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冬時節(jié),下起了一場小雨。
山外的紛紛擾擾都與自己無關(guān),把腳步停留在這里,看雨是一種解壓,聽雨是一種宣泄,原來是這山林惹了驟雨,濃墨惹了相思,他治愈了心靈。
山頂小村一幢石屋的三樓,一位面容精致的女子正在聽雨。
唐葭璃坐在窗邊,窗戶打開,靜靜地聽著外邊的細(xì)雨,心里不由得浮現(xiàn)出那個相處不足百日的男人。
恍惚之間,唐葭璃居然升起了一個念頭。
“我以后,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都要變成一棵樹,樹是不會移動的,這樣我就不會和他分開了。”
石上有雨珠,滾滾碎碎,心中有良人,心心念念。
此時的廣平呢,正和何琳兒與村民們搶收一種叫“磨盤瓜”的大型蔬菜。
磨盤瓜,一種藤蔓蔬菜,需搭石架種植,其果成熟足有四五十斤重,初春播種,濃冬收獲,形似磨盤,故而得名“磨盤瓜”。
山頂村子的磨盤瓜菜地里。
用石頭砌成的石墻一排排整齊排列,足有一人高,石墻之間橫放著一排排碗口粗的木頭,整體形成間隔規(guī)律的石架,磨盤瓜沿石墻而上,在木頭之間隨意生長。
濃冬時節(jié),磨盤瓜的葉子已經(jīng)干枯完了,蛛羅密布的藤蔓上,結(jié)著幾十個碩大的瓜果。
此刻,廣平正在地上接石架上村民們遞下來的磨盤瓜。
窸窸窣窣的小雨中,大家都滿臉歡喜,新年的時候,大家都會用磨盤瓜做一種叫做磨盤餅的小吃來慶賀新年。
何琳兒穿著厚厚的棉衣,在架子上摘著磨盤瓜,也是一副玩性大發(fā)的樣子。
正在這時,她看見一個磨盤瓜從石架的邊沿滾落了下去,下面有一個高瘦漢子正蹲在地上搬運磨盤瓜。
眼看一個四五十斤重的磨盤瓜就要砸向高瘦漢子,何琳兒雙腳蹬在石墻上,一發(fā)力,跳躍而起,斜飛了出去,目標(biāo)直指掉落的磨盤瓜。
只見磨盤瓜距離高瘦漢子還有一個頭的時候,何琳兒一掌擊在磨盤瓜上,磨盤瓜承受巨力,偏離原有軌跡,斜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四分五裂,露出了土灰色瓜皮下黃金般的果肉。
高瘦漢子這才醒悟過來,大家也才回過神,看著一個扭腰,飄轉(zhuǎn)落地的何琳兒,大家爆發(fā)出一陣激烈的喝彩聲。
廣平也看向何琳兒,對著她憨厚一笑。
何琳兒享受著周圍的夸贊,跑到廣平身邊,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廣平,嬌聲問道:“廣大哥,我厲害不厲害?”
廣平連連點頭,“厲害,厲害,琳兒,你最厲害了!”
聽到廣平樸實無華的稱贊,何琳兒像吃了蜜一樣,一雙大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
何琳兒的確是又變厲害了,他們到村子已有一個多月,何琳兒學(xué)了一種村子里的武藝“跳跳腿”,現(xiàn)在她的彈跳能力大有進(jìn)步。
廣平也看了村里的那本修仙功法,納氣期紫級功法——落霽木宵功,木屬性功法。
落霽木宵功的首頁也是那句,“凡人聚集之地不可修煉此功法”,通篇讀下來,廣平毫無收獲,看到功法后面的那幾種木屬性法術(shù)——木刺術(shù),青藤術(shù),木根纏繞術(shù),廣平心里火熱,卻只能干望著。
村民們淳樸善良,廣平也投桃報李,把“土氣入體術(shù)”默寫出來,送給老者,只是看老者態(tài)度,毫不在意,村民們對修仙之事也是持一種外門看熱鬧的心態(tài)。
七八十人的村子,抱著修仙功法,有這么好的地利條件,又不是濁氣聚集之地,居然沒有人修煉那本仙法!
廣平想起自己以前多么癡迷修仙功法,做了種種奮斗,心里不由有幾分復(fù)雜。
或許平平淡淡的在荊南縣打鐵,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娶妻生子了吧!
想到娶妻生子,就想到了何琳兒,廣平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的磨礪,都是上天最美好的安排。
轉(zhuǎn)眼之間,冬去春來。
山頂?shù)拇迕裼珠_始種植磨盤瓜了,而廣平三人則告別村子,繼續(xù)向姑南府行去。
萬里歸途,唯家是處。
下山的小道上,何琳兒施展跳跳腿的武藝,一路上一蹦一跳的,像一只開心的兔子。
廣平、唐葭璃走在身后,看著歡快的何琳兒,也是心情輕松。
唐葭璃看上去傷勢已好,行走自如,廣平?jīng)Q定下山之后,買兩匹馬,直奔姑南府。
為什么不是買三匹呢,因為廣平不會騎馬,這也讓廣平看到了自己和何琳兒之間的門第差異,讓他隱隱有些憂心這趟姑南府之行。
何琳兒的父母會讓她和何琳兒在一起嗎?廣平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現(xiàn)在只愿當(dāng)一只鴕鳥。
接連風(fēng)餐露宿了幾天,廣平三人才買到兩匹雜毛馬,唐葭璃一人騎一匹,何琳兒、廣平二人騎一匹,一路絕塵,向荻梓府奔去。
早春里,隨著氣溫的變化,驛道邊的顏色變得五彩繽紛起來,太陽是紅燦燦的,天空是湛藍(lán)的,樹梢是嫩綠的,迎春花是嬌黃的……
春日光線溫柔,新生的綠草,含苞待放的桃樹,發(fā)芽的楊柳,報春的燕子,北飛的鴻雁,消融的堅冰,大自然的一切似乎都在復(fù)活、蘇醒。
廣平摟著何琳兒的細(xì)腰,聞著空氣里的陣陣幽香,心旌搖曳,偶爾接觸到何琳兒的后背,更是漲紅雙臉,難以自持。
心旌神馳了幾日,廣平才適應(yīng)了和何琳兒同乘一馬,卻不知,廣平的怪異舉動,也弄得何琳兒尷尬了好幾天,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唐葭璃把二人的舉止神態(tài)看在眼里,心里偷笑著二人,卻又有一絲羨慕和落寞。
行至仲春,三人終于走出了金頂府范圍,抵達(dá)荻梓府。
一進(jìn)入荻梓府,廣平就松了一口氣,雖然已經(jīng)過去幾個月了,但是對死亡的恐懼,像一桿秤砣似的,時時刻刻壓在廣平心里,讓他擔(dān)驚受怕。
現(xiàn)在終于松了口氣,當(dāng)天中午,到了一個小鎮(zhèn)之后,廣平就帶著二女去了鎮(zhèn)上的酒樓。
三人點了一桌子菜肴,吃飽喝足之后,開了兩間房,廣平一間,何琳兒、唐葭璃一間。
在店小二的帶領(lǐng)下,廣平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啥也不想,關(guān)上房門,把包裹往床上一扔,直接穿著臭烘烘的衣服,趴在床上就睡。
一路上,起先還覺得香艷,后來這屁股天天顛簸,從來沒受過這騎馬之苦的廣平,直接把屁股顛得肌肉酸痛痙攣,讓廣平好生難受。
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半夜里,廣平抹黑起來上茅房,點起油燈,發(fā)現(xiàn)桌子上用砂鍋給自己溫著一碗吃食,廣平打開一看,是一碗羊肉湯,羊湯上面用竹架子盛著四塊饃,廣平心頭一暖。
第二天早上,廣平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唐葭璃坐在自己房間桌子旁,桌上干干凈凈,看來空砂鍋碗已被伙計收走。
而何琳兒正坐在自己床邊,用一根蔥蔥玉指,在他雙眼上畫圈。
廣平被何琳兒吵醒,也不生氣,朝她憨憨一笑。
何琳兒做了個鬼臉,做嫌棄狀,捂住鼻子,“好臭啊,好臭啊,哪里來的叫花子,睡在我廣大哥的床上,快說,你把廣大哥藏到哪里去了!”
說著還用另一只手做手刀勢,抵在廣平的脖子上。
廣平明白何琳兒是在調(diào)笑他,他不知如何應(yīng)答,只是憨厚的看著何琳兒笑。
看著憨笑的廣平,何琳兒鬧了個大紅臉,收回手刀,在廣平額頭上一點,嬌聲道:“廣棒槌~”
然后快步起身,離開床沿。
何琳兒見唐葭璃也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心里更感不好意思,急急忙忙的就跑出了屋子。
唐葭璃見何琳兒已經(jīng)離開屋子了,也起身對廣平說道:“廣大哥,我已經(jīng)讓店家去給你打溫水了,你一會兒洗洗吧,我先出去了?!?p> 已經(jīng)起來的廣平正在舒展筋骨,聽到唐葭璃的話,對著唐葭璃也憨憨一笑,“謝謝你,唐姑娘?!?p> 唐葭璃看見廣平的憨笑,又聽得那聲“謝謝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好似有些臉熱。
廣平莫名其妙的看著也匆匆離去的唐葭璃,心中沒有在意這些小事,準(zhǔn)備好好洗個澡。
洗漱之后,三人吃過早飯,廣平帶著二女去成衣鋪各買了一身細(xì)布衣服,換好衣服,三人繼續(xù)騎馬奔行。
在荻梓府行了十余日,三人遇到了連綿不絕的春雨,讓他們在一個縣城停留了四五天,卻還是不見雨停的樣子。
廣平憂心忡忡的在縣城瞎逛,發(fā)現(xiàn)縣城居然有直達(dá)茉海府的馬車。
廣平當(dāng)即賣了馬匹,帶上二女,坐上車馬行去往茉海府的馬車,四平八穩(wěn)的在如油春雨里向茉海府行去。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天上的雨水,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車上的羈旅之客也換了一波又一波。
這天,車上只剩下車夫和車內(nèi)的廣平三人,何琳兒拉起車內(nèi)的窗簾,欣賞外面的春雨。
細(xì)細(xì)的春雨,細(xì)得像牛毛,細(xì)得像銀絲,仿佛風(fēng)一吹就能吹斷似地,行走在驛道上的馬車,周圍籠罩著一層白煙。
何琳兒伸出手,想去接細(xì)雨,卻根本就接不到雨滴,只有涼涼地感覺從指尖直潛入何琳兒的心脾,給她一種癢癢的,清爽的,愜意的感覺,這種感覺比之廣平坐在馬后抱住自己的腰肢,又是另一種心動。
她不由得悄悄伸出左手,去捏住左邊廣平放在長條框凳上的右手,并俏皮的在廣平手心畫圈。
坐在車門口的廣平心頭一跳,心臟猛烈抖動,不知如何是好,粗糙的大臉上瞬間漲得通紅,他心虛的瞟了一眼坐在最里面的唐葭璃,見她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氣。
一路上,廣平就這樣心情葳蕤的抵達(dá)了下一個縣城。
飄蕩在天上的心情,讓他覺得走過這段路程,好像才過了不到盞茶時間,怎么這么快就抵達(dá)縣城了啊,廣平心里感嘆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
休息一夜,馬車再次出發(fā)的時候,換了個馬夫,車內(nèi)也又多了幾個人。
其中有個姑娘格外引人注目。
她辮子頭,頭頂辮子上扎著青黃綢帶,脖子上戴了一個銀項圈,身穿干練純白碎花衣,衣服脖頸一圈繡有青黃相間的小花朵,腰間同樣有這樣一圈小花,她的雙手雙腿都戴著黑色長護(hù)腕長護(hù)腿,雙腳穿著一雙黑色踏云靴。
頭一次見到這么一個英姿颯爽的姑娘,廣平心里也覺得有些新奇,不由多打量了幾眼這位姑娘。
一路上隨著旅客的下車離去,慢慢的,車內(nèi)只剩下廣平三人和那位辮子姑娘了。
車輛緩慢的行駛著,四人大眼瞪小眼,尷尬異常,特別是辮子姑娘,她一個人坐在車內(nèi)的另一邊,對著三個陌生人,不時與三人眼神交匯,氣氛更顯窘迫。
辮子姑娘咳嗽一聲,決定打破僵局,“幾位一路行去,可是要到茉海府?”
廣平正待作答,何琳兒搶先一步,“是啊,姐姐也是要去茉海府嗎?”
辮子姑娘頷首,“是的,我也要去茉海府,我家就在茉海府城,幾位也是茉海府內(nèi)之人嗎?”
說罷,她分別看了一眼對面三人。
廣平接過話茬,說道:“我們是一起的,我們打算去茉海府游玩兒一番?!?p> 辮子姑娘聽了點點頭,“我們到達(dá)茉海府的時候,正是茉海府賞茉之時,屆時千里茉海的茉莉花漫山遍野,的確是美不勝收啊……”
接著四人就在馬車?yán)镩e聊了起來。
辮子姑娘所說的千里茉海,是說的茉海府城東南三十里外的一片風(fēng)景圣地,如她所言,千里范圍內(nèi),各種各樣的茉莉花生長其間,其中不乏千年百年的古樹,每到五六月份,正是茉莉花開的時候。
交談間,廣平知道了辮子姑娘的一些信息。
辮子姑娘叫錢七七,她是茉海府北城之人,家境殷實,現(xiàn)在在荻梓府啟隆披望仙院學(xué)習(xí)修仙功法,此次回茉海府是為了給父親祝壽。
望仙院,廣平從未聽說過這個地方,經(jīng)過錢七七的介紹,他才了解了這個地方是干什么的。
啟隆坡望仙院,是荻梓府有名的修仙學(xué)院,目的只有一個:納氣成功,脫離肉體凡胎,成為仙人,飛天遁地,延年益壽。
當(dāng)廣平興奮的問錢七七,她們學(xué)院有沒有人納氣成功過時。
錢七七一臉尷尬的說她沒有聽說過有納氣成功的弟子。
廣平一臉失望,果然修仙難,納氣難,成仙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