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大門口，趙叔的二兒媳何夢瑩早已等在那里。
“你去哪兒啦？”何夢瑩笑著問道。
“哦！早上起來晚了，你們已經(jīng)出去了，我也就在附近熟悉熟悉，走著走著就忘了，所以就回來遲了?！?p> “是這樣的，今天我們?nèi)叶既ネ馄偶覉F年。畢竟不是我們家，也不方便帶你去。家里的其他人早早就過去幫忙，我懷有身孕，就起的比較晚。沒來得及告訴你就上街去給你買點菜回來。我把廚房門的鑰匙給你，所有食品都在廚房，你喜歡吃啥就煮啥！”夢瑩邊說邊從口袋摸出鑰匙遞給支梅。
支梅接過鑰匙說道：“你們對我真好，我也不能白吃白住你們的，我身上還有些錢，我想用來支付我在你們家吃飯的錢?！?p> “這個等我媽回來再說，我是不管這些的。你還沒找到工作，你也得留些錢的身上才方便。過年這幾天肯定不會收你的生活費，以后時間長了生活費還是要收的，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走了！”夢瑩說完就走了。
支梅拿著廚房鑰匙并沒去廚房，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間。她開始把自己的臟衣服拿出來去水池邊洗，洗了很久才洗完整。她沒有閑下來，剛涼好衣服，她就開始打掃。這里比支梅老家看上去富裕很多，但也凌亂很多，不寬的走廊兩邊密密麻麻堆放著每個租戶家的蜂窩煤爐子，爐子旁邊很多煤渣。掃把，臟鞋子，塑料盆子以及一些又臟又爛的小木凳。支梅先是將每戶人家門前的煤渣清理干凈，雙將臟鞋子全部給他們洗干凈放到爐子上涼著。塑料及小木凳收撿放順。這一收拾就是好幾個小時。走廊一下子寬了很多也亮堂了很多。支梅并沒歇下來，直接進了廚房開始打掃。有事情做，支梅的內(nèi)心是踏實的，被別人接受，支梅別無他求。這個不足二十平的主人房，與租客住的房間并無不同。雜亂且沒有一樣值價的東西。一張床靠角落而放。床上被子多而舊，確保過冬無恙。起床時就那么一掀，到現(xiàn)在還那樣。床尾有一根橫木，厚厚地搭放著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床頭處有一個不大的老式柜子，柜子四處脫漆，上方放著各種家用小物件，由于長時間沒打掃，紅色油漆上覆蓋著厚厚的灰，呈現(xiàn)出褐色。柜子分為兩層，下面那層雙扇門緊閉，上邊那層玻璃門顯現(xiàn)出里面堆滿了各種碗筷和裝有各種剩菜的碗。緊挨著這個柜子的便是高方桌和高板凳，高方桌上倒也沒放什么東西?？块T的這方放著各種農(nóng)具，緊挨著便是一大堆趙嬸掃地時用的新舊掃把。轉(zhuǎn)角處放著無數(shù)農(nóng)民使用的竹椅，方便人多時好坐。正前方便是他們的簡陋廚房了。支梅看著這并不富有的家庭卻洋溢著富有的氣息。一家人其樂融融，似乎不缺錢又不在乎錢的樣子，好生羨慕。支梅最會收納，她從小就習(xí)慣把自己那個窮家收拾的整整齊齊。認真地，點點滴滴地進行歸納，分數(shù)，擺放都要按干活的方便和場地的利用來規(guī)劃。這樣既好看又讓房子空間更多被利用。這一整又是幾個小時過去了。支梅居然忘記了吃飯，可能是吃飽飯的時候太少，支梅對餓不那么敏感。直到趙嬸一家人吃了晚飯回來，支梅還在挨個抹門窗。
“支梅，哦喲！”一大屋人剛進門趙嬸就大聲說道?！敖裉彀涯憷郯惨萘税?！收拾的象要辦喜事一樣干凈。我們這個大院里進進出出換過好多房客，從沒遇到像你這么愛干凈的人?！辈坏戎氛f話，趙小紅就搶著說道：“我們家也收拾這么干凈，你們快來看?！贝蠡镉谑菄K嘖稱贊，夸獎的語氣，說話的聲音，認可的態(tài)度，徹底一個嘰嘰喳喳熱鬧場面。說得支梅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難以接受。
“你今晚是怎么吃的？”趙嬸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我，我，我還沒吃呢！”支梅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咋就說出這句話來。
“哦喲！辛苦一天還沒吃飯？你是今天沒吃飯還是今晚沒吃飯？”趙嬸那欣喜又心痛的語氣活脫脫像是親媽。
“應(yīng)該是這一天都沒吃，我給她買的小菜還沒動呢！”何夢瑩拿著那把她買回來的芹菜對大家說。
“鍋也沒動過，你們看，還是老樣子?！壁w小紅揭開鍋蓋大聲說道。
“你也太節(jié)約了。”大嫂張莉莉說道。
“早曉得你沒吃飯，我們就該給你打包一點飯菜回來。”趙嬸說道。
一家人太過熱情，支梅都沒機會說話。
“爸，媽，我們先回去了，曉軍今天喝得不少?！睆埨蚶蚶w小軍的手說道。
“回吧！你們回去。”趙嬸話音未落，七嘴八舌地人人都在叮囑：路上小心點，走慢點?；厝ピ琰c睡，記得泡點濃茶喝喝。味精水最利害了，解酒特別兇。還是濃茶好，味精水好，濃茶好，味精水好……，這邊還在爭論不休，那邊人已經(jīng)走老遠了。
支梅是昨晚才到這個家的，對家里的一切都是迷，她不敢多嘴也不敢主動說去煮飯，畢竟只有自己一個人沒吃。
男人們應(yīng)該都喝的不少，趙叔在他們說得起勁時早已上床閉上雙眼。老二小平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那兒，二嫂也起身帶著二哥往外走。趙嬸和小紅又在門口叮囑一陣，然后關(guān)上大門回到屋內(nèi)。
“昨天晚上還有很多剩菜，再給你煮點面，今晚你就將就吃?！毙〖t邊說邊揭開鍋蓋。
“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剛到家，休息一下。”支梅不好意思讓別人為自己做的太多，趕緊搶過來要自己動手。
小紅也就放手了坐在旁邊看著支梅傻笑。
“面在抽屜里。”小紅對支梅說道，趙嬸也看著支梅傻笑。
抽屜在哪里呀？支梅不好意思問，只是奇怪今天打掃衛(wèi)生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抽屜。
“沒有看到吧？桌子下面有個抽屜?！毙〖t又說又笑，趙嬸也一個勁地笑。
原來桌子下方桶上面放著一個抽屜式的盒子，盒子上方用布蓋著，里面放的都是面條。支梅的打掃衛(wèi)生時并沒有打開看，只是把最臟的表面的灰給抹去。直到小紅親自把它拿出來支梅才恍然大悟。母女倆笑得更起勁了，搞得支梅更加不好意思。
支梅煮好了面條挑在碗里，小紅卻端來了昨晚剩下的回鍋肉。“來，趕給你一半，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必須得吃肉?！北緛碇凡缓靡馑即蛩憔芙^的，聽小紅這句‘今天是大年初一必須得吃肉’給提醒了。她突然想起旭丹說過的，‘過一個好的除夕和大年初一，來年一定會是順順利利的’。支梅伸過去面碗，由著小紅想給她趕好多就給她趕好多。小紅真不吝嗇大碗里趕出一半，直到支梅的面碗堆起尖尖。支梅是吃的下的，她的胃早已騰空了。終于支梅也看著母女倆傻笑。
這一晚支梅放松了很多。畢竟男人只有趙叔早已進入夢鄉(xiāng)，女人只有趙嬸和小紅。面對的人少，適應(yīng)起來容易很多。
“你今年多大？”支梅正吃得有勁，小紅發(fā)問了。
“二十了?！敝贩潘山鋫潆S口答到。
“你比我小，我今年二十一。你幾月生的？”小紅笑著問道。
“七月十二。”支梅回答的很干脆。
“哦！還不到二十。今天才是今年第一天嘛！我下個月就滿二十一了，我是二月十二。咱倆都是十二日生日，這應(yīng)該是緣份，你說對不對？”小紅一直笑得好天真。
“對，是緣份，是多大的緣份我會在這里有你們這樣一個家，是多大的緣份，你們待我像親人。是多大的緣份我過了一個最幸福的年。這輩子你們是我的恩人，是我的貴人，是我今生沒了生命也不能忘記的貴人……”
“哈哈，哈哈，沒了生命也不會忘記，沒了生命你怎么記呀？我們才不要你記我們那么多，我們能幫的幫幫就是了，不能幫的也就沒法?！毙〖t說得那樣簡單又是那樣肯定。
“反正——就是——我——將來，將來一定報答你們?！敝愤€是被小紅的無所顧忌打敗了，小紅的語言火速，干練，來得直，去得也直。
支梅總算吃好了。她洗了碗，收拾好鍋灶，客氣的對趙嬸道晚安，然后出門走向自己房間。
我也去睡覺了。小紅邊說邊跟著支梅走出那間主人房。
“你住哪里？”支梅好奇地問。
“我就住最里邊那間?！毙〖t指著靠廁所那間小房子說。
支梅開門很慢，直到小紅進了房間，借著燈光支梅望了望。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整個大門內(nèi)數(shù)小紅和支梅的房間最差?？繋情g房也就靠水池，院里所有人都在那里洗漱，又小又濕只是比支梅這間更方正。對支梅而言，她還是很感謝趙嬸一家收留她，環(huán)境和待遇都比自己家強好多。
有家的感覺甚是好，有吃有喝有地方睡。支梅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她盤算著自己手里的四百多塊錢該怎樣安排。她又想起了奶奶，她開始擔心奶奶在打聽她的下落，她又懷疑俊昌擔心她，一定對她不放心。自己被許志文暴打之事，俊昌一定能聽說一二，俊昌該有多難??！任何事情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做。她真想給俊昌寫信，告訴他自己很好，有地方居住并同主人一起吃喝。想到這里支梅翻身起床，她要給俊昌寫信。她要把一切好事都告訴他，讓他放心，當然最重要她要告訴他，她真的想他了，她相信他也想她了。她到處翻了翻哪有紙和筆？她又帶著小上遺憾上了床。她告訴自己，原來錢真的有計劃外開支，明天先去買紙和筆。但是好歹也得付給趙嬸一些費用，這樣才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因為自己已經(jīng)告訴夢瑩自己手里還有一些錢。
天亮便是大年初二了，按照習(xí)俗幾乎都要走人戶拜年。成都周邊并不講究哪家先哪家后。只要走到就行。支梅也早早起床，來到趙嬸門前。
“嬸，你已經(jīng)起床了呀！有什么活你就叫我做，我從小干活習(xí)慣了。”支梅以為趙嬸為早飯在忙。
“我早就起床了，剛剛從外面回來。那個小紅躺尸的，還不起來煮飯，二十幾歲的人了，等下你二嫂過來吃啥子？今天還要去她大姑家拜年，還不起床？”
感覺寬厚仁慈的趙嬸就這么開口沖支梅罵小紅是支梅沒有想到的，支梅突然緊張起來。急忙說道：“嬸，你就讓我煮吧！我煮是一樣的。我也想盡快熟悉家里情況，今天你就讓小紅多睡會兒，現(xiàn)在家里不是多了一雙手嗎？”支梅還舉起雙手向趙嬸示意。
“你煮你哪里知道米在什么地方？等她起來跟你一起煮，慢慢你就曉得了?！壁w嬸又笑的很開心。
“我今天要去掃地，早上四點就起床了。小紅那個沒用的一點都不體會我的苦。要不是我看她造孽我才不要她呆的我屋頭?！?p> “嬸，米在哪里，鍋已經(jīng)弄好了?！敝芬贿呑鲆贿厗?，又聽不明白趙嬸話的意思。
“米在床下面桶里?！壁w嬸邊說邊去水池洗鞋子上的泥巴。
“一天到黑你都吼我，一天到黑你都對我有意見，你就喜歡你那個二兒媳婦?！毙〖t邊抱怨邊開門出來，手里還拿著梳頭的梳子。
“她懷著孕的，你能跟她比嗎？你一天啥事不做，都等我一個人做，你是想把我累死?！壁w嬸大聲地吵著小紅。
“懷孕才不得了哦！生娃兒才不得了哦！哪個還沒懷過孕，還沒生過娃兒。當初也沒見你對你大兒媳婦這么好？”小紅也不示弱，直接大聲懟回去。
“現(xiàn)在年代不同了，你以為是你那幾年嗎？你二哥長得那個樣子，你二嫂比他伸展多了，你是想讓你二哥打光棍是不是？”趙嬸好像更加生氣了，語氣加重臉更難看。
“呵呵！懷孕，生娃兒還分年代，難道年代不同懷孕會有不同，生娃兒會有不同？只有你才會這樣說。難怪大嫂對你有意見。我懷孕，生娃兒哪個看過一眼，哪個管過一下。我做月子你還沒有給過我一個雞蛋呢！二嫂現(xiàn)在懷孕才三個月，你要這個把她侍候好，要那個關(guān)照她，什么水果堵起吃，雞鴨魚肉任由她擺布。上街想買啥買啥，說聲沒錢你就給。過年我想買件新衣服你還說沒錢呢！你一天把我呼來喝去，所有收的房租錢還有你掙的工資都花在她一個人身上，到現(xiàn)在一分錢都沒存下。說出去還沒的人信呢！”小紅憤憤不平地倒著苦水，趙嬸倒是不吭聲了。
小紅梳好了頭，放回梳子來到廚房。支梅什么都沒做，只是電飯煲里煮著飯，就對支梅說：“框里的雞蛋炒幾個，還得炒一個青菜，不然一會懷兒婆吃不高興。”
“好的。”支梅一邊拿材料，小紅一邊搭手。沒多久早飯完工擺上桌子。
小平與夢瑩準時到了。支梅小聲向小紅驚奇問道：“大哥大嫂不來嗎？”
“大哥，大嫂早分家了，他們自己煮。只是過年過節(jié)，高興的時候，或者來客的時候，他們才過來吃飯。別看我媽那個樣子，同樣心不平。”小紅說這話時心中充滿不平。
一家人上了桌子，有說有笑，這間主人房任就洋溢著幸福的氣息。小紅也在熱鬧聲中不停地八卦著附近的新聞。
吃好飯，小紅同支梅一起收拾好碗筷，大哥大嫂也過來了，終于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出門了。
若大的院子只剩下支梅一個人。她關(guān)好房門走了出去，她需要熟悉熟悉周邊環(huán)境，以免出門還找不著回家的路。
路上除了三三兩兩穿著亮麗的衣服，手里提著禮物趕著去拜年的行人，沒什么可看。支梅來到農(nóng)貿(mào)市場，這里可熱鬧了。買肉的，買菜的，買鹵菜的，酒水的擠的水泄不通。支梅只是看看轉(zhuǎn)身離去。一路上支梅無所事事，胡思亂想。困境時支梅會想起俊昌，可現(xiàn)在，怎么又想起他來。支梅問自己，難道真的忘不了他嗎？
以前，支梅在害怕時會想到俊昌，被人欺負時會想到俊昌。本以為安定下來就可以從新開始忘記俊昌，現(xiàn)實卻剛好相反，倍加思念。
支梅沒有和俊昌一起過過年，她猜測俊昌應(yīng)該回老家去了?？〔?jīng)給她提起過，老家的山，老家的水，老家的風(fēng)俗民情。還有老家的媽媽是個及其老實的人，過年，過節(jié)家里人都耍，只有媽媽一個人任勞任怨忙個不停。支梅突然感覺，自己不就是俊昌媽媽那樣的人嗎？卻沒有俊昌媽媽那樣的命。沒有見過俊昌媽媽，真想見上一面，不知道她是否會理解自己。
支梅回到家中，她決定煮一餐好吃的。她找到趙嬸家臘肉，找到一棵兒菜，放鍋里一起煮。
這一餐支梅吃到的都是新鮮的，也是一個人毫無拘束的。肚子從來沒有過的舒服與滋潤。收拾好碗筷，剩下的更多的就是時間。她第一次感到時間過得如此之慢，一個人的時間并不好熬。問題想精想怪，無法控制大腦活動?？〔挠白硬粩嘀貜?fù)在腦海里，俊昌的微笑，俊昌的一個點頭，俊昌的輕輕拉她的手，俊昌的深情地看著自己的樣子……
支梅來到自己的房間，站著，大腦里全是俊昌的影子，坐著，躺著也全是俊昌。自己被俊昌徹底占有。她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趙嬸全家回家后，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才將支梅從夢中拉回到現(xiàn)實。
“支梅，你吃了晚飯沒？”小紅最先發(fā)話。
“中午吃的太飽，晚上不想吃飯?！敝纷叩节w嬸那間主人房說道。雖然一大家子說話并不是支梅想要的，但人是群居動物，跟他們在一起時間會過得快些。
“大姑那個小兒子的女朋友長的好丑，聽說家庭條件也不好?！薄澳愦蠊玫臈l件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兒子長得稍微像人一點?！薄按蠊门鼋裉鞗]來，大姑女兒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好?！薄八麄凈[離婚都鬧一年多了。”“反正，男人有錢就變壞?！薄按蠊门龅降子泻枚噱X嘛，那么不得了，非離婚不可。”“人家是有錢，人家開了皮衣廠，二十幾個人在給他打工，你說錢多不多？”“今天中午那個碎滑肉炒得好難吃哦！”“今天中午的菜是你大表嫂和那個王女人一起炒的，那個王女人是你大姑父侄媳，那個女人看上去就笨的很，又特別愛幫忙?！?p> ……
支梅一直聽到他們說累了為止。
支梅回到自己房間并沒有馬上關(guān)門，因為她已經(jīng)熟悉這里了。
小紅跟著就進來了，并坐在支梅床尾。
“我媽就偏心二哥二嫂，把個二嫂當成女王，真是受不了?！毙〖t心情沉重地說。
“被公公婆婆當成寶真的很幸福，我要是有你二嫂一半的命那該多好。”支梅說道。
“你現(xiàn)在都無家可歸了，當然沒她命好。但我不同，我媽要是不留我在這里我就回去?！?p> “你回哪里去，這里不是你的家嗎？”支梅問道。
“這里是我的娘家，這房子也不是我的，但是建這房子的土地是我的。以前沒搞開發(fā)時，順路這里全都是田地。這塊地恰好是我的自留地，爸媽的錢和我的青苗費建的房子?，F(xiàn)在收的房租爸媽全都花在二嫂身上，大嫂早就有意見了?！毙〖t有些憤憤不平。
“那你們以前住哪里？”支梅接著問道。
“那邊大院子里，老房子分給大哥和二哥了，那邊房子不多也比較偏，沒有出租?！?p> “這個很重要嗎？”支梅問道。
“你說重不重要，全家人就靠房租和我媽掃地收入。節(jié)約點也是能存錢的，就是為了讓二嫂高興，吃喝都買好的。一分錢都沒存下?！?p> “她現(xiàn)在懷孕，特殊時期，可能你媽才有所顧慮?！敝讽樋谝徽f。
“哪個懷孕有那么嬌氣，當初大嫂懷孕連面疙瘩也吃不起，我媽還不管人家的。大嫂生娃兒欠下的款還是賣了戶口才還清。現(xiàn)在大嫂還是經(jīng)?？磕锛揖葷??！?p> “你們家的情況我不知道，你說的我都聽不太懂。我還欠你們家的房租錢和生活費。我這里還有點錢，要不，我先把這個月的給你們。”支梅每每聽到錢的事情就會有種負罪感。
“房租都是我媽在收，我們都不管你要給你就給她。我只是隨便說說家里的情況。哎！你不是無家可歸？你怎么會有錢呢？”小紅突然話峰一轉(zhuǎn)問起支梅來。
“我，我離家時奶奶給的。就那么一點點，支撐不了多久。”支梅被小紅問得差點就啞口無言，唐突回答，剛出口支梅就后悔了。
“我們那些房子房租都是六十元一月，我媽以前就說過，你住那間房子不方正又小，只租四十一月。生活費以前我們也算過，一個月人均也就一百多塊。過年這個月估計要投二百多塊錢。如果跟你也這樣算的話你就要吃虧，買那么多水果二嫂吃得最多。雖然并沒限制我們吃多吃少，但是堆在家里吃也挺費錢的。家里又不富，能節(jié)約點總會好些?！?p> “你不說我住那間房只要四十元一月，倒也挺便宜的，我以后不用在荒郊野外睡覺了。我的錢夠十個月房租了?！敝吠蝗婚_心的笑了。她不知道四十元就能租到房子。她只知道俊昌的房子都是兩百多，還是好幾幢樓共用一個公廁。趙嬸家也是共用公廁，但只是趙嬸院內(nèi)的租客共用一個公廁。支梅記得以前也有外地人來她們老家租用農(nóng)民民房，農(nóng)民都是不租的，說是外人住進來不方便，也不稀罕那幾十塊錢。支梅也就從沒考慮租房居住。
“哦！我懂了，你是說你有四百塊錢。生活可比房租貴多了，四百塊錢你給兩月房租再吃兩月飯就沒得了。不過開年外頭那些廠都要招工，你要是找到工作的話就好了?！毙〖t帶有調(diào)侃的語氣。
“這里工作好找嗎？”談到找工作小紅一下來了精神。
“不值錢的工作到是好找，技術(shù)工就要先教學(xué)費，學(xué)會了才能掙錢?！毙〖t一本正經(jīng)說道。
“那技術(shù)工要交多少錢學(xué)費？”支梅盤算著技術(shù)工應(yīng)該會多掙錢。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已經(jīng)回來半年了，我也沒有工作，也沒有想到要去學(xué)個技術(shù)。你倒是把我提醒了，要不我們一起去學(xué)技術(shù)?！毙〖t好像也來了興趣。
“要不，明天我們就去了解?！敝泛薏坏么藭r此刻就去學(xué)技術(shù)，過年有什么意義，改變命運，不再做流浪漢才會有將來。這些天的磨爛并沒有磨掉她對生活充滿憧憬。
“你也太心急了，現(xiàn)在都放假了，等到人家開工的時候，招人的時候?！毙〖t帶著嘲笑的語氣說道。
“好吧！因為我太缺錢了。那大概能等多久？”支梅還是心急。
“最多一個月?！毙〖t正經(jīng)回答。
“我的錢只夠兩個月開支，一個月學(xué)技術(shù)希望我能熬過難關(guān)?！敝肺站o拳頭。
“我看你是真難，其實我也并不比你好。只是現(xiàn)在我們這里搞開發(fā)我才有機會留這里，好在我的戶口并沒有遷走?！毙〖t沉重說道。
“我怎么聽你說話有些不懂，你有什么難?。磕惆謰尭枭δ愣纪玫难?！”
“哎！還是不說我了，你睡覺吧，我也去睡覺了。”小紅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小紅又回來了。幸好支梅還沒有脫衣服，便給她開了門。
“跟你說，”小紅神神神秘秘壓低嗓門說道，“別跟任何人說你身上有錢，學(xué)技術(shù)你那點錢跟本不夠，到時候方便喊我媽借。你一個女人身上哪能不留錢，學(xué)技術(shù)要學(xué)兩三個月，估計你那點錢做零花錢都不夠。讓我媽給你墊房租，生活她是樂意的，如果你經(jīng)常缺零花錢她就見不得。她對我都是那樣，我也不曉得她對你會是哪樣！咱倆說好了，不能變。皮鞋廠的工資高，學(xué)費也高。而且我聽說是要兩個人搭檔配合才能完成的?！?p> “我記住了?！敝穭傉f完小紅又轉(zhuǎn)身走了。
支梅總覺得哪里不對，小紅怎么對自己比對父母還好還信任。而且，趙嬸家的每一個人都對自己都那么好。比自己的父母還要好，這究竟是什么原因。小紅又神秘兮兮的，一會兒與她母親吵架，一會兒又談笑風(fēng)生。究竟是怎樣的一戶人家？不管，這個年到底是在她們家過好了，今年應(yīng)該有好運。支梅再次想起旭丹說的這句話，其實支梅很明白旭丹就是心痛她的一句假話，安慰安慰她而已。但除了將這些假話當作真話來對待，自己真的是依無所依。支梅又想起了姐姐，姐姐離家出走是有去處還是沒去處。奶奶曾經(jīng)提醒自己有好去處就學(xué)姐姐失蹤，難道姐姐是有去處？如果真有去處，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奶奶選擇求大姑，二姑?？赡棠堂髅魇侵缷寢屌c兩位姑姑不和，還是厚著臉皮求她們。奶奶為什么不讓自己去投靠姐姐呢？難道奶奶也只是猜測姐姐她有去處？如果姐姐她沒有去處，如果姐姐她和自己一樣，她能挺過來嗎？她也會和我一樣遇到好人嗎？姐姐離家快兩年了，她到底是生是死?。∮酗埑杂蟹孔〉娜兆邮嵌嗪冒?！想想前些天自己的遭遇真是可怕，連想想都害怕。支梅確信自己已經(jīng)沒有在面對噩耗的抵抗力甚至信心。支梅又想起了妹妹支蘭，希望爸媽能看在妹妹已是他們唯一的份上留妹妹在身邊。支梅毫無睡意，她關(guān)掉燈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不經(jīng)意間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起了俊昌。記得在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時，俊昌親口對她說，到過年既有時間又有錢，她要帶支梅去青城山，都江堰二王廟，還要去吃火鍋。還說結(jié)婚時要給支梅買只金戒指。對，還有，還要給支梅買件皮衣，羊皮的那種。支梅禁不住借窗戶外的那點燈光埋頭看了看自己現(xiàn)在這樣，不禁潸然淚下。估計今生今世也買不起金戒指，農(nóng)村人結(jié)婚也就買套新衣服。況且，自己已是人盡皆知的殘花敗柳，老實的農(nóng)民幾乎不會要自己?？〔?jīng)承諾自己的，現(xiàn)在想起來簡直就是天上人間，遙不可及?！翱〔敝份p聲呼喚著，
“你還好嗎？那天發(fā)生的事你后來一定聽說了，你一定牽掛我是不是？你一定不放心我是不是？你一定想知道我都經(jīng)歷了什么，對不對？我也好想告訴你，我心里有好多話想對你說。除了你，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心里話只能憋在心里，不知可以對誰說。只有你是相信我的，別人都是嘲笑的挖苦我的，特別是我被人欺凌，只有你是相信我的。親愛的，我真的想你了?，F(xiàn)在才知道得到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失去才知道得到有多難，珍惜才是賺到。愛情雖是感覺卻緊緊抓住人的靈魂，欲罷不能?？〔?，人們是被迫分開的，我們的感情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我們彼此是忘不了對方的。這些我都知道，你有多愛我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我們分開只是暫時的，短暫的，是上天在考驗我們，是長輩在考驗我們。經(jīng)過這個冬天我的流浪生活，上天是讓我明白對你，我是真的做錯了。我不應(yīng)該只顧我家的感受，不顧你家的感受；我不應(yīng)該只考慮我爸媽強行要你聽我的；我不應(yīng)該小女子做男人的主。我應(yīng)該支持你去廣州進貨，我應(yīng)該支持你不拿錢回家。我是真的做什么都做砸，我對不起你，我好想親口跟你道歉，又好想聽你親口對我說你原諒我了。俊昌，我們分開的時間不長，你一定還在等我，我相信你一定還在等我。等我在金花站穩(wěn)腳，租好房子，我就把你接過來。沒人認識我倆，我倆從頭開始?！?p> 這一夜，支梅幾乎沒睡。她越想俊昌，精神越好。越想俊昌，越盼望夜更長。
一連好幾天趙嬸全家都走人戶拜年。初八這天，終于輪到親戚來他家拜年。一大清早，三個男人就去買菜，四個女人在家里忙得不亦樂乎。聽到鍋碗瓢盆和走路的聲音，支梅趕緊起床出門。
“大嫂二嫂，你們這么早就過來了？”支梅對正在忙碌的兩位嫂子招呼并問道。
“是啊！今天咱家六桌客人，不早點動手只怕到時候還沒做好?！倍┥焐煅f道。二嫂看上去顯得有些有意讓別人知道她有多不容易，捶捶腰又說，‘真難彎腰啊！’小紅只做手里活路，當作沒聽見。支梅也是懷過孕的，別說三四個月，支梅到被迫引產(chǎn)時八個多月還每天出攤，為了不錯過每一個客戶，支梅就沒有準時吃過一餐飯?？〔o她買點水果，她都是拒絕，只希望有更多的錢拿回家討好父母?？吹叫〖t二嫂的做作，支梅有些許羨慕，莫名地對自己的父母有些許恨意。
“求你們拿我當自家姐妹，告訴我，我該做什么？”支梅說道，支梅明白，現(xiàn)場所有人都是自己的貴人，無論他們家誰與誰有誤解都不影響他們對自己好。況且，現(xiàn)在是寄人籬下。
“你還是來幫我吧！”正在清洗一大籮筐存放已久的舊碗的二嫂先說話了，不過她的聲音始終是溫婉輕柔的。
“行”支梅擼起袖子便伸手下水。為了讓自己好過，她抬起頭笑著對大家說：“咱們以年都是一家人，不管你們誰心忙都叫我，別對我客氣?！?p> “我倒是希望你跟我們是一家人，我正好缺個伴，你要是不嫌棄，咱倆以后就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哪欠N?！闭谀ㄗ雷拥首拥男〖t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小妹，你是腦子進水了嗎？跟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倆都是女人，你是打算永遠住這里，可人家將來是要嫁人的，怎么跟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大嫂張莉莉笑著說道。
“她跟我一樣，都是苦命人。就算是嫁人，這命也好不到哪去！”小紅大聲說道。
“那可不一定，人家長得那么漂亮，這人吶，長得漂亮就是本錢?！贝笊┗卮鹦〖t。
“你是說我長的丑嗎？我知道我長得丑，但是，我大哥可不比我好看，你不也嫁給他嗎？”
“小妹，你可別多心，我說的是實話。你們?nèi)置脗€個都長的丑。”大嫂大聲回懟。
“丑是丑，有戶口。我爸媽都長那樣，我們能長好看嗎？我們要是長好看了，保不準是有問題?！毙〖t又說又笑，毫無顧忌。
“你可是真會說話。你自己長的丑還怪你爸媽，你爸的人才是差了點，你媽我可是桃紅花色，伸眉展眼。你兩個哥哥也只是矮了點，人才都差不了。就你自己長的難看，比你兩個嫂子難看多了。”趙嬸大聲怒懟小紅，小紅沒了笑容，也不說話。
“我都這樣了，”支梅急忙說道，她是怕小紅會不會和嫂子們吵起來?！熬退阋郧坝悬c姿色也被現(xiàn)實打成歪瓜裂棗了。我連歸處都沒有，我還真愿意有小紅這樣的姐姐，以后互相有個幫助?！敝房葱〖t不高興了，希望自己的話能給小紅帶來幫助。支梅清楚，自己哪能跟小紅比，要是小紅能說到做到，才是自己高攀。
“我曉得你們都見不得我，總是看我不順眼。我長得丑也不怪我，我生來就這么丑。我的戶口在這里，我也沒有吃你們的，我吃的都是我的土地錢?！毙〖t聲音不大，不只是說說而已。
支梅知道在自己家中，爸爸媽媽非常武斷，每每這種情況都會可能動手打人或進入激勵爭吵中。于是有意轉(zhuǎn)移話題說道：“海帶，你們是更喜歡涼拌還是燉湯？”
“夏天我們就喜歡涼拌，冬天就喜歡燉湯。你們老家呢？”二嫂問道。
“我們家比較窮，夏天幾本不買，只有過年才買，也就燉湯。不過，我在親戚家夏天吃過涼拌的海帶，真是一道美味?！敝愤呎f邊看向趙嬸，支梅發(fā)現(xiàn)趙嬸向著誰，誰就受保護。但趙嬸好像也沒針對誰。
陸陸續(xù)續(xù)來客，一家人都先后出去喜氣洋洋地接待客人，支梅則一直的廚房忙碌。直到大家就坐喝酒吃菜，男主人也都陪客人喝酒，女主人忙完了找個空位坐下，支梅才舀了碗飯又舀了一碗海帶，到自己的房里獨自吃了起來。
小紅突然端了兩個盤子進來，都是桌子上的貴菜。每樣都夾了些，湊成兩個拼盤。放到支梅床邊那桌子不是桌子柜子不是柜子的木物件上。
“我跟你一起吃。”不等支梅說話，小紅又去端了飯碗過來。同支梅一起坐在床邊吃了起來。
“你不用陪客人嗎？”支梅邊吃邊問道。
“只有喝酒的才要人陪，吃菜吃飯的不用陪，都是自家親戚，也沒那么多講究?！毙〖t跟支梅說話就會自然放低聲音，語速也慢很多。
“你別生你媽媽的氣，農(nóng)村里，重男輕女的很多。你媽也比別人好很多，要是我媽現(xiàn)在能讓我回家我也會感激她一輩子?！敝份p聲勸慰道。
“我并沒有生我爸媽的氣，我們家條件真實不好。以前，我們家最窮，好多親戚都不來我們家。現(xiàn)在我們這里搞開發(fā)，有錢了，每次有事都比他們那些辦的好，親戚才又喜歡我們，都喜歡來我們家。搞開發(fā)之后，由于我的戶口在老家，隊上分錢有我一份。我媽就把我那份錢存起來。這塊自留地也是我的，直到錢存夠了我媽就蓋了這房子。把我叫回來，并聲明這房子以后就是我的?！?p> “那你媽對你挺好的呀！”支梅禁不住插話說道。
“我當然知道我媽好，就是她那張嘴，說話真不考慮別人感受?！?p> “那你大嫂二嫂也同意？?！敝穯柕?。
“大嫂分家已經(jīng)六年了，至于二嫂我也不知道分沒分家。我們這房子是去年才修建好，表面看起是房子，其實質(zhì)量很差，就是危房。二嫂是前年結(jié)婚，二嫂身體不是很好，直到前幾個月才懷孕。我媽搬到這邊來住時，那邊的所有所有都留給了二嫂。剛開始，二嫂他們自己單獨煮飯吃。自從二嫂懷孕，二嫂就不煮飯，媽就讓他們過來吃。他們過來并不交生活費，大嫂一直都有意見。我回來已經(jīng)半年，沒有工作，我也就吃隊上分給我的那點糧食錢。我們這兩排房子總共十間，出租八間。每月房租就是四百八，我一分錢都沒見到，我認為我也應(yīng)該得一些才合理。我媽每月掃地有四百多，我爸打點零工，每月也有兩百塊左右。我們家現(xiàn)在收入真不少，可是一分錢也沒存下。”
“你大哥，二哥家經(jīng)濟怎樣？”支梅問道。
“他們單獨過肯定不如我們這邊好過。大哥也是打零工，喊他的人很少，一個月也就百塊左右。大哥脾氣不好，說話沖，好多人都不喜歡他。二哥也打零工，二哥脾氣好些，工資跟我爸差不多?！?p> “那他們有沒有房屋出租？”支梅想子解這是怎樣的一家人。
“以前的老房子太爛了，地盤其實很寬。因為沒錢重修，就堆放一些雜物和自己居住。他們只是在壩子里各自修建兩間我們這種平房出租。由于老院子不順路，租金只有五十，一個月也就收入一百塊錢?！?p> “你是更喜歡你大嫂了?！?p> “兩個嫂子都不討厭我都喜歡。我只是覺得我媽太順從二嫂，對大嫂不公平?！?p> “你大嫂兒子多大了？”支梅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趙愷今年五歲。我媽對趙愷還不錯，每隔兩天就會給趙愷拿一元零花?！?p> “只要你媽對孫子好，你大嫂也會開心?！敝氛f道。
“我想也是，要不然大嫂對我媽的不公平會是只字不提?！?p> “這么說你媽也不容易?！敝氛f。外面還在吃飯，這時支梅直接放下手中的碗，估計是吃飽了。
“其實我大嫂比我還后回來，大嫂回來之前趙愷一直是我媽在帶?！?p> “你大嫂在外打工嗎？”
“不知道，當時應(yīng)該是跑了。”
“什么意思？跑了？”
“是的，跑了。我比大哥先結(jié)婚，大哥結(jié)婚到大嫂跑了我都不在家。我也只是聽我媽說，聽大哥說。大哥結(jié)婚時，家里一貧如洗只是把舊房子里收拾收拾。買了二手的架子床和一個小衣柜。簡單的請客舉辦婚禮后就分家了，分給了大哥五百塊錢的欠帳。當時，大嫂就和爸媽吵架了?！?p> 后來呢？
后來大哥大嫂一直不還這錢。不還錢有兩人原因，1.大哥大嫂真實沒錢，2.大哥大嫂認為他們結(jié)婚買的東西不值五百，因為沒給彩禮。我媽說還有酒席錢，大嫂說酒席花錢不也收了禮金嗎？就這樣吵架越來越多，感情越來越遠。由于當時大哥還沒有零工可做，生活捉襟見肘，沒多久家里就斷了糧食，大嫂只能回娘家去借。大嫂娘家也不富，借了糧食大嫂也就不好意思向娘家借錢。時間慢慢過去，大嫂身體慢慢消瘦下去。直到病倒住進醫(yī)院，大嫂娘家才知實情，才將大哥大嫂一家人生活承擔下來。后來大嫂懷孕了，人依就消瘦。也是年輕不懂嘛，什么也沒準備。長達一年時間和媽媽堵氣不喊媽媽，媽媽也就不管。直到大嫂臨產(chǎn)，大哥請來了附近聞名的接生婆接生。趙愷是那天晚上十二點出生的，又是冬天。包裹小孩的任何物件都沒有，就連一個干凈的可以給小孩洗澡的盆也沒有。大哥從沒有經(jīng)歷那種場景只能傻傻地看著，接生婆只好親自動手去燒熱水，找舊布…..，直到把小孩的事處理好再來看大人時才想起臍帶沒有下來已經(jīng)縮回子宮。接生婆是很有經(jīng)驗的，她不顧一切伸手去抓，結(jié)果沒有抓下來，這時，大嫂出現(xiàn)大出血。緊接著，大嫂暈迷過去。從未經(jīng)歷世事的大哥全身哆嗦，說不出話來。孩子還在哇哇大哭，大嫂生死幽關(guān)，大哥身上一文錢沒有。好心的接生婆對我們家情況有所耳聞，她沒有說走，而是徑直去扣響我媽的房門。我媽沒有堵氣，接生婆喊她她就過來了，進房一看，傻眼了。當時，我媽沒有遲鈍，回房拿著她僅有的五百塊錢，又讓我爸爸去找了輛板車，將大嫂用被子包裹放板車上送去縣醫(yī)院。當時是我媽和我大哥送大嫂去的醫(yī)院，家里就只有我爸和二哥還有剛出生的小趙愷。
“好歹還是和好了，那你大嫂也沒理由跑??？”支梅還問。
大嫂在縣醫(yī)院住了三天沒有醒來，醫(yī)院讓轉(zhuǎn)去上級市區(qū)醫(yī)院。在市醫(yī)院一周后，大嫂還是沒有醒來。最后專家會診決定讓大嫂做個全身檢查。在ct全身掃描下才發(fā)現(xiàn)大嫂胎盤還在腹中，然后送去手術(shù)室。第二天，大嫂奇跡般醒了過來。
“胎盤在腹中之前接生婆不是告訴了你媽嗎？怎么沒有告訴醫(yī)生？”
“我媽和大哥都是知道的。當時最大的害怕是沒有錢，人忙無計，真實的都給忘了。”
“那總共用了多少錢？”
“總共兩萬多?！?p> “那么多？”支梅差點驚掉下巴。“哪來的兩萬多？”
“大嫂娘家媽借遍所有認識的人，不管親不親都開口，不管多少都接受，并且把家里所有能賣的都變現(xiàn)了?！?p> “這么多的錢怎么還得起？”
“當然還不起，后來大嫂出院。命是保住了，家里真實揭不開鍋，大嫂還是在家里呆了一年。上門要帳的人駱繹不絕，后來大嫂就失蹤了?！?p> “你大哥去找過沒？”
“大哥去過大嫂娘家，娘家人說不知道。我們家人就認為大嫂跑了，也沒去找?！?p> “那你大嫂什么時候回來的？”
“比我回來還晚。我回來已有半年，大嫂回來應(yīng)該只有四個月。”
“她自己就回來了？”
“是的，因為我們這里搞開發(fā)了。應(yīng)該是大嫂的母親得到消息后通知她回來的?！?p> “什么意思？”
“因為我們這里搞開發(fā)已經(jīng)有兩三年了，她要自己回來早就回來了。我們村上公布可以賣戶口，這個消息出來后大嫂才回來，難道不是她媽通知她的。大嫂還欠著娘家親戚兩萬多塊錢呢！當時賣掉一個人的戶口是二萬六，賣了戶口后，大嫂就把娘家債務(wù)還完了。也就是前兩個月的事情。”
“賣戶口，戶口怎么賣？”
“賣戶口就是把農(nóng)民戶口賣成居民戶口，從此就是鎮(zhèn)上大戶。一次性付給賣戶口的人二萬六，不在高享受農(nóng)村戶口的其他待遇?！?p> “會不會劃不著？”
“不會，光我們隊上就有二十幾個人賣了戶口的。都把因錢被逼的問題解決了?！?p> “可是以前我聽大人們說，住在農(nóng)村沒有了田地就等于沒有了根。而且，住在農(nóng)村的居民也是沒有工作的，以后一輩子吃什么呀？”支梅有種莫名的擔心，焦急地問。
“事到頭不自由，兩萬多塊錢可是個大數(shù)目，很多人用這兩萬多塊錢蓋了二十幾間平房，當然，就是我們這種危房出租，一年下來，可是一萬多的收入。”
“那二十幾間平房修在哪里呀？”支梅太沒有見識了，小紅的話簡直不可思議。她必須了解一下。
“每家每戶都有林園嘛！林園都開了，全蓋成房子了?！毙〖t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你家有嗎？”支梅問道。
“我家的平均分給大哥二哥了，沒有我的?！毙〖t說。
“哦！”
“小紅，你這個女子真是沒用?！壁w嬸在外面嚷嚷道，“你躲在那屋頭是不想洗碗啦？一點沒有眼力勁，客人都下桌子了，也不曉得陪客人擺擺龍門陣。”
“你鬧啥子？剛才吃飯前我最后一人上桌，跟本就沒有我的位子，我才過來支梅房間一起吃的，少吃了那么多菜你咋不說話呢？你就碼的倒我一個人。一點活路怕我少做，再多好吃的不怕我少吃，你可真是我的親媽。”
“你不曉得擠一擠就坐下嗎？你大嫂二嫂不也坐的有點擠嗎？你是客人嗦，還要人侍候你？”趙嬸大聲指責(zé)。
支梅趕緊出來擼起袖子下手就干。
“我是可以擠一擠就坐下，那支梅又不認識我們的客人，又不知道該咋招呼，她咋樣去擠，她一個人也不好意思上桌子夾菜，就只是舀了點海帶湯一個人在屋里吃飯。一年就一次吃這么豐盛，你好意思讓人家一個人就吃點海帶湯？”小紅理直氣壯地說。
“當真話，我們都只顧自己把支梅忘了。這個女子心細，一輩子心又好，考慮周到。”趙嬸夸獎完小紅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支梅只管認真洗碗。
這一天過得比較快，人多事也多，很好打發(fā)時間，這在支梅心中才是應(yīng)有的狀態(tài)。
這個春節(jié)就在趙嬸一家人的爭吵與回懟，歡聲與笑語中度過。初七初八外地來金花打工的人們陸續(xù)歸籠。街上人口迅速多起來，熱鬧非凡。各個店鋪陸續(xù)開門，各個工廠放炮慶祝開業(yè)，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趙嬸家也熱鬧起來，各家租客陸續(xù)就位，生火開灶。趙嬸一家一一打招呼，問上問下，說東道西，幾乎聲音就沒有中斷過。
小紅熱情好客地帶著支梅一一介紹。生怕漏掉一個，可支梅跟本無法分清這一二十個生面孔，介紹到最后前邊介紹的徹底忘干凈，多么希望她停止介紹。介紹完了以后接著將支梅的不增幸遭遇向大家講訴一遍。支梅羞得低下頭，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小紅根本不看支梅，滔滔不絕地講訴，最后還不忘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支梅，因為支梅真的太可憐了。
人們對小紅的精彩表演沒有顯出太大興趣，都在忙著做自己家的衛(wèi)生，這房子也快一月沒住了。講到精彩的地方，趙嬸還會附和強調(diào)。‘是，是的，就是那么回事。真的，真不曉得支梅咋就攤上那樣的父母?！藭r的支梅對趙嬸一家的感激之情開始變淡，她盼望著還清趙嬸一家情債之后另找一家房主，當著眾人讓支梅出丑，揭支梅傷疤，對支梅而言不比流浪街頭輕松。
終于大家都去上班了，支梅一刻也等不了，她已經(jīng)欠下趙嬸家好多錢了。她游走在街上的每一個角落，尋找可能的工作或招學(xué)工的機會。各家廠門口和牛皮癬廣告處，并沒有招工或招學(xué)工的廣告。直到天黑，支梅才悻悻回家。
“支梅，你去哪里啦？”剛進大門，等待支梅回家吃飯的趙嬸問道。
“想找工作?！敝返哪橂y看極了。
“別急，慢慢來，一定有辦法?！壁w嬸安慰道。
這時，住在小紅隔壁的女士汪小艷大家都叫她小汪走過來問:“你要找工作??？”
“是的。”小紅回答。
“她當然要找工作，她太艱難了，要不是遇到我她現(xiàn)在還住青山旅館。你們看到哪里有招工的記得給她介紹。”趙嬸真切地說道。
“不是介紹的問題，”小汪說道，“皮鞋廠都是要招熟手的，都不要生手。我只曉得有專業(yè)培訓(xùn)機構(gòu)，不過學(xué)費很貴，要學(xué)幾個月才能做而且也談不上熟手?！?p> “我看見除了皮鞋廠以外還有家具廠，難道他們不招工嗎？”支梅問道。
“家具廠我不知道也不關(guān)注，因為我們只會做皮鞋?！毙⊥粽f。
終于在支梅的心急下小紅還是同支梅一起走上大街開始尋找培訓(xùn)機構(gòu)。她倆沿街挨家挨詢問，了解。確實，小汪說的沒錯皮鞋廠都招人卻不招生手。就在她倆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夢幻皮鞋培訓(xùn)部”幾個大字映入眼簾。倆人不禁笑出聲來，像魚兒得水似的直接進去。
“我們這邊學(xué)費是800元，學(xué)期是兩月?！惫ぷ魅藛T說道。
“是不是兩個月我們就可以去掙錢了？”支梅激動的問。
“按道理說是，我們是不推薦工作的。兩個月期滿你們就可以出去找工作了?！惫ぷ魅藛T解釋說。
“這個可以，兩個月之后我們就可以掙錢了。800就800，我們明天就來交錢。”小紅也開心的不得了。
“好，你們交了錢就可以直接進車間學(xué)習(xí)?！惫ぷ魅藛T說。
“那我們現(xiàn)在可以參觀一下你們的學(xué)習(xí)車間嗎？”支梅還是有所擔心怕上當受騙。
“可以啊！這個必須的?！惫ぷ魅藛T說完起身就帶她倆進去。
一排排電動縫紉機支梅還沒聽說過，一大半的縫紉機上都坐了人，都拿著小皮子在緊張有序地壓線?？p紉機的對面又是一排案桌，一些人在練習(xí)折邊。老板說這就是上案，上案必須倆人配合。一個折邊一個車鞋幫共同完成工作。過了上案區(qū)就是下案區(qū)，下案工作人員就是把車好的鞋幫與鞋底合成一雙合格的鞋子。上下案學(xué)費都一樣，學(xué)期也是一樣，至于學(xué)上案還是下案讓倆人自己決定。倆人經(jīng)過觀察都覺得學(xué)上案比較適合女孩子。小紅特別開心，這是她回來半年后最開心的事。想到兩個月后就能掙錢，而且皮鞋廠的工資都很高，臉上笑容一直沒有減退。支梅對800元學(xué)費心情沉重，趙嬸對支梅雖有希望，會不會因為要為支梅墊資而放棄希望呢？沒有成功的任何事情支梅都知道會有變數(shù)。小紅一路上興高采烈，開心讓她沒有發(fā)現(xiàn)支梅的臉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