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嬈不日便縱馬來到了縉都城,一步不停地跑進府中,見到昏睡中的寇延之,一向堅韌如她,也不禁紅了眼眶。
她坐在床前,抓住寇延之的手,拂過自己的臉頰,溫柔地說道:“延之,我們已經(jīng)許諾了一生一世,你不能拋下我?!?p> 納蘭忱將手放在李嬈地肩上,說道:“阿嬈,延之一定會沒事的?!?p> 李嬈撇過頭,一滴淚滴在寇延之的手背上,又將他的手放下,一改方才的柔情,盯著納蘭忱說道:“李燚說,是你讓他對延之下毒?!?p> “阿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絕不會…”
“那便是蕭寧祁了,”李嬈打斷了想要解釋的納蘭忱,嚴(yán)辭厲色道:“我需要蕭寧祁給我一個解釋。”
個中原委納蘭忱實難對李嬈說清楚,可她卻也不能讓蕭寧祁擔(dān)下所有的罪責(zé),她坦言道:“蕭寧祁錯,便是我納蘭忱錯,阿嬈想要出氣,我絕無怨言。”
李嬈嘆了口氣,說道:“阿忱,你從不欠他什么,為何偏要如此,我們不再是從前的我們,蕭寧祁也早就不是從前對你聽之任之的寧祁了!”
納蘭忱不可置否,卻無可奈何,蕭寧祁是她曾經(jīng)對情愛朦朧幻想的一場夢,是她的精神寄托和依靠,她沒有辦法決絕地舍棄他,那種感覺就像要將自己活生生的一分為二。
“阿嬈,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延之醒過來的!”
說罷納蘭忱便走了出去,來到了縉都藏書閣,納蘭梟曾經(jīng)說過,縉都的藏書閣記載了許多外人不知道的秘密,也許這其中,會有徹底清除噬心花毒的辦法。
納蘭忱將自己困在藏書閣中三天二夜,將藏書閣上下的書的大致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坐在閣上的欄桿旁,看著燈火漸滅的縉都城,心中突然想起那個無妄城的少年。
“蘇奕,若是你在,一定會有辦法的吧。”
“我在?!?p> 納蘭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頭一看,蘇奕不知從何而來,悄無聲息地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會…”
蘇奕還是一如初見般調(diào)笑道:“我聽到你念著我名字,我便乘風(fēng)而來?!?p> 納蘭忱不自知地笑了笑,道:“那我之前念叨你,你怎么沒出現(xiàn)呢?”
蘇奕目光灼灼地看著納蘭忱,有所期待地問道:“之前,你也想起過我嗎?”
納蘭忱心想,每次有麻煩的時候倒是都會想起,不過對上他那雙迷離的桃花眼,突然有些說不出口,像是辜負(fù)了別人一番情意似的,她隨口打了個岔,指著天上月道:“高臺閣樓望月,月色甚美?!?p> “好了,你不必如此慌亂,我這一生,從不強求什么答案,唯隨心而已,帶我去見寇延之吧?!?p> 納蘭忱只道心中所想被他看了個通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寇延之中的毒要緊,趕忙拉著蘇奕下了藏書閣,向府中走去,蘇奕看著自己被拉住的手,又看著前面朝思暮想的人,心中升起一陣甜膩的歡喜,他突然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他可以一直被納蘭忱拉著,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府門外,蕭寧祁正準(zhǔn)備去藏書閣給納蘭忱送飯,迎頭遇上拉著蘇奕的納蘭忱,一時愣在原地。
納蘭忱倒是沒有想太多,自顧自地往里走,邊走邊說道:“寧祁,你先帶蘇奕去看延之,我去喊阿嬈過來。”
眼見納蘭忱走遠,蘇奕倒是毫不見外地拍著蕭寧祁的肩膀說道:“走吧,蕭兄?!?p> 蕭寧祁躲開他的手,看著眼前之人,心中總是醋意橫生,便向前走便問道:“蘇奕,我倒不知,你這般好心機!”
蘇奕覺得自己甚是無辜,一番救人心切的心落在蕭寧祁眼里,全然變成了是向納蘭忱賣好,他直言道:“救不救得了寇延之還未可知,你可別上趕著替我安罪名,畢竟又不是我唆使的李燚?!?p> 一番話說得蕭寧祁心中有愧,只是冷哼一聲。
不一會兒到了寇延之的房間,蘇奕上前搭了搭脈,好在有寇灃的內(nèi)力護住心脈,加之毒性已被吸出大半,于性命無礙,只是苦了自己,又要渡一半的內(nèi)力給寇延之驅(qū)毒,自己這天下第二,怕是今日之后,要淪落只百人之后了。
“怎么樣了?”
李嬈焦急地從門外跑了進來,身后跟著同樣一路小跑的納蘭忱。
蘇奕將寇延之的手放了回去,說道:“這兩日我會替他運功,兩日后他應(yīng)無礙了?!?p> “真的?”李嬈欣喜萬分,納蘭忱也長舒了一口氣,向蘇奕連連道謝,轉(zhuǎn)念又想起之前蘇奕為了救她,便已損耗了許多內(nèi)力,如今這般縱使他內(nèi)力深厚,想來也難撐得住吧,她看著蘇奕,一臉認(rèn)真地問道:“蘇奕,你說實話,你之前為了救我損耗的內(nèi)力恢復(fù)了嗎?”
“已恢復(fù)七成。”
“此番又要損耗你多少內(nèi)力?”
“放心,不是全部,只是一半而已?!?p> “一半!”納蘭忱驚呼,“那你…”
納蘭忱欲言又止,畢竟寇延之的生死如今才是最重要的,但是蘇奕若是沒了一半的內(nèi)力,又如何在江湖立足?之前無妄城的仇家找上他,他又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蕭寧祁看出納蘭忱的心思,看著蘇奕說道:“若是內(nèi)力,我也有,你教我如何做,我們欠不起你這么大的人情。”
李嬈也說道:“就算要損耗我所有的內(nèi)力,從此變成一個廢人,我也會救延之的!”
蘇奕笑了笑,說道:“若是一步行差踏錯,寇延之可沒有第二次機會,你們不必覺得欠我人情,我既決心要就寇延之,便不會向你們討要人情?!?p> 蕭寧祁還想說些什么,被納蘭忱拉了出去,隨后進來說道:“蘇奕,你放心,等你治好了寇延之,你就住在縉都城,想住多久住多久,至少住到你的內(nèi)力全部恢復(fù)為止?!?p> 未等蘇奕回答,又道:“我已命人替你在隔壁收拾了一間房,你不必見外?!?p> 蘇奕想了想,沒有拒絕。
從寇延之的房間出來之后,蕭寧祁便心神不寧,蘇奕每靠近納蘭忱一步,他就覺得自己與納蘭忱漸行漸遠。
納蘭忱倒是心情大好,難得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夜半蕭寧祁悄然來到了她的床邊,望著納蘭忱貓兒一般慵懶的模樣,不知夢到了什么,嘴角還掛著一絲多日不見的笑意,蕭寧祁伸出手,順著她的發(fā)絲,撫過她的臉頰,恍惚間好似回到從前,曾經(jīng)在縉都有多少個日夜,他便是這般,隱忍著愛意,像夜色暗涌中見不得人的鬼,天一亮就會灰飛煙滅。
蘇奕第一次為寇延之驅(qū)毒后,寇延之便醒了過來,他麻木地看著救他的蘇奕,和在一旁陪伴他多日的李嬈,一句話也沒有說。
旁人只知道他昏迷多日,當(dāng)是對發(fā)生的事一概不知,可是于他而言,他只是不能睜眼,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是他聽得到,感覺得到,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他那不可一世的父親,是怎樣跪地懇求景生花,又是怎樣舍棄自己的性命,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阿嬈,他不能殺了李燚,因為納蘭忱,他甚至不知如何去怪責(zé)蕭寧祁,他恨景生花算計了他的父親,他卻更恨自己。
“延之,延之,你怎么了?”
耳邊傳來李嬈關(guān)切地聲音,寇延之看著眼前之人,沉寂片刻后說道:“阿嬈,我打算回飛龍山莊,日后都不會再出叩天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