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奇襲
通?？h附近，清軍有三個較大的據(jù)點：華寧縣、江川縣和新興州。
據(jù)哨探回報，華寧縣沒什么動靜，一直緊閉城門，固守待援，看起來不像是有重兵的樣子。江川和新興州都在緊急動員，準備馳援通海。
明軍中軍大營內(nèi)，各將都眉頭緊鎖，一籌莫展。形勢比想象中嚴峻得多。
曲江和姑娘寨的俘虜說，除通海縣外，這一帶只有新興州有重兵駐防，大約三四千綠營兵。加上通海縣三四千駐軍，清軍短期可以出動的野戰(zhàn)部隊大概是七八千。
這是明軍能從容應(yīng)付的，大不了慢慢撤回曲江，諒這些綠營兵也不敢追。
但現(xiàn)在新興州駐軍顯然不止三千，而是翻了一倍，達到六千。江川縣還有兩三千。也就是說，十日內(nèi)通?？h可期待的援軍近萬。
如果讓他們成功到達通海，對明軍就有了二比一的兵力優(yōu)勢。在清軍控制區(qū)內(nèi)，這種實力對比是很危險的，稍有不慎就會大敗虧輸。
“曲江這幫人，怎么沒一個實話呢？”王三才大罵道。
“不應(yīng)該啊。王國沖那樣的滑頭，給我們擺個迷魂陣情有可原。底下的小嘍羅，肯定要被帶回建水的，說謊就是自尋死路……”朱由榔自言自語，腦子在急速運作。
想了好一會，才下了判斷：“江川的清軍應(yīng)該是新來的，吳三桂已經(jīng)慢慢在這一帶集結(jié)兵力了?！?p> “要不，我們撤回曲江算了？”王三才輕聲提議。
朱由榔在地圖上看了大半天，手指在地圖上劃著清軍可能行進的路線。
新興州、江川縣、通?？h三地，基本就是個三角形。新興州至通海縣八十余里官道，就是那條大斜邊。江川到通海距離最短，僅二十里，由一條山間小路相連。
“只要江川縣守將不是蠢貨，肯定會率軍先到新興州集結(jié)，然后再一路平推到通海?！敝煊衫频?。
大家都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自從有人喊出“憑爾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口號后，一般人都不會做出分兵進擊的冒險行為。
“陛下想在新興州到通海的路上伏擊？”張國用腦子最快，馬上想到了這一點。
“不，在通海附近打太危險了，萬一通?？h全軍出擊，我軍就會被打個反包圍，”朱由榔摸了摸下巴，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大圈，最后停在新興州附近的一處山口：“不如等他們大軍出發(fā)后，奇襲江川，再從江川向西，攻打新興州。等清軍回援時，我們就在那頭伏擊他們?！?p> 所有將領(lǐng)都目瞪口呆，這個方案也太冒險了。
雷朝圣第一個提出反對意見：“陛下明鑒，江川雖小，也不是輕易能拿下的，更不要提新興了。萬一頓兵城下，我們不就被回援的清軍包餃子了嗎？”
王三才和張國用都是西營老將，以前舉事造反時，這種運動戰(zhàn)不是沒有打過。但今時不同往日，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這樣冒險行動是否值得？
朱由榔沉聲道：“通?？h防守得這么嚴密，顯然是積攢了大量糧草。吳三桂打不動永平，就想大舉進攻臨安?。〔话堰@三個據(jù)點拔除，到時七八萬滿漢大軍壓境，我們難道要逃往安南嗎？”
張國用猶豫了一下，指出這個計劃的關(guān)鍵：“只要能迅速拿下江川就好辦，就算情況不對，我們也能從這個方向撤退。怎么迅速拿下江川和新興呢？就算駐城主力離巢，剩下的魚腩部隊只要肯堅守，也不是我們能輕易能攻克的。”
朱由榔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剃頭”兩個大字：“我們剛繳獲了一千多套綠營軍服，正好用得上。我們剃了頭，穿上這些軍服，就和綠營兵一模一樣了。江川守軍絕對想不到，會有明軍冒充綠營?！?p> 這次連吳三省都坐不住了，反對道：“有誰會愿意剃頭呢？奇恥大辱啊……”
朱由榔認為自愿加入直屬衛(wèi)隊的那一百士兵絕不會反對。他們被俘虜才大半年，現(xiàn)在還是短發(fā)，再剃個頭沒什么心理壓力。不過僅靠一百士兵還不夠，還需要更多的志愿者。
朱由榔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朕愿意，朕第一個剃?！?p> 眾將大吃一驚，齊聲叫道：“使不得……”
雷朝圣勸道：“陛下貴為天子，剃頭成何體統(tǒng)……”
“你們都不愿意剃，只能朕來剃了”朱由榔無可奈何道：“自古想打勝仗，無不有流血犧牲者……”
雷朝圣見他如此決絕，單膝跪下請命：“自古君憂臣辱，君辱臣死，雷某愿意替陛下剃頭?！?p> 張北海等幾個親衛(wèi)也齊聲表示，愿意替君分憂。
張國用和王三才見雷朝圣竟能如此豁得出去，感到左右為難。剃頭實在是不愿意，但不剃頭就要讓他獨攬大功，以后臨安府豈非要由他統(tǒng)領(lǐng)？
他們猶豫了一會兒，終于狠下心來，也表示愿意一起剃頭。
吳三省見大家都愿意，顯得自己很不是東西，拍桌子抗議道：“不管怎么說，我絕不會剃頭，留那狗尾巴辮子。吳某寧死不從，死也不從?！?p> 說完，將頭扭到一邊，表示不再說話。
朱由榔沒有理他，對其他幾個將領(lǐng)吩咐道：“只需要三四百士兵化妝偷襲就夠了，我們四個各自回營，每人說服一百親兵，湊夠四百?！?p> 雷朝圣、張國用、王三才互相看了一眼，硬著頭皮答應(yīng)去動員。如果士兵們實在不愿意，總不能強行按著士兵的頭剃吧。
要是搞得軍心大亂，不要說奇襲江川，連撤回建水都困難了。
朱由榔勸他們不要有畏難情緒。只要將軍們帶頭，肯定有士兵會跟隨。將軍都剃了，親兵好意思拒絕嗎？親兵都剃了，小兵好意思拒絕嗎？
“至于你……”朱由榔轉(zhuǎn)過頭，眼睛盯著吳三省，一言不發(fā)。
吳三省被他看得既尷尬又羞愧，求饒道：“陛下可以讓末將去死，卻不能逼末將剃頭??！身體發(fā)膚……”
“吳三省何在……”朱由榔沒等他說完，突然一聲大喝。
“末將在……”吳三省連忙單膝跪地準備接令。
“朕命你領(lǐng)兵一千，堅守通?？h大營，保護我軍歸路。你只能死，不能退，可做得到？”
“末將尊令！只要吳某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大營失守。”吳三省大聲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