的錢她拿什么還？她離開我們這里她還能去哪里？她只要辦不到，她就必須聽我們的?！壁w嬸說。
“那你有啥主意，我們能夠順利進廠?？荚嚂r，我太緊張還敲的手，現(xiàn)在手指還是腫的呢！”
“我明天去你小姨那時，再去借點錢。你們再去練習(xí)兩個月，練習(xí)的多，就算皮子不同機器不同也會好很多?！壁w嬸說。
“之前我們在培訓(xùn)班練習(xí)時，感覺自己進步很快，還對自己干和活路很滿意。今天進廠才知道人家那鞋子真是漂亮，我們之前做的確實很差?！毙〖t說。
“支梅開始還說去求小汪他們，”小紅接著說，“支梅的主意是不收小汪半年房錢。等以后支梅掙錢了再一起補給我們，求小汪幫忙找個廠里師傅，在廠里學(xué)習(xí)，幫師傅做，不掙錢也不交學(xué)費。等手做熟了再討好主管，求主管給我們分貨?！?p> “辦法到是個辦法，誰去求人呢？”趙嬸說，“我們可不能去。我們是當?shù)厝?，不能丟了面子。她一個外地人，租住我們的房子，我們低三下四去求她，不行。不能讓租客知道我們家窮。這兩年我們做善事，幫助租客度過困難。好不容易才掙來的面子不能丟，就算我明天再去求人借錢也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p> “好吧，我聽你的?！毙〖t說。
聽到這里，支梅悄悄回到自己房間。她盤算趙嬸再去借一千多塊錢的壓力可想而知。一千多塊錢，每次俊昌進貨才三四百塊。當然，那是添貨。其實一千多塊已經(jīng)可以擺一個攤子了，最多開始時少進點貨，貨選精一點。趙嬸一家人的思維與自己父母相比，好像進步一些，又好像卡在某個部位動彈不得。支梅好心痛趙嬸前去求人是為了第二次交錢去培訓(xùn)班，那種地方說白了就是騙人的。如果將這筆錢用于擺攤賺錢該多好。既然打工是宿命，那就去求小汪，目前只有小汪可求。想到這里，支梅決定去小汪的房間，這會兒，小汪的老公還沒回來。
支梅敲響小汪的房間。小汪問道：“誰呀？”支梅悄聲說：“我，支梅?！薄芭?！等下?！贝蟾诺攘藘煞昼?，小汪開了房門。小汪穿著睡衣，臉沒洗，頭發(fā)很亂。好像一直在睡覺，因支梅才下的床。
“坐吧，我這屋里很亂?！毙⊥粽f。
“你吃飯了嗎？”支梅直覺小汪沒吃飯。
“每天都是等羅勇回來給我?guī)c吃的，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不想去弄?！?p> “是這樣，哦！好。要不，今晚趙嬸家還有剩飯，給你盛點先墊墊，等你老公回來你也可以再吃?！敝沸χf。
“真的可以嗎？”小汪天真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趙嬸一家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支梅說。
“那太好了。你這么一說我就真的很想吃的?！毙⊥粽f。
“那我現(xiàn)在就去給你盛飯。”支梅起身往趙嬸那間主人房走去。
“趙嬸，”支梅邊敲門邊喊。
“門沒鎖呢！進來吧?！壁w嬸的主人房每晚都是最后才鎖門。
支梅推門而進。
“小汪沒有吃東西，我想把剩飯給她吃，你看行嗎？”支梅看向趙嬸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她這人怎么這么懶，餓著肚子睡覺也不煮飯？”趙嬸說。趙嬸坐在床上，被子蓋著身子。小紅坐在床邊好像正在說什么被支梅打擾了，毫無表情也不說話。支梅知道這不是小紅的性格。支梅拿出剩飯，只有半碗飯，支梅又將剩菜倒到飯上。正準備往外走，小紅突然說話了：“這么點飯只怕不夠，要不給她煮點面條。”
“給她吃點就好，她老公回來還給她帶吃的?！敝氛f。
“這樣好，我只是怕她吃不夠還以為咱們摳呢！”小紅說。
支梅聽到小紅說給她煮面條，支梅甚是高興。轉(zhuǎn)眼一想，不行，小紅參與進來今晚的正事就沒法談了。
小汪像是餓的不行，三下兩下吃個精光。
“你整天這樣睡不難受嗎？”支梅問道。
“我不想上班，你知道嗎？所有人都忙，沒人跟我玩。我的世界就是這張床，哈哈?！毙⊥粲行┎缓靡馑嫉匦α?。
“所以說，老人言，老人言，老人言就是有用。你們是皮鞋廠的老人，還真讓你說準了，我們今天當真碰壁了。我們?nèi)チ艘粋€大廠，設(shè)備和皮料都不是我們想像的。我才發(fā)現(xiàn)培訓(xùn)班只能讓我們知道皮鞋的構(gòu)成，并不能讓我們真正成為生產(chǎn)產(chǎn)品的合格工人。所以，我和小紅商量好了，只要你能幫我們，就給你們免去半年的房租。”支梅說。
“你是說，你們想要進我老公他們廠？”小汪問道。
“對，我們不會過份的。只要你老公幫我們介紹一位師傅，我們都聽師傅的。我們愿意不掙錢，就給師傅打下手?！敝氛f。
“就算以后我們掙錢了也會認師傅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支梅頓了下接著說。“我相信你老公在廠里也有關(guān)系較好的上案，要是可以的話明天晚上我請你們吃飯。聽說十字路豪華地段開了家火鍋店，明天晚上我們?nèi)L嘗。如果你老公明天就能幫我們找到一位師傅，就把那位師傅也約出來一起吃飯?！?p> “吃火鍋？你可知道火鍋有多貴？一個人得好幾十?！毙⊥粽f。
“沒關(guān)系，四五個人的火鍋錢我還給得起?！敝氛f。
“你會有那么多錢？你不是流浪女嗎？”小汪調(diào)侃說。
“趙嬸借給我的，一分沒用?！敝氛f。
“那你一次全吃掉了，你以后怎么辦？”小汪問道。
“以后再說，現(xiàn)在找工作更重要。這事要成了，我第一個月工資將做為對你們的感謝費歸你倆。你看怎樣？”支梅說的很誠肯。
“這你都愿意？”
“愿意，今年先是學(xué)技術(shù)，然后感謝所有幫過我的人，再還清我欠下的所有外債。如果還有余錢我都會與你們分享?！?p> “我答應(yīng)你只是我先答應(yīng)你了。你也知道我并沒怎么上班，除非太多活路我都才會去幫忙，一般情況我都不去。廠里的事情只能靠我老公，成敗就看你命了?！?p> 支梅再三肯求小汪，最后還是心有余悸地回自己房子。她找出自己所有家底數(shù)了又數(shù)，加上趙嬸幫自己多借的那四百，共計八百三十四塊。天哪！錢不用挺多的，一用就沒了。這個賭注很大，假如輸了，這筆錢可是要壓跨人的。以前，許志文就是靠這種方法在九眼橋活得游刃有余。但不是每次都成功，許志文失敗就會換個目標。支梅啊支梅，你要是失敗了錢從哪兒來？支梅輾轉(zhuǎn)難眠，陷入久久沉思。
次日，支梅睡了個懶覺。她知道一切都急不來，趙嬸今天去借錢不一定成功，一千八可不是小數(shù)目。羅勇今天去廠里張羅也不會太快。假如羅勇不幫忙，心急又有何用。她哪里知道，昨晚半夜羅勇下班回來，小汪把情況告訴羅勇后，羅勇高興的罵：“瓜娃子，廠里任何人都愿意帶徒弟，帶徒弟都是不給工資的。凡是帶徒弟的師傅老早就下班了，誰不愿意。明天這個火鍋我是吃定了，你明天就直接告訴支梅晚上直接去火鍋店等候就是了。我一定把她的師傅師娘給她帶來。讓支梅寫個條子，工作后的第一個月工資歸我們?！?p> 不出支梅所料，下午時分趙嬸借錢還沒回來。支梅招呼小紅一起出去，支梅不敢告訴她是要吃火鍋，剛興起來的普通人家根本不敢碰的東西，以支梅對小紅的了解她會鬧得起勁，支梅只能選擇臨場發(fā)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