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父子‘情深’
朱雄英沒有打擾朱元璋,很是淡定。
朱元璋則不然,孫兒的話就像是一記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朱元璋的胸口。
家國這種難以抉擇的選擇題讓朱元璋也難得的陷入了萬分猶豫。
古人的思想,家族那就是一個人在封建社會的立身之本,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一個家族就是古代社會個人和家庭的保護傘,它涵蓋了一個人在這個社會所有的人際關系,同時也是古代社會行政治理的補充和延伸。
而王朝,承擔的是天下萬民的信仰。
“爺爺,我覺得這沒有什么好猶豫的,這也不需要猶豫,天下就沒有不滅亡的王朝,自古也來都是這樣,爺爺,難道您是覺得憑借您一人就能阻攔嗎?”
朱雄英這話很是逾越,要不是在這個場合,談論的是這個話題,朱元璋怕不是直接就召集禁衛(wèi)軍將朱雄英給圍了。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朱元璋‘砰’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高聲道。
“爺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既想要保住天子的權柄,又要讓天下百姓衣食無憂,怎么可能?”
人就是這樣,想要的東西太多,內心里的欲望太多,真的要是什么都想要,那就只能落下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后果。
“你還小,還不明白...”
“爺爺,是您著相了,想我老朱家,以前也不過就是一介平民,當年參加起義軍,最終得到大軍的支持時,難道您當時想的就只有您一家的榮華富貴?
當時的場景,難道你把當初您說過的話都給忘了嗎?
為了自己一個家族的權勢,您真的就愿意將天下萬民陷入泥沼?”
“你!”
“爺爺,言盡于此,還望爺爺不要做為一己之私而棄天下萬民而不顧的決定!”
說完,朱雄英難得的行使三跪九叩的大禮,直直地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你!你!”
“皇爺爺,還請保重龍體!”
王充帶人沖進來,見到的就是這么一幕:
皇上怒視著,桌子山的茶杯被摔在地上,皇長孫殿下跪在地上,身邊還散落著幾片破碎的瓷片。
不用講述,王充他們也能想到之前是發(fā)生了什么。
爺孫兩顯然是發(fā)生了什么矛盾。
王充帶頭,一行人直接跪在門口,殿外,冰冷的冷風不斷從敞開的大門吹進,瞬間,就把整個屋子里的暖意全部帶走。
朱元璋的身形都有些微微晃動,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凍的。
王充很有眼色地將披風抖開,小心地幫朱元璋系好。
不知道為什么,在王充眼里,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身形都開始微微佝僂下來,輕輕擺手,朱元璋就獨自一個人緩步朝著教室外面緩緩移動。
王充給地上還沒起身的朱雄英行禮,這才低垂著頭緊緊跟在皇上身后離開。
朱雄英一直都沒有起身,就算是這一行人都離開很久了,他依舊還是跪伏在地上。
眼看著這位帝王在自己面前逐漸頹廢,他這個孫兒心里也是相當不舒服。
可,能怎么辦?
這就是現(xiàn)實啊,殘酷、血淋淋的現(xiàn)實啊!
爺孫兩人,一個頹唐地往乾清宮走,另一個人,只能是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著屋外不斷吹入的冷風洗禮。
“王充,你說,一己之私,朕為了一己之私怎么就有錯了?
天下又有哪一個人不是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活著?
難道就應該咱是天子,這全天下的重擔就全要壓在咱一個人身上?
可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爺爺,咱這么辛苦打下這么大的一個家當,怎么就不能保障一下自己的權力了?”
王充聽的一臉懵逼,這都是啥啊,皇上這是受了什么打擊?
朱元璋今天可不是受了巨大的打擊,他沒想到,自家孫子竟然還真有這種想法,就算是他阻止,就他現(xiàn)在這個年紀,能阻止得了什么,孫兒那可是皇長孫,按著祖制,這大明終究是要交給孫兒手上的。
他并不能改變什么,之前他之所以憤怒,無非就是生氣孫兒竟就這樣瞞著自己,這么大的事,這小子竟暗戳戳地算計他。
一國之君,怎么能容忍得了有人在眼皮子底下算計自己。
而且,這人還是自己很是疼愛的孫子。
朱元璋神情很是復雜,冥冥之中,他很清楚,他是不可能拋棄天下萬民不管的。
...
朱雄英跪在地上,很久很久,直到雙腿麻木,他這才扶著側榻慢慢站起來。
“父親?!您什么時候來的?”
“你小子,真的是什么都敢說。”
朱標也不管兒子,這小子,就是沒吃過苦頭,什么話都敢說。
“沒辦法,都是一家人,瞞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大逆不道了,要是再欺瞞下去,那就是不把自己當一家人了?!?p> “你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會這么犟!”
“沒辦法,性子就這樣!”
朱標對于自己這個兒子實在是沒辦法,關了關了,說也說了,可這性子愣是一點也沒改。
搖搖頭,朱標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反而是久違的關心起了兒子最近的生活。
“這些都是周太傅給你布置的課業(yè)吧?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不懂的?”
朱標帶來的宮人早早就手腳麻利地將地上的瓷片清理干凈,就連桌子上的冷茶都被換成了暖呼呼的熱茶。
墊子,披風,暖爐,殿內的暖意很快重新升起,朱雄英原本冰冷的四肢都暖和起來。
“嗯,還好,倒是沒有什么不懂的,就是周太傅好像是太看得起兒子,竟然要求在三天之內上交好幾篇萬字的理解,唉!”
朱雄英就是這樣一個性子,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不會再去煩惱,就算是來到大明也沒有改變。
現(xiàn)在的他,早就將之前的事拋之腦后,反而是看著桌上的那一大摞書本,想起那好幾篇要三天之后上交的萬字論文,他就覺得手腕都開始發(fā)疼起了。
“哈哈,周太傅就是這樣,做人不迂腐,也不像那些酸儒一樣固執(zhí),就是這課業(yè)負擔太重,以前你父親我,也是這樣一步一步過來的!”
難得的,朱標在朱雄英這個兒子面前顯得有些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