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通海
大難不死的王國沖表現(xiàn)得很積極，把姑娘山的防御部署賣了個精光，還幫明軍誘捕了往返兩地的聯(lián)絡(luò)使者。
據(jù)他交代，使者有時也會留在曲江喝花酒，并不一定當(dāng)天往返。姑娘山那邊司空見慣，也不會起疑。
曲江城是這次明軍出征拿下的第一個城池，繳獲卻很有限，僅百來石糧食，十幾副盔甲而已，不夠一家塞牙縫的。
幾百俘虜甄別下來，除了王國沖手下二三十個死黨，其余都是附近村莊拉來的壯丁。本著不浪費的原則，這些人都會被送回建水挖礦。
倒是王國沖的來歷引起了朱由榔的興趣。他原是撫仙湖一帶的盜匪，手下就幾十個人。接受清軍招撫后沒受到重視，被打發(fā)來曲江當(dāng)炮灰。
“這個人有點意思，”朱由榔喃喃自語道。
“陛下，此人有什么特別之處嗎？”張北海好奇問道。
“這人不簡單！陰險狡詐，識時務(wù)、反應(yīng)快、不要臉，這還不夠嗎？”
朱由榔想到此人，臉上泛起一副欣賞的表情，接著道，“如果他提供的情報是真的，那么戰(zhàn)略眼光也很強呀?！?p> “這人是有點不要臉，其他我是一點也沒看出來……”
“你注意他前面說的兩句話，都是既坑隊友又能逃命的，”朱由榔在桌上擺出了一個示意圖，“如果朕輕易相信他說的話，放他回姑娘山勸降。他十有八九會和守將連夜逃回通海?！?p> 張北海是老實人，不過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恨恨道：“那明天定不能放他去勸降！”
“怎能不給人表現(xiàn)的機會呢？就是要他發(fā)揮坑隊友的才干，”朱由榔笑道。
第二天一早，明軍繼續(xù)出發(fā)，往姑娘山推進。在王國沖的指引下，明軍靜悄悄地拔除了沿途明崗暗哨，直接推進到寨前。
守將李超衡倒是個硬漢，寨門緊閉，打算死守待援。朱由榔也不著急，把王國沖叫到一邊，吩咐了好一會兒，然后放他和幾個親信入寨勸降。
明軍眾將等了小半個時辰，朝北的寨門突然洞開，二三十騎飛馳而出，往通海縣方向逃竄，王國沖儼然也在其中。
雷朝圣破口大罵：“這狗賊，早知他不會真心反正?！?p> 朱由榔哈哈大笑：“一個卑鄙小人，換一個寨子，也不虧了。將軍何必生氣?！?p> 守將都逃了，剩下守兵哪還有什么斗志，不是緊跟其后逃命，就是打開寨門投降。明軍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姑娘寨，立即安排士兵將降卒押解回建水，大部隊繼續(xù)趕路，則直撲通?？h。
到城下時，整個通海城已經(jīng)完成緊急動員，城頭上站滿了綠營精銳，守衛(wèi)森嚴。勸降使者連城門都沒能進去，多喊幾句，還被守將射了一箭，悻悻然返回復(fù)命。
眾將騎馬繞城一圈，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暗呼不妙。
通?？h曾為臨安府治所，前身是通海守御千戶所。洪武十五年，指揮使陳鏞在秀山邊筑御守城，震懾周邊土司。洪武二十四年，指揮使儲杰將土城墻包磚，大大提升了防御力。
如果僅是這樣，一切還算正常。然而萬歷三十九年，知縣楊翹瀛在御守城外新修筑了通海縣城，后來又在城外河邊筑了一個土城。
在這幾個基建狂魔的不懈努力下，通海這名義上的縣，竟成了擁有御城、縣城、土城三座城池的強大軍事要塞。
城墻雖和騰越縣的三丈鐵壁沒得比，也有近兩丈高。且三城緊緊挨在一起，形成犄角之勢。無論從哪個方向進攻，都會受到另外兩座城的襲擾攻擊。
城外又有兩條河從秀山流出，遠遠將三座城池環(huán)繞，注入杞麓湖。河雖小，多少是個阻礙，也讓斷絕水源徹底變成不可能的任務(wù)。
最可怕的是，攻下一座城池沒什么用。守軍完全可以撤退到另外兩座城中，繼續(xù)堅守。一座一座的慢慢打，就算能啃下來，也快過年了。
明軍僅有六千兵馬，想要完全封鎖這么大的區(qū)域也是癡心妄想。強行封鎖，只會形成撒胡椒面的尷尬局面，最后被守軍各個擊破。
天色漸晚，明軍無奈之下，只好在東北方向安營扎寨，站穩(wěn)腳跟再做考慮。眾將聚在朱由榔帳內(nèi)，都面有難色，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這通?？h不好打呀?！崩壮n心忡忡道。
“嘗寧伯說得有理，”張國用立即附議，“此城易守難攻，咱們沒帶大炮，附蟻攻城傷亡只怕會很大。”
“早知向安南買點大炮就好了，”王三才一臉懊悔。
難得這三位猛將的意見如此統(tǒng)一，朱由榔對通海縣防御力的評價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看來王國沖真的沒有騙人……這樣的好地方，不拿來做糧草轉(zhuǎn)運基地，那就太可惜了，”朱由榔嘆道。
“可惜來晚一步，要不然杞麓湖邊這萬畝良田，倒是可以幫他們收一下，”張國用是種田專家，到哪都對收割糧食念念不忘，見這邊的稻子都收得差不多了，覺得甚是可惜。
“既然如此，就只能圍點打援了，”朱由榔對華夏最強陸軍的傳統(tǒng)戰(zhàn)術(shù)情有獨鐘。遇城不克，圍點打援是他最先學(xué)會的至理名言。
眾將商議了一陣，都覺得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明軍在通海城北、城東的幾個交通要道開始修筑工事，擺出一個長期圍困的架勢。同時偵騎四出，向西、北兩個方向展開搜索，斷絕通海和新興州之間的聯(lián)系。
通海參將褚得龍站在城頭，看到明軍居然想長期圍困，對身邊的王國沖、李超衡道：“我聽說永歷小兒今年打了好幾個勝仗，差點以為是成祖顯靈了。今日一見，才知他不過爾爾，徒有虛名而已。深入敵境一百里，居然還想和我對峙，真是狗屁不通?！?p> 王國沖贊道：“將軍所言極是。屬下略施小計，就已將他耍得團團轉(zhuǎn)。將軍出手，擒偽帝之功還不是唾手可得。屬下預(yù)祝將軍立此大功！”
褚得龍哈哈大笑，覺得這王國沖說話真是有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有才干。讓明珠蒙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