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拿從紫色的花海中坐起,揉了揉眼睛。
依然是耀眼的日光,依然是清新的長風,依然是坐在花叢中的女子,帶著笑意看著他。名叫卡雅的女人這次穿著一身淡碧色的衣裙,短發(fā)上別著一枚蛇形的發(fā)卡。她側身坐在花海中的一塊石頭上,用手撥弄著紫色的花朵。
于是傭兵瞬間明白,他又做了一個相同的夢。
“我說過,您還會回到這里的。”卡雅拈起一株紫色的花束,遞給約拿。
男人接過花朵:“很高興再次見到您,美麗的女士?!彼麑⒒ǘ洳逶谛厍暗目诖铮骸拔蚁?,您三番五次地進入我的夢境當中,應當不僅僅是想送一束花給我吧?”
女人不為所動:“如果真的就是呢?”
約拿深吸了一口氣,盤腿坐在卡雅對面:“我是個傭兵,我不相信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發(fā)生的事情?!彼伎剂艘幌拢@個女人應當不是和他的另一個身份相關的人:“所以,我仍然認為,您三番五次地用超凡力量入侵我的夢境,是有求于我——”
他在自己的腦袋上比劃了一下:“否則,對于我這種對附魔系法術沒有什么抵抗力的人,您如果對我有惡意的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了?!?p> 卡雅翠色的眸子澄澈地看著他,沉默了幾秒鐘,嘆了口氣:“您有過人的洞察力,約拿先生?!?p> “不是洞察力,只不過是基本常識罷了;”傭兵搖搖頭:“而且,麻煩我們不要用敬語對話了,浪費時間,”他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職業(yè)狀態(tài):“卡雅女士你說一下需要我做什么,報酬是什么,我看下我要不要做,僅此而已。”男人攤攤手:“當然,如果不能我也和你直說?!?p> 花叢中的女士點了點頭:“約拿先生確實是專業(yè)人士?!彼硖幨謥?,掌心浮起一枚光球:“我希望您,約拿先生能幫我、也是幫我們一個忙,”說著,卡雅將光球推到約拿手中:“麻煩您帶著這枚寶石,到納斯里沼澤的最中心去——”
傭兵沒有接過光球,他深深地看了卡雅一眼:“納斯里沼澤的最中心,是納斯里鬼婆集會的所在地?!?p> “是的。”卡雅點點頭。
“所以卡雅女士你是一位鬼婆?”約拿反問道。
“確切地說,我是納斯里鬼婆集會‘藤蔓之語’的首席,”女人說道:“也就是你聽說過的,納斯里的大鬼婆?!?p> 傭兵當然聽過這個名字——那是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傳說,每一代納斯里鬼婆的首領,據(jù)傳她能呼風喚雨,她的每一道皺紋都是濕地里的一條隱隱血痕,每一口呼吸都是沼澤里的一團瘴氣——
“我沒想過你會這么漂亮?!奔s拿直說道。
卡雅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露出閃亮的牙齒:“傭兵先生,傳說未必是對的?!?p> 男人卻擺擺手:“僅僅是這樣一個委托,我是不敢接的,卡雅女士?!彼麌烂C地看著女人:“我需要知道沼澤里面都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你會需要我把這樣東西帶到沼澤中心——我們的北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在你進入納斯里沼澤的旅途上,約拿先生,你恐怕已經(jīng)見過消失的城鎮(zhèn),逃亡的兇徒,瀕死的守衛(wèi)?!迸税氲椭^,傭兵只能看到她臉上的陰影:“我無意隱瞞你,災厄正籠罩著整個納斯里沼澤。你的所作所為,”她抬起頭,眼神中充滿堅定:“也是在拯救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p> “什么樣的災厄?”約拿追問。
“有人謀劃了一個陰謀,”卡雅揮動雙手,半空中出現(xiàn)了一幅又一幅畫面:“他盜走了蘇菲亞女神賜予我們的神像,又在沼澤中,獻祭了無數(shù)生命,連接了來自蕾爾之外的怪物,污染了整個納斯里沼澤——”
傭兵一時語塞,他緩了幾秒,才問道:“?。???”
“我并不知道誰是始作俑者。”女人嘆了口氣:“藤蔓之語當中也有背叛者。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地上只留下了一枚銀色的冰晶?!彼龘]揮手,抹去了半空中的影像:“而后,整個集會就淪陷了,包括我本人在內(nèi),都被困在集會當中——也就是你的目的地,毒蛇之沼。”
她看著約拿的眼睛:“集會對于沼澤的掌控力目前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而異怪們不會停下,祂們同化周圍的世界乃是一種本能。如果不加以處理的話,最終就不僅僅是這片沼澤將會被災禍籠罩。”
約拿嘆了口氣:“整個黑域都難逃一劫,對吧?”
“是的。”
傭兵無奈地撓撓頭:“我不喜歡這片大地,黑域是否毀滅和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彼器锏睾凸砥艑σ暎骸岸鶕?jù)你的描述,我可以推斷,現(xiàn)在再向北的路絕對是一條血路——如果我冒著生命危險完成你的委托,你打算用什么報酬來說服我呢?”
卡雅柔和地笑了笑:“只要我擁有的,什么都可以?!?p> 約拿點點頭:“夠爽快,卡雅女士,我只想要一樣東西。”他拍了拍腰間的鐵匣:“我有一枚上好的火山紅水晶,一直想要使用它為我的武器附魔,”說著,男人聳聳肩:“但是我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懂魔法的人。聽說鬼婆們都是魔法大師,我希望您可以幫我完成這件作品?!?p> “這個要求未免太廉價了。”女人蹙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我們不僅會幫你完成附魔,而且會教你如何在武器上蝕刻銘文的技巧——我們的法術和矮人銘文的底層邏輯不太一樣,但是更有特色,應該也足夠你使用了?!彼鹗郑骸爸劣谟喗?,我會為您施加一個祝福,來更好地幫你完成這個任務?!?p> 青色的光芒環(huán)繞在傭兵的身上,約拿好奇地動了動手臂。
他感受了幾秒鐘那份祝福的力量,放下手:“另外,還有一件事,我目前正處在另一個任務當中?!彼位问种福骸拔倚枰臀业墓椭饔懻摚绻煌獾脑?,恕我沒辦法幫助您?!?p> “約拿先生的雇主是一位血裔吧?”卡雅的表情舒展開來。
“是的,怎么了?”男人不解。
“您只需要告訴她,”女人鄭重地說:“這次被召喚到蕾爾上的異怪,其名為哈特拉金,無盡生命的恩賜,星界諸暗之母……”僅僅聽到那個名字,約拿的頭就一陣陣眩暈,他集中精神,正好聽到后半段:“……祂的子嗣已經(jīng)污染了整個納斯里沼澤的中心區(qū)域——”
“——只要你這么說,她一定會答應的?!?p> 傭兵拍拍頭:“好,沒問題,就這么轉達?!?p> 他站起身:“我其實還有個疑問,卡婭女士?!?p> “您說?!?p> “為什么選我?”約拿指著自己。
夢境中的風吹過,卡雅的裙裾在花海中飄搖。隨著風聲,傳來了女人的話語:
“星界諸暗不是魔法能對抗的敵人,他們會吞食一切有序以太;而想要凈化它們的污染,在現(xiàn)世消滅異怪,需要極高的能量?!憋L中,卡雅誠懇地說:“整個蕾爾能夠最輕松地擊殺它們的武器,要么是亡靈們生產(chǎn)的,不依靠魔法就可以爆發(fā)極高能量的武器,要么就是精靈們在對抗神孽時鍛造的,含有日月星三光的銘印武器?!彼柡钜獾乜粗s拿:
“我猜,這二者你手上至少有其一吧?!?p> “雖然被困,看來你還是監(jiān)測著整個沼澤的一舉一動?!眰虮潎@道。
他感覺有一只手在拍著他的臉蛋,連忙說道:“有人在叫我,我得醒了?!彼纬鲩L劍,行了一個戰(zhàn)士禮:“您的委托我接下了。”
“多謝?!笨ㄑ挪⒉灰馔?,她將手中的寶石遞給約拿:“別忘了我們的約定?!?p> 約拿眼前的花海漸漸淡去,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那個被他們救出來的骨瘦如柴的奴隸少女正拍著他的臉蛋。傭兵在小孩子當中的威望一向很高——對此艾莉爾通常評價,有的人天生就有孩子王氣質。
“唔……”
奴隸少女指了指約拿,又指了指遠處,然后用手在犬齒上比劃了一下。傭兵立刻明白——艾莉爾叫他過去。他看了一眼懷表,罵了一句——距離他們定好的出發(fā)時間還有兩三個小時。他站起身,什么東西從他的手中叮鈴一聲落在地上。
約拿沉默了片刻,將夢中的寶石撿了起來,揣在口袋里。
傭兵穿戴好武器,連跑帶顛地走到了臨時營地外圍的帳篷里。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禁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確定這次不是做夢。
在他的面前,羅莎·路西斐爾正開開心心地拉著艾莉爾的手,蹭著她的臉蛋,而她的學姐大人一臉尷尬,滿臉求助地看著約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