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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長安云歸闕

第六十八章 陳年舊事

月落長安云歸闕 易城春 3642 2023-06-06 12:53:00

  宇文懿萬分震驚:“你說什么?”赫連歡認(rèn)真聽著外頭的動靜,確定那些侍衛(wèi)并沒有跟進(jìn)來,才拉過宇文懿道,“是這樣,陛下讓你入兵部,便是希望你能在兵部有所作為?!?p>  “這與刺殺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知道,你想革新兵部的舊制,但卻舉步維艱。我這么一鬧,便讓他們知道,若是陛下身邊當(dāng)真都是些酒囊飯袋之輩,會讓陛下陷入危險之中。到那時,誰都擔(dān)不起這個罪責(zé)?!?p>  宇文懿沉思了片刻,卻道:“你把革新舊制想得太簡單了。他們難道不知這風(fēng)險嗎?那些人很有分寸,不該他們覬覦的位置,他們都不會碰,所以此法行不通的……”

  她自然知道行不通,不過一番托詞罷了。如今宇文懿這么說,應(yīng)該是信了她的鬼話。

  于是赫連歡一副受教了樣子:“唉……是,此事確實是我思慮不周。那現(xiàn)在要如何收場啊?唉……都怪我,不該那么沖動?!?p>  宇文懿瞧她這么自責(zé),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己,便道:“這樣吧,我一會騙他們離開,你與染兒隨后同我一起走,我替你們遮掩一二?!?p>  赫連歡后退了兩步:“額……還有一個人……”

  宇文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墻角處有一團黑影,那黑影慢慢升高,緩緩從暗處走來。借著外面時隱時現(xiàn)的火燭,他看到一個銀色面具的人。

  “他是……”

  “我叫孤月,王爺或許知道我?!?p>  宇文懿震驚極了,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傳說中的暗衛(wèi)之首。

  “是……是你刺殺了父皇?”他問道。

  段孤卓沒有說話,算默認(rèn)了。宇文懿還是不明白,為何赫連歡會認(rèn)識孤月,還讓他幫忙假意刺殺。

  不過現(xiàn)在顯然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還得給外面的侍衛(wèi)一個交代。

  于是道:“我現(xiàn)在出去替你們解圍,等他們走遠(yuǎn)了,先到我宮里暫避風(fēng)頭吧?!彼赡旰蟪鰧m立府,但宮里還留著他的住所。

  赫連歡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微微發(fā)澀。這人從來都是這樣,一片澄澈的心思。只可惜,她卻還是騙了他。

  宇文懿前腳剛出去,段孤卓后腳就上前:“你可知,閑庭居里住著何人?”

  “宇文懿的母親。怎么,你也知道?”

  “錯。閑庭居里住著的,是死人……”

  赫連歡顯然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略思考后,驚詫問道:

  “你是說……宇文懿的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了?!”

  “是。這是周后之命,刺殺的令書,是我經(jīng)手的?!?p>  “那……那與宇文懿通信的是何人?!”今夜意料之外的事著實太多,一件件,一樁樁,皆令人措手不及。她深深地望著眼前的人,也不知他身上,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

  “現(xiàn)在我只問你一句,想不想搬倒周后?”說罷,他沒等赫連歡回答,又緊接著道:“你說的不錯,現(xiàn)在確實不到殺周帝的時候,只要他的命,太便宜了……”

  “想?!睍r間緊迫,她不想追究他為何知道周后與她的過節(jié),只知道眼前這人確實與周帝仇怨頗深,值得合作。

  “也是巧了,今夜我們落腳在閑庭居,我這才有了個有趣的主意?!?p>  “你想做什么?”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他噙著一抹笑,昏暗中讓人看不分明。

  “郡主,長安王回來了?!彼麄兌藙倓傉f完,染兒便出聲提醒。

  暗夜中,宇文懿推門而入。

  可還沒等他站穩(wěn),便見方才高冷如霜的暗衛(wèi)首領(lǐng)撲通一聲給跪了,聲淚俱下道:“今日蒙王爺搭救!我實在受之有愧??!王爺!殿下!您、您當(dāng)真以德報怨……我真不是東西,竟然做出那等事來!我……我不值得您救啊王爺!”

  “你……先起來。他,這是怎么了?”他震驚地站在原地,一邊連忙要去拉段孤卓,一邊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赫連歡。瞧著她比自己還懵然的神色,便知問不出什么了。

  段孤卓于是顫顫巍巍地起了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話:“王爺您有所不知??!您母妃被奸人所害,我明明知曉此事,卻一直未敢透露風(fēng)聲,竟欺瞞您至今??!”

  此言一出,無異于晴天霹靂。宇文懿努力思索了許久,才捋清楚他此話的意思:“你說……我母妃不在了……我母妃……咳咳……”他幾乎站立不住,若非身后的赫連歡扶著便要摔倒在地。

  “回殿下,確實如此啊!您母妃早在三年前就被皇后賜死了!”

  “不可能!母妃時常與我通信,她不可能……”

  說及此,他忽然想起來了,閑庭居侍婢告訴他,他母妃眼睛不好,沒法再給他寫信了,也看不了他寫的信,于是他這才學(xué)了畫,一副副不厭其煩地送到閑庭居。但是卻再也沒有收到母親的信了,只是每回都是閑庭居侍婢代為回話。

  那是什么時候,母妃說不讓他寫信了呢?是……三年前……

  “不……不可能……怎么會……”宇文懿用力捏著自己的胸口,雙眸通紅,喃喃自語著,下肢也漸漸無力了,頹唐地跪在地上。

  “王爺若是不信,我等就在閑庭居,您進(jìn)去一看便知?!辈挥盟嵝?,宇文懿沒等他說完就已經(jīng)沖出了柴房,直奔主殿而去。

  “你說是周后下的命令,當(dāng)真嗎?”赫連歡很快冷靜下來,緊盯著段孤卓問道。

  “自然是真的,那封刺殺秘令上蓋的是鳳璽,也是周后的貼身侍婢親自送來的?!彼坪跤X得她還是不信,便接著道:“我沒必要撒這種謊,我與周后無冤無仇的。若是可能,我倒是想把這罪名扣在周帝身上,到時候他們肯定會父子反目,那才是真的有意思呢……”

  赫連歡瞧他這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便也知他這說的是真心話,雖然不愿相信,但理智告訴她,周后是完全做得出這種事的,在心中呢喃著:“……周后,你究竟還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究竟要怎么樣,你才肯收手呢……”

  赫連歡又看向宇文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打擊,萬一宇文懿受不住出了什么事,細(xì)究起來還是她的罪過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人死不能復(fù)生,不可能瞞他一輩子的……

  “我們還是跟過去看看吧。”赫連歡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段孤卓頓了頓,還是跟著去了。

  主殿一片漆黑,幾乎看不清門戶。宇文懿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試了幾番終于推開了主殿的大門。一進(jìn)去就迫不及待地喊著母妃,但偌大的屋宇空空蕩蕩,回應(yīng)他的只有夜中寒風(fēng)。

  這時,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宮人慢悠悠地走了出來,手中提著一盞忽明忽滅的殘燈。

  她有些不敢相信,猶豫著開口喚道:“是……小殿下嗎……”

  宇文懿瞧見那昏黃燭光下滄桑的面容,幾乎一瞬間就想起了來人的身份。那是跟隨她母妃入宮的婢女,也是他的乳母,五歲前的記憶突然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哽咽問道:“阿嬤,母妃呢?我母妃呢?”那老婦借著手中燈盞總算看清了來人的面容,也幾乎一瞬間就認(rèn)出了宇文懿。

  “懿兒!真是懿兒!老奴還以為,這輩子與小殿下,無緣相見了!唉……”她說了一半忽然抽噎起來,再抬起頭后便滿臉淚痕,順著蒼老的皺紋滑下。

  “當(dāng)初跟著姑娘的人,都一個個不在了,就剩我這把老骨頭,他們是瞧著我不中用,這才沒動手,老奴撿回一條命??!”

  “那可未必?!崩蠇D話音剛落,便聽見赫連歡的聲音,她抬步走入,

  “周后做事一向狠絕,她能容你可不是看你老,而是要用你牽制宇文懿?!?p>  “這位姑娘是……”老婦從未見過赫連歡,只覺得這位剛剛走進(jìn)來的姑娘一身凌厲之氣,說話也是自帶三分氣勢。

  “嬤嬤,你叫我歡兒便好?!焙者B歡上前幾步,扶住了老婦人,微微笑道,一改方才的語調(diào)姿態(tài),十分柔和地問道:“嬤嬤都知道些什么,好容易見著王爺了,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老婦人看了看淡笑著的赫連歡,又看了看神色緊張的宇文懿,卻兀自一人轉(zhuǎn)身,走到了正堂前。

  “小殿下,先來見過你母妃吧……”

  只見她提著燈,照亮了正堂,那里只放了一張舊日紅漆木桌,然后端端正正地擺放了一尊牌位。上面刻得清清楚楚,是他母妃的名字。

  宇文懿被赫連歡半攙扶著走過去,跪倒在那桌前,連哭的聲音都沒有,只剩下若有若無的抽噎,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力氣再哭了……

  赫連歡瞧他這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靜靜地站在他旁邊。半晌后,宇文懿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平淡地問道:“阿嬤,母妃她……是被賜死,對嗎?”

  赫連歡透過昏黃的燭光看著眼前這人,明明語氣、神態(tài)都并無變化,可她就是覺得,宇文懿身上有哪里不一樣了,但是這種不同她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老婦人一邊抽泣,一邊回話:“小殿下……你果然還是知道了!姑娘臨走前交代了,說讓瞞著您,就是怕您因為這事與皇后過不去,可老奴知道,這事是瞞不住的……”

  “皇后她做了什么?”宇文懿輕聲問道,但心中卻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那天,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琉璃,說奉皇后之命給姑娘賜了療養(yǎng)的藥,但第二日姑娘就去了!對閑庭居內(nèi)人說是氣血兩虧,才致病故。老奴親手葬了我們姑娘,明眼瞧著那是中了毒??!”

  宇文懿之母當(dāng)初選她進(jìn)宮,是有多番考慮的,其中一項便是她通醫(yī)理,故而能一眼看出她死于中毒,而非什么氣血兩虧。

  “后來,皇后就找了各種由頭,將閑庭居內(nèi)下人都打發(fā)了,有的趕出宮去,有的……滅了口……如今的閑庭居,便只剩下老奴與一個守門的老宮女,她是皇后的人,專門派人看著老奴的。”

  說到此處,那老婦人轉(zhuǎn)而望向赫連歡,“我一直疑惑,皇后為何單單饒過了我。方才,我聽姑娘說,皇后容我是為了牽制小殿下,便恍然明了了……”

  “我母妃不在了,阿嬤便是我最親近的人。她怕有朝一日,我真的知曉此事,會徹底與她翻臉,到那時她手上還有阿嬤在,我便會顧忌幾分。呵……可她沒想到,陰差陽錯的,我竟會進(jìn)了閑庭居,還見到了阿嬤……”

  赫連歡在一旁聽著,感慨萬千,對宇文懿又同情又佩服。他面對這般變故,還能冷靜思考,想到這么許多,心性之堅韌確非常人所及。

  只見宇文懿上前兩步,握緊了那老婦人的手,喉中千言萬語,最終皆化作滿目淚珠,落在灑滿月光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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