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掌門真人一言而決
薛振鍔側(cè)頭便見劉振英提劍長身而立，神情全是關(guān)切。他咧嘴慘笑，晃了晃受傷左臂：“師兄，何來之遲？”
劉師兄迅速掃了一眼洞中情形，見洞穴深處那一灘蠕動(dòng)血肉，略略蹙眉，隨即慚愧道：“今日本是掌門出關(guān)之日，子孫廟弟子盡數(shù)恭候，紫霄宮中無有真修駐停，待消息傳來，掌門這才帶領(lǐng)弟子四下撒開。”
言語之間，劉師兄朝著李玉蓉微微頷首：“道友不知來自哪座道宮？”
“玉虛宮李玉蓉?！?p> 劉師兄略略盤算，稽首道：“見過師妹?！?p> “見過師兄?！崩钣袢匦宰宇H急，道：“魔修已死，徒留血肉浸染，師兄素素處置?！?p> “此為正理?！眲熜贮c(diǎn)頭應(yīng)允，三兩步跨越過去，收劍而立，從懷中取出一張黃符，手中指決變換，口中念念有詞，隨即黃符打出。那黃符甫一飛出，便化作火團(tuán)，轉(zhuǎn)瞬又分化出三頭火鴉，鳴啼間撲向那一灘血肉，不片刻便升騰起紫色焰火。
劉師兄返身而回，一手搭住薛振鍔，扭頭看向李玉蓉：“師妹可還能動(dòng)？”
李玉蓉腹中傷藥克化少許，身子恢復(fù)些許力氣，道了聲‘無礙’，咬牙硬撐站起。
劉師兄不過二十五、六年紀(jì)，與那李玉蓉也算年歲相當(dāng)，如無必要，自然要避嫌。
劉師兄道：“此處不是講話之地，不若我等出去再說?！?p> 三人朝外行去，迎面碰上返回的殷素卿，四人也不多言，復(fù)有往外行去。
薛振鍔有劉師兄?jǐn)v扶，迎著殷素卿關(guān)切的目光，只是寬慰一笑。方要說些什么，鼻翼翕動(dòng)，卻是一股難名惡臭撲鼻而來。
便是寬和恭謙，溫潤如玉的劉師兄也耐受不住，以袖遮面，敦促道：“快走快走！”
待出得洞穴，四人幾乎同時(shí)深吸一口氣。薛振鍔四下觀望，卻見此處景致不曾見過，四下陡峭，山間云霧繚繞，倒是對得上云居二字。
偶然瞥見一方廟宇，薛振鍔道：“此處也有道觀？不知是何門何派。”
不待劉師兄言說，李玉蓉便道：“那不是道觀，是和尚廟。不過武當(dāng)乃道門洞天福地，往來香客少有釋門信徒，逐漸便荒蕪了下來?！?p> 劉師兄撒開手，讓薛振鍔單獨(dú)站立，一旁的殷素卿趕忙過來接手，薛振鍔掙了兩下，卻尷尬發(fā)現(xiàn)，自己這身子還不如殷素卿力氣大。
當(dāng)即只能尷尬笑道：“不用，我自己能站住。”
殷素卿撇嘴，道：“傷得這般重，莫要逞強(qiáng)?！?p> 劉師兄從懷中又掏出一張黃符，掐訣念咒，都是一丟。那黃符飄蕩之際，自行折成紙鶴，旋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西北方向飛去。
想來，劉師兄是在與師門報(bào)信。
一旁的李玉蓉不甘于后，卻是從腰間解下一柄軟劍，手掐指決，軟劍龍吟一聲沖天而起，轉(zhuǎn)瞬一聲炸雷落將下來，照得整座山峰亮如白晝。
劉師兄贊嘆道：“清微雷法名不虛傳，觀師妹手段，只怕盡得真?zhèn)?。?p> 李玉蓉這會(huì)子卻是羞赧起來，言道：“師兄過譽(yù)，我不過方才入門而已。”
薛振鍔在一旁眼神玩味，但見一個(gè)撩發(fā)垂首，一個(gè)手足無措，這二人怎地還看對眼了？
不過須臾，便有一團(tuán)祥云自西北疾速飛來，待到了近前，煙靄收束，化作一怪人。那人身穿道袍，偏地頭頂光禿禿一片，也不知是僧是道。
劉師兄卻肅然稽首：“弟子劉振英，見過掌門師祖！”
這人是真武派掌門？薛振鍔與殷素卿不敢大意，學(xué)著劉師兄，也稽首道：“弟子薛振鍔（殷素卿），見過掌門師祖?！?p> “玉虛宮李玉蓉，見過真武掌門真人！”
掌門雙目如電，略略頷首，急切道：“那魔修如何了？”
劉師兄回稟道：“弟子趕來時(shí)，魔修已化作一灘血肉。弟子怕其另有手段死而復(fù)生，已用火符將其焚盡。”
掌門真人極為詫異，瞥向李玉蓉，贊許道：“小小年紀(jì)便能格殺魔修，他日必有所成?！?p> 李玉蓉倒是實(shí)誠，趕忙道：“掌門真人謬贊，貴派弟子出力頗多，最后也是薛……薛振鍔斬殺了那魔修。”
“哦？”掌門真人仔細(xì)打量了薛振鍔一眼，因著一直閉關(guān)，掌門真人倒是不曾知曉薛振鍔其人。
一旁劉師兄趕忙分說道：“薛師弟新近入山，拜入袁師叔門下。只是袁師叔憂心其惡疾纏身，當(dāng)日便下山尋藥去了?！?p> 掌門真人頷首，道：“天生神仙骨，可惜……若補(bǔ)完丹田，來日說不得可振我真武聲威?！鳖D了頓，又道：“魔修既已除，此間不是說話之地，貧道待爾等回轉(zhuǎn)山門。”
四人一同稽首應(yīng)下，卻見掌門真人大袖一揮，頓時(shí)騰起羅煙，而后四人好似騰云駕霧一般，拔地而起，朝著紫霄宮所在天柱峰飛去。
薛振鍔心中驚駭，本以為道門術(shù)法，不過是捉鬼驅(qū)邪，了不起幻化火鴉、隔空取物之類，哪里想到掌門真人竟能騰云駕霧！莫非此間真能得道飛升不成？莫非天上真有仙庭所在？
三觀顛覆，一時(shí)間心緒翻江倒海，倒是不曾留意腳下情形。待雙腳落地醒過神來，四下張望才赫然發(fā)現(xiàn)恍神之際已然回返紫霄宮中。
紫霄宮中鐘鳴之聲已然停下，也不知真修弟子如何聯(lián)絡(luò)，但見真修道人閃展騰挪，懸崖峭壁如履平地，更有道人身輕如燕，踩著樹梢飛落庭院之中。
“見過掌門真人！”
“見過掌門！”
一聲聲稽首問禮連綿不絕，待真修、十方堂道人、火工居士齊聚，掌門真人深吸一口氣，低聲先沖李玉蓉道：“清微此番援手，真武不敢或忘。玉蓉傷勢不輕，這里有貧道煉制還草丹，可助你恢復(fù)一二。此番魔修走脫，貧道還要在門中盤查，玉蓉不若先行擇一靜室療養(yǎng)。”
說著，便將一瓷瓶遞送給李玉蓉。
李玉蓉略略遲疑，隨即痛快接過，稽首道：“既是真人所賜，晚輩便厚顏收了。謝過真人好意，只是先前晚輩已向門中報(bào)信，此刻不好久留。”
“也罷，”掌門真人目光一掃，隨即點(diǎn)中一人：“王振良?！?p> “弟子在！”
“你且去代貧道送一送?！?p> “弟子領(lǐng)命?！蓖鯉熜謶?yīng)諾一聲，兩步到得李玉蓉身前：“這位道友，請！”
“勞煩王師兄。”李玉蓉說過一句，臨行前瞥了劉振英一眼。好似心有靈犀，恰在此時(shí)，劉振英也看將過來。二者目光一觸即分，李玉蓉旋即扭頭，挪步外行去。
李玉蓉一去，庭院里盡數(shù)是紫霄門人。
掌門真人神色肅然，聲如洪鐘大呂，道：“十方堂都管何在？”
“弟子在。”都管稽首出列。
“點(diǎn)驗(yàn)弟子！”
都管應(yīng)命，一聲吩咐，各方道人分列左右。須臾間，都管稟報(bào)道：“啟稟掌門真人，紫霄宮中，十方堂弟子八十三，火工居士一百一十六，盡數(shù)在此。”
掌門真人頷首，隨即道：“先前鳴鐘示警，乃是后山困龍洞魔修走脫。劉振英，可曾探明因何走脫？”
劉師兄上前一步稽首道：“稟掌門真人，弟子略略探查，見困龍洞柵欄并無破損，偏偏陣眼丟失，門鎖啟開。弟子懷疑乃是門中弟子受了魔修蠱惑，這才將其放走。”
一言既出，引得道人們議論聲陣陣。也就是薛振鍔與殷素卿這等新近入山，尚且不得入門的新人不曾知曉魔修的厲害。其余人等，便是年頭久的火工居士都知曉得清清楚楚。
“肅靜！”掌門真人一聲喝，頓時(shí)止住議論，隨即環(huán)視一周道：“此番若非運(yùn)氣，先是清微坤道出手阻攔，隨即門中童子舍命搏殺，只怕那魔修便要走脫，從此為禍一方。阮德功！”
都管阮德功身子一聳，當(dāng)即應(yīng)道：“真人，弟子在?！?p> “困龍洞乃后山禁地，等閑不得凡俗靠近，近來是誰人監(jiān)視，又是誰人送去飯食？”
阮德功道：“稟掌門，監(jiān)視者乃真修徐振姚?！?p> 話音剛落，便有一三十許道人出列稽首：“稟掌門，弟子今日原本監(jiān)視困龍洞，卻得了消息，說掌門今日破關(guān)，是以這才與眾師兄弟一起恭候。”
掌門真人冷哼一聲：“荒唐！”
徐振姚臉面漲紅，低頭道：“此誠為弟子之過，但請真人責(zé)罰?！?p> 阮德功等了須臾，見掌門真人并不發(fā)話，這才道：“至于送飯食之人，乃是此番被擄弟子薛振鍔?！?p> 掌門真人嗤笑一聲，說道：“這卻奇了，紫霄宮里里外外二百余人，怎地偏要選了薛振鍔這等身患肺癰之人去送飯食？”
都管阮德功額頭見汗，嚅嚅道：“真人，此為定例。門中規(guī)矩，無論真修與否，俱要擔(dān)當(dāng)差遣。近來宮中事務(wù)繁雜，一時(shí)抽不出人手，薛振鍔身子見好，這才……”
掌門真人負(fù)手而立，仰頭望天，半晌不曾答話。一時(shí)間庭院里靜謐下來，只余風(fēng)聲陣陣。俄爾，有雪花飄落。
“我等皆為凡俗，都有私欲?；?yàn)樾闹斜ж?fù)，或?yàn)樨澤滤?，可終究不能以私害公。阮德功，貧道不想追問緣由，你明日啟程去北武當(dāng)真武廟為監(jiān)院吧。”
阮德功原本惴惴，聞言頓時(shí)好似泄了氣的皮球，領(lǐng)命道：“弟子……弟子謹(jǐn)遵真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