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這場搏殺,令朋友翻臉,自救小隊內(nèi)部第一次產(chǎn)生了裂隙。
在酒吧聚餐時,留在船上的由拉和雅琪隱隱感覺不對勁,下海的伙伴們沒有找到保羅就返回了。
回來后,每個人都沉默不語。
以太和露西過了很久才回到船上,一上船,也沒有跟任何人打過招呼就進了內(nèi)艙,遲遲沒有露面。
“出了什么事?”雅琪不喜歡藏著掖著繞圈圈。
“他們抽風了,攻擊百合子。”扎爾布早就忍不下去了,氣得把面包摔在盤子里說。
“他們是誰?”由拉也吃驚不小。
“還有誰?擁有強大腦打擊力的合體姐妹花呀?!痹鸂柌颊f。
雅琪看著百合子,百合子面無表情地吃著面前的一盤冷面,好像他們在說別人的事,與她無關(guān)。
“百合子,你受傷了嗎?”雅琪關(guān)切地問。
百合子沒有回答,也沒有看雅琪一眼。
百合子的性情冷淡,而且越來越冷,淡得都快沒有人味兒了。
雅琪知道百合子不喜歡自己,說實話自己也不太喜歡她,可是一想到團體,就覺得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小心思不應(yīng)該夾雜其間。
盡管這樣想,現(xiàn)在也被百合子冷漠的態(tài)度傷到了自尊心。
她冷下臉坐著吃自己的蛋炒飯,心里想,有什么了不起,天天吊個冷臉子,怨不得人不打你。我都看你不順眼。要是我能打得過,我也想揍你呢。
可愛的小女人,明明剛才還滿懷同情,因為一點小情緒,轉(zhuǎn)頭就忘記了自己的立場。
被打也活該。
冷漠是最好學的了,一學就會。
由拉見雅琪碰了壁,就繞個彎,問扎爾布:“他們?yōu)槭裁匆舭俸献???p> “誰知道?我們正在愉快的消滅大水怪呢,他們就對百合子下手了?!?p> “會不會又被什么蟲控制了行為?”
由拉還是不相信以太和露西的攻擊行為,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攻擊自己的伙伴,一起經(jīng)歷過那么多的危險,積累起那么深厚的情感,不可能無緣由地破壞。
人是講感情的。
“我覺得他們已經(jīng)變成蟲子了?!痹鸂柌既匀粦崙嵅黄降卣f。
看到大家都無法調(diào)和的樣子,由拉把雅琪拉到一邊,憂心忡忡地說:“我們這個自救小隊已經(jīng)夠風雨飄搖了,不能讓大家因為不愉快的小事鬧分裂?!?p> 雅琪還是余怒未消,她回頭乜了百合子一眼,對由拉說:“我覺得我們兩個在團隊里才是最沒用的,人家個個有技能,我們啥也沒有,就像兩個弱雞。”
“我們團結(jié)在一起多不容易,很多困難都是一起度過的,離開了誰都不行?!?p> “你離開人家不行,管不了人家想離開你?!?p> “我們兩個存在的意義就是反證超人類的方向是否正確啊?!?p> 由拉想也沒想,下意識脫口而出。
雅琪就喜歡由拉這些奇怪的思維方式:“萬一我們的選擇是錯誤的呢?!?p> “那說明,我們做了偉大的失敗嘗試,失敗的選擇和成功的選擇一樣重要,一樣有價值啊?!?p> “失敗有什么價值?”
“提供經(jīng)驗教訓啊?!?p> “切,一次性成功了,不是就有成功經(jīng)驗了嗎?還用得著失敗?!?p> “比如以前一定有人第一個吃蜘蛛,可是人們只記住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p> “你叨叨叨說半天到底想讓我做什么?”
由拉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我想讓你去看看以太和露西怎么樣?”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待在這里看別人的臉色?!毖喷髋苓M了內(nèi)艙。
以太正在安慰露西,露西蜷縮著身體,眼睛里流露出痛苦難言的神情,淚水一直流個不停。
“出了什么事?”雅琪插進來問:“是不是被百合子打傷了?”
以太搖了搖頭,有些憂慮地說:“這是技能提升的副作用。露西的技能提升得太快,超出了自己能掌控的限度。我能理解她,如果不是她的屏蔽腦電波技能,我可能很早以前就被雜亂的腦電波煩擾死了。可是現(xiàn)在她和動物感同身受,感受它們的痛苦、死亡和悲憤,我卻幫不了她?!?p> “這么說,你們不是被什么奇怪的東西控制,只是露西提升技能后的情感過敏反應(yīng)?”
“恐怕不是過敏反應(yīng)?!币蕴拖骂^:“如果露西適應(yīng)不了這項技能,就會要了她的命。沒有她的屏蔽和能量儲備技能,我也會慢慢受盡折磨而死的?!?p> “?。?!”
雅琪沒想到事態(tài)如此嚴重:“那我們能做什么來幫助露西?”
以太慢慢地、沉重地搖搖頭——有些痛苦是別人無法代替和幫上忙的,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挺過了這關(guān),就會成長為全新的自己,這也是成長或者升級所要付出的代價。
雅琪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
她靜靜坐在露西身邊,望著露西額頭上流下的小溪一樣的汗水。
她黑色的皮膚泛著青色的光,厚嘟嘟的嘴唇漸漸變得灰白。
“露西,露西?!泵扛粢恍?,以太就要搖一搖露西,呼喚她。
雅琪有些羨慕地看著以太抱著露西,他們真像連體人,一個死了,另一個也活不了。
這樣深厚濃重的情意是可遇不可求的,也是一種歷練。
露西掙扎呻吟了一下,雅琪想去幫忙,又訕訕地無法出手,她坐在一邊都感覺自己多余,更別提有什么實質(zhì)需要,以太立即就替露西去做了,輪不到她插手。
以太伸手去撫摸露西的頭發(fā)安慰她時,雅琪看到以太的大白袍掀起一角,露出無數(shù)已經(jīng)細化成絲狀的“腳”,如果那些像面條一樣的東西也能算腳的話。
雅琪不敢看,連忙轉(zhuǎn)過頭去。
以太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們想離開了?!币蕴p輕地說了一句。
這句話對于雅琪來說不啻為一顆重磅炸彈,完全沒做好心理準備:“你,你說什么?離開?去哪里?”
“我們出現(xiàn)了一些狀況,如果不離開,不僅對自己不好,也有可能會對伙伴們不利。今天就是這樣,我不得不出手?!?p> “可是——”雅琪根本找不到什么理由來挽留或者阻止他們離開。
但是她知道自救小隊不能再缺少一個人了,尤其是擁有強大技能的超人類。
雅琪垂頭喪氣地從內(nèi)艙走出來,現(xiàn)在露西的痛苦還沒有緩解,就算要離開,也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雅琪希望大家能想出辦法幫助露西,留住以太和露西。
中途散伙對團隊每個人都是打擊,由拉尤其難受,他一句話也不說,難過得第一次為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在困難面前,普通人類似乎真的毫無作用,除了用生命去耗費時間等待轉(zhuǎn)機,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徒勞無功的努力奮斗。
羅斯被一連串的打擊弄得有些煩躁,先是好搭檔保羅失蹤,現(xiàn)在又是團隊里較強的超人類要退出,心煩地說:“走,走,走,愛走就走,也不是誰離不開誰。”
這句話在感情生活里對失戀方是一碗雞湯,現(xiàn)在喝起來有點上頭。
“我們的團隊確實離不開每一個人?!庇衫類灥卣f。
大家都同意這句話,賽蓮娜默默地給每個人加了一大坨奶油冰淇淋,流下了傷心的眼淚,就算保羅失蹤很久,她都沒掉過一滴眼淚,總覺得希望還在。
此刻聽到以太和露西要離開的消息,就像看不到光明的困在井底的人,絕望無助。
“我們村的人常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順其自然?!痹鸂柌汲粤艘淮罂谀逃捅苛苷f:“以太和露西要走,我們誰也攔不住?!?p> 扎爾布的話真是太扎心了,雅琪吃不下,把冰淇淋推到一邊,扭著頭不理沒心沒肺吃得津津有味的扎爾布。
死一般的安靜讓氣氛顯得尷尬,大家都靜默胡亂地把食物塞進嘴里。
對于每個人來說,稀里糊涂加入一個組織,與一群陌生人相處久了,自然生發(fā)出不同的情愫,或深或淺,因而也會不易覺察地對組織滋生情感,臨到要分開,這份熾熱的情感才會噴薄而出,讓人感到無限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