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志遠扶著董梓萱走到附近的一個街心花園,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停了下來。
他松開了扶著她的手,順勢也把被董梓萱勾著的胳膊抽了出來。
這里很安靜,只有幾個遛狗的行人,周邊的凳子上坐著幾條流浪狗,瞪著眼睛瞧著他們倆。
“我失態(tài)了?!?p> 董梓萱這會似乎酒醒了,“不過,要是我不喝那么多,我是做不出這種事的?!?p> “那個是你先生?”尚志遠想再確認一下。
董梓萱點了點頭,臉頰上還掛著淚珠,她拿起手里的紙巾擦了擦。
“是的,十年了,我忍到現(xiàn)在,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她的聲音開始不連貫了,肩頭抽動著,眼淚刷刷往下滴著。
“婚姻是要雙方維系的,有什么問題都能好好溝通的?!?p> 尚志遠想起電話里董梓萱所說的,她的現(xiàn)狀就是婚姻造成的,也許這就是她的問題所在吧。
“您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董梓董搖了搖頭。
“他怎么了?”
“他簡直是...”
董梓萱又激動起來,人搖晃一下險些摔倒。
尚志遠趕緊一把扶住她。
“好好說,你不是說愿意和我說的嗎?!?p> 原本對她今天的行為有些不快,這會看見她哭成這樣,尚志遠心又軟了下來。
“您真的愿意聽我說嗎?”董梓萱抬起頭看著尚志遠,她的眼睫毛上還閃著淚珠。
“你說吧,我會是一個好的傾聽者?!鄙兄具h點了點頭。
“這事,我從來沒和別人講過,就算是我父母,也不知道。我們十年前認識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普通業(yè)務(wù)員,我爸爸是R市城市銀行的行長,給我介紹對象的人都踏破了家門。他為了追我,想盡了一切辦法,當我經(jīng)受不住他的甜言蜜語和他結(jié)婚后,他便撕掉了偽裝。我漸漸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在外面亂搞的男人。我恨我當初沒有識破他。我們結(jié)婚第二年,我有了身孕,我發(fā)現(xiàn)他開始夜不歸宿,直到我發(fā)現(xiàn)他經(jīng)常出入夜總會,還包養(yǎng)小姐,我氣得要和他離婚,他苦苦哀求,還讓我替他保密,不要告訴我父母。我選擇了原諒他。可才沒幾個月,他又故技重施,繼續(xù)欺瞞我在外面胡搞,這次還有個女的上門來鬧事,那次,我一氣之下,流產(chǎn)了。他知道事情搞大了,又一次苦苦哀求,還寫了保證書,我又心軟了。這次也就平靜了不到一年,他…,又去了夜總會…,不光這樣,還把那種病傳給了我。那年我又流產(chǎn)了,我去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說是習慣性流產(chǎn),還說我得了那種病,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
說到動情處,董梓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轉(zhuǎn)過身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身體晃了幾下,尚志遠怕她酒還沒醒透要跌倒,趕緊用雙手抓緊了她的肩膀。董梓萱的身體順勢靠向了尚志遠。
董梓萱這一靠,兩人的身體幾乎已經(jīng)貼在了一起。
尚志遠一動都不敢動。董梓萱戴著的棒球帽掉在了地上,頭發(fā)披散下來,拂在他臉上弄得他鼻子癢癢的。他一只手繼續(xù)使勁捏著董梓萱的胳膊,他知道要是他一松手,董梓萱整個人就撲倒在他懷里了,他騰出一只手從剛才的紙巾里又拿了一張紙巾,朝她手里塞去。
董梓萱手里還緊握著被她擦的濕透的紙巾,不知道董梓萱是不是感覺到了尚志遠手里的紙巾,她也不接紙巾,只是站著哭泣,她的頭也抵著尚志遠的額頭,尚志遠只要把紙巾往她臉上湊去,好讓她看見。
董梓萱以為尚志遠要給她擦眼淚,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又像海水倒灌一樣傾瀉而出,她伸出雙手搭在了尚志遠的肩上,索性整個人都倒向了尚志遠。
試圖用一只手阻攔董梓萱的尚志遠終于失去了防線,董梓萱軟軟的身體壓在他的身上,香水味和酒精混雜的味道直撲鼻子,她的臉幾乎要碰到他的臉了。
他嚇壞了,眼睛掃向街心公園里的行人,他們這個樣子,在別人眼里肯定以為是一對情侶在擁抱吧。
尚志遠就這樣讓董梓萱摟著自己足足好幾分鐘,依然一動也不敢動,這是他第一次摟著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這種感覺非常奇怪,仿佛打開了這個世界的另外一扇門,這扇門里的世界是他從來不曾想過的。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到后來,他甚至能聽到董梓萱的心跳了。
“好些了嗎,董小姐?!鄙兄具h感覺董梓萱的呼吸開始穩(wěn)定了,才輕聲問道。
他特意說董小姐,是想提董梓萱現(xiàn)在他們的身份,也是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能頭腦發(fā)熱。
董梓萱的身體動了幾下,她慢慢地把手從尚志遠身上移了下來,然后她站直了身體,尚志遠才感到一陣輕松。
“嗯?!?p> 他想說她幾句,今天約他出來,卻讓他卷入了和她老公的沖突,之后又莫名其妙挽著他離開餐廳,仿佛是要演戲給他老公看。出了餐廳又加上這一通折騰。
他需要她解釋一下,同時,他也想撇清自己沒有想占她便宜的意思。
可看著站在眼前披頭散發(fā)、在冷風中不停打著冷顫的董梓萱,尚志遠的心又軟了下來。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作為咨詢師,他是不能提供傾向性意見的,這種思維模式已經(jīng)成為他生活中面對所有問題的常用方式。
“還能怎么辦?”董梓萱嘆了口氣。
“你覺得這樣發(fā)泄一下輕松些?”他有些懷疑今天她的動機,但他對她更多的是同情。
“我想離婚,可他不同意?!?p> 尚志遠不太能理解現(xiàn)代社會對婚姻、感情的這種奇奇怪怪的處理方式,在他看來,婚姻是神圣的,只要選擇了婚姻,就應(yīng)該一輩子長相廝守,不離不棄。
“你提出離婚,是因為他經(jīng)常出軌,還是因為你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一開始是因為他出軌,他豈止是出軌,他簡直就是人渣,后來,他也發(fā)現(xiàn)我有人了?!?p> “什么時候?是那個畫家吧?!?p> “我不清楚他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p> “既然已經(jīng)如此了,他為什么不同意離婚?”
應(yīng)該很少有男人會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有人了吧,尚志遠突然想到戚佳雯的種種好來,不由得慶幸自己能找到這么好的妻子。
“他不想離婚的理由,同想和我結(jié)婚的理由始終是一樣的?!?p> “這是什么意思?”
“他在利用我。”
“利用?”
“因為我的家境比較好,他想利用我父母的資源。”
“那你父母知道嗎?”
“知道一些,但是他們不同意我離婚?!?p> “這很令人費解?!鄙兄具h不解地問道。
“我們倆還在一起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在外面的公司有筆貸款在我父親那,金額非常大,那筆錢如果還不出,我父親可能會出事?!?p> “明白了,所以你父親因為擔心貸款收不回,不會同意你離婚,而你先生也因為這個對你有恃無恐?!?p> “大致上是這么回事?!?p> “你喜歡上畫家,是為了報復他嗎?”
“報復?”董梓萱微蹙雙眉。
“那是真的喜歡他。”
“我現(xiàn)在不想談他,他和這事沒關(guān)?!?p> 尚志遠明白了。
“那個叫楊依慈的,你認識?”
“她是劉景公司里的文員,以前,我碰巧看見過她和現(xiàn)在劉景公司的另一個董事在一起?!?p> 董梓萱說的是那次在電影院門口,楊依慈和區(qū)曉華摟抱在一起的事情,那次她正好在公交車站等劉景來接她。
“你怎么會知道他們今天在這里吃飯?”
尚志遠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他要搞清楚為什么董梓萱要把他扯進來。
“是韋婉茗告訴我的?!?p> “韋婉茗?”
尚志遠這下明白了,董梓萱能知道劉景和楊依慈約了今晚吃飯,肯定是公司里有人通風報信了,他應(yīng)該想到這個人是韋婉茗。
看來,這個韋婉茗真的不簡單,才進公司幾天,就能打聽到這種事。
“嗯,你肯定很生氣吧,今天?!?p> 不知不覺,董梓萱第一次沒有用“您”稱呼尚志遠。
“那也不是,只是被卷到你們夫妻當中,有點不解?!鄙兄具h實話實說了。
“你不愿意幫我嗎?”董梓萱突然掉下了眼淚,她臉上的妝早就化了。
“我一直在幫你啊,董小姐。”尚志遠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我把什么都告訴你了,你不會把這些當笑話說給別人聽吧。”
“當然不會,我就是個傾聽者,這也是我的工作?!?p> “那你連你太太都不會說吧?!?p> “不會?!鄙兄具h說的都是實話,受訪者的任何信息他都有保密的義務(wù)。
“那你是真的關(guān)心我嗎?”董梓萱昂這頭看著他,眼睛里滿是期許。她離他只有幾寸的距離,他都能感受到她說話的氣息。
“當然,董…”他還沒說完整董小姐三個字,董梓萱又把身體貼向了他。
“謝謝你,我只有向你說了,其他人我都不相信,只有你關(guān)心我。”她把頭埋進尚志遠的胸口,像是在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服。
“董…小姐?!鄙兄具h不知說什么好了。
“不要說話,就這樣抱抱我好嗎?”董梓萱懇求著。
尚志遠的身體僵硬地站著,他的手不知道應(yīng)該放在哪里,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他趕緊支開董梓萱的身體,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是妻子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