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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同

第二十五章 古廟重逢

九州同 盡千帆zn 4148 2024-05-17 12:33:48

  出了城元恪才發(fā)現(xiàn)城外早已是一片人間地獄的情景,毫無斗志的秦軍和禁軍將士,如同林中的鳥獸一般,被燕軍騎兵肆無忌憚地游獵追殺,城外尸首遍地?;赝侵?,也是烽煙四起,隔著老遠似乎都能聽到里面的廝殺慘叫聲。

  元恪想起仍在城中的飛羽紅纓,還有周琰等人,心中擔(dān)憂,卻也無可奈何,不忍再回顧,只能埋頭向前拼殺。但元恪一行人人馬眾多,又有許多宮女太監(jiān),也是十分扎眼,很快吸引了大批燕軍的注意追了過來,元恪等人奮力拼殺才殺出一條血路,但身邊的人卻是越殺越少,也不知是陣亡了還是自己逃散了。

  走了不知多久,好不容易又殺退一股燕軍,元恪已是滿身血污,回頭一看,隊伍中羽林軍能戰(zhàn)之力只剩自己一人,另外還剩十幾個太監(jiān)。高庭此刻已經(jīng)顧不得許多,自己坐上馬車前,親自給小皇帝趕車。

  突然一聲巨響,馬車磕在石頭上,車軸斷裂,側(cè)翻在路邊,小皇帝也從車?yán)锼ち顺鰜?,倒在地上號啕大哭。高庭顧不得自己,連忙起身去抱起小皇帝,眼見身后喊殺聲越來越近,高庭思考片刻,便從馬車中拿出一套尋常百姓家的粗布麻衣,太監(jiān)們立馬手忙腳亂地給小皇帝脫下龍袍,換上麻衣,剛剛還位尊九五的小皇帝,立馬變成了一個普通鄉(xiāng)村小童的打扮,元恪差點都沒認(rèn)出來。

  高庭領(lǐng)著小皇帝將他推到元恪手里,鄭重地對元恪說:“眼下形勢,我等皆是拖累,唯有公子或許能殺出重圍,還請公子務(wù)必護送天子去長安!”說罷向元恪深深一拜,并將手里的一包東西遞給了元恪,說道:“這是天子的印璽,有這物件便能證明天子身份,請公子牢記,到長安后,務(wù)必將天子和印璽親手交于秦王手中,萬不可假手他人!”說罷又是一拜。

  元恪接過天子和印璽的包袱,疑惑地問道:“那高公公你呢?”

  高庭冷冷一笑:“我一介閹人無牽無掛,無兒無女,受先帝先皇后大恩才能茍活至今,或許今日到了舍命報恩之時。公子快走,我等愿為公子斷后!”說罷,高庭拔出刀,回頭朝剩下的太監(jiān)們發(fā)令:“孩兒們,可愿隨本公公殺盡叛賊?”

  眾太監(jiān)們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也紛紛拔刀響應(yīng)道:“愿跟隨公公!”說罷眾人便提刀向后方?jīng)_去。

  這一幕驚呆了元恪,元恪沒曾想到帝都城破之時,最堅貞大義,死戰(zhàn)到最后的居然會是高庭這群太監(jiān);元恪向著高庭他們離去的方向深深一拜,也不再多遲疑,立刻抱起小皇帝放在馬上,坐在自己身前,將包袱被在身后,策馬橫槍,一路繼續(xù)向西而去了。身后很快傳來了刀刃的撞擊聲和廝殺聲,只是那聲音越來越小,元恪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越跑越遠,還是因為高庭等人已經(jīng)逐漸捐軀;元恪也不忍多想,也不敢回頭,忍住眼角淚水,繼續(xù)西行而去……

  好在高庭選擇撤離的時機還算及時,此刻燕軍并沒有對帝都形成合圍,一路上雖然不斷遇到燕軍,但基本都是小股部隊,元恪仗著一腔孤勇,單槍匹馬,生生還是殺出了一條血路,直到天黑,終于擺脫了燕軍的追擊,元恪才舒了一口氣,心中想越是往西,應(yīng)該燕軍就越少了吧。此刻他們的注意力應(yīng)該還是在奪取帝都上面。

  元恪的戰(zhàn)馬早已受傷累斃,自己身上也多處受傷,此刻只能一手牽著小皇帝,一手拄槍為杖,向前慢慢步行。元恪拼殺一天,早已又餓又疲,再看看小皇帝,雖然沒受什么傷,此刻也只是眼神呆滯,一言不發(fā),如同木偶一般任由著元恪拖著前行。元恪不禁心生憐憫,這小皇帝無論出身如何,畢竟也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突然經(jīng)歷這樣血腥兇險的局面,心理上的刺激恐怕很難愈合。

  二人一路默默無語,元恪本想找些吃食,尋一處地方歇息,但一路走來的村莊都已荒廢,百姓早已逃難,更不會留下什么吃食了。元恪無奈,只能在野外尋了一處古廟先行歇息,這古廟不知祭拜的是哪路山神,神像早已殘破不堪,覆滿了蛛絲,廟里更不會有什么祭品供奉了,元恪此刻也顧不得這些,能有片瓦遮身先歇息即可,于是卸下早已被刀斧砍得破爛的甲胄,撕下幾片衣物草草包扎一下傷口,仔細(xì)檢查了一下,還好雖然流血不少,但基本都是皮外傷,休息一下,堅持堅持明日應(yīng)該還能趕路。小皇帝此刻無助地蹲坐在一旁,腦袋無力地埋進了雙膝,仍是默默一言不發(fā),元恪此時也管不了那么多君臣之禮,只能任由他先呆在那里,此刻能保全性命或許已是大幸了。

  元恪歇息片刻,正準(zhǔn)備出門附近尋點柴火生個火,突然門外傳來大隊人馬的馬蹄聲,元恪心中大驚,連忙又縮回廟里,將卸下的甲胄踢到一邊角落,拽著小皇帝連忙躲到了神像后面。

  不多時,只見數(shù)十個燕軍騎兵進了廟門,將馬系好,自顧自地進來也想要歇腳。

  元恪心中暗叫不好,真是冤家路窄,后悔不該選這如此扎眼的古廟歇息,竟也引來了一股燕軍。眼下后退無門,若是他們真的在這里歇息一夜,恐怕自己很難脫身。

  這群燕軍叫囂聲中,突然有一人似乎是頭領(lǐng)角色,對著另一人說道:“郡主,這古廟實在殘破,您身份尊貴,在這里歇息不得,要不我們還是連夜回營吧?”

  這話激得元恪眼前一亮,連忙接著月色仔細(xì)看去,果然那人正對說話之人,所謂的郡主,正是崔萍,此刻正是一副戎裝束發(fā)的打扮,在一群燕軍中也顯得英姿颯爽,但見她神情卻并不是很愉悅,答道:“不用,你們能住得,我如何住不得?何況今日我等一無所獲,有何臉面回營?”

  旁人連忙陪笑答道:“郡主切莫自責(zé),王爺也是愛惜郡主,才不讓郡主去主戰(zhàn)場,這邊本來就遠離帝都,撈不到什么大魚也是正常?!?p>  崔萍卻仍然忿忿不平說道:“不應(yīng)該啊,帝都中的權(quán)貴若是想要出逃,往西去投奔秦國是最好的選擇,今日我等巡視一圈,居然一無所獲,奇怪……”

  元恪聽言,心中糾結(jié),與崔萍多日沒見,既想相認(rèn),又擔(dān)心此刻立場相對,不知崔萍會如何對待自己。正在猶豫之時,旁邊小皇帝突然受到驚嚇一般,“啊”的一聲大喊出來,原本就一路受到驚嚇,眼下咫尺之外燕軍刀槍逼人,一時竟沒有忍住害怕叫出聲來。

  燕軍眾人聽到這聲異響,連忙舉起刀槍逼近過來,元恪見無法繼續(xù)藏身,只好一手拉起小皇帝,一手持槍與燕軍相對峙,被逼著慢慢走了出來。此刻元恪雖然蓬頭垢面,一身血污,狼狽不堪,一出來崔萍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他,小聲呢喃了一句:“是你……”

  此刻燕軍眾人在場,元恪也不好應(yīng)答,二人只好沉默地對峙著。旁邊的燕軍似乎認(rèn)出元恪的衣甲,頗為興奮地問道:“嚯,是個羽林軍啊,你是何人?這孩子又是何人”

  崔萍聽聞,眼神也從元恪轉(zhuǎn)移到了小皇帝身上,上下打量,眼神中似乎在快速思索什么。元恪心知崔萍聰穎,怕她識破了小皇帝的身份,連忙將小皇帝拉到身后,出言打斷道:“這孩子只是普通朋友家的孩子,托我?guī)е黄痣x京避難?!?p>  但就是這一轉(zhuǎn)身,身后的包袱又露了出來,想那高庭百密一疏,雖然給小皇帝換了百姓的衣服,臨時拿來包裹印璽的包袱皮,居然還是用的皇家所用的明黃緞布,崔萍身邊那將領(lǐng)眼見,連忙提醒道:“郡主你看,那包袱不對,他們肯定是從皇宮里出來的!”

  崔萍見到元恪在此,心中早已猜到了幾分,但又不忍點破,眼下見下屬們已經(jīng)按耐不住,躍躍欲試狀,只好挺身出來質(zhì)問道:“這孩子到底是誰?”

  元恪見崔萍出言想問,又想起高庭的以命相托,思考良久,還是強裝著回答:“就是普通朋友的孩子而已……”

  崔萍聞言,眼中有些失望,大聲質(zhì)問道:“你不是說過永不負(fù)我,怎么才過幾日就忘了,今日就又要騙我?”

  此言一出,燕軍眾人都是大驚,面面相覷,不知郡主與這人是何關(guān)系,只有那將領(lǐng)小心翼翼湊到崔萍耳邊小聲問道:“怎么?郡主認(rèn)識此人?”

  崔萍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有些事態(tài),只好收住情緒,小聲說道:“沒什么,只是以前在帝都的一個朋友而已。”

  崔萍的話也讓元恪頗為煎熬,他原本并不想這樣,崔萍或許是這世間他少數(shù)能袒露心聲的人,但此刻若是說實話,不說自身安危,小皇帝必定性命不保。眼下的場面既難以遮掩,又不想坦白,元恪無奈之中只能答道:“元恪本不想如此,請郡主不要再苦苦相逼……”說罷將臉痛苦地扭向一側(cè),不敢再直視崔萍。

  那將領(lǐng)早已按耐不住了,厲聲喝道:“郡主無需跟他多話,我等上去斬了這廝,拿了這包袱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闭f罷眾人手持刀槍呈圓弧狀,又向元恪逼近過來,元恪只好又挺起槍,強行將燕軍與小皇帝再隔開。

  崔萍面色也極為糾結(jié),有些不可思議地問向元?。骸拔也幻靼?,這就是你那日與我說的道嗎?你可知再強撐下去,你今日就要為護住這不相干的人丟掉性命,值得嗎?”

  這話也刺痛了元恪,本想在帝都與燕王大戰(zhàn)一場,結(jié)果燕王略施小計就輕易丟了城池,只能一路狼狽逃竄至此,心中本就不甘,此刻又被崔萍質(zhì)疑;但盡管心有不甘,元恪心志卻沒有絲毫遲疑,眼神堅毅地答道:“郡主或許不明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也是元恪的道!”

  崔萍聽言,又見他如此堅定,心知今日他必定不會妥協(xié)了,再逼下去恐怕只會以命相搏。沉默良久,最后無奈下令道:“算了,他只是個普通的羽林軍,沒什么價值,放他走吧?!?p>  元恪聽言,心中一股暖流涌過,心知眼前的郡主還是那個帝都與自己心心相映的盈盈姑娘,心中感慨有萬千言想說,但礙于場面卻又說不出來,只能一臉深情地看著崔萍。

  但旁邊燕軍可急得跳腳,連忙勸阻崔萍:“郡主三思啊,不能這樣放走他!”

  崔萍不愿再做糾纏,鐵青著臉色強行下令:“不用多說了,讓他們走!”

  郡主強勢,下屬只好從命,讓開了縫隙,元恪連忙拉著小皇帝往外走,路過崔萍身邊時,二人四目相對,各自有萬千言,卻又不敢說,只能匆匆一瞥,都留在眼神中了。

  元恪走到廟門外,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崔萍的一聲嬌喝:“慢著!”。元恪頓時愣在原地,心中如跌進深潭一樣冰涼,心想她還是后悔了,剛才那些美好可能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只見崔萍只身向自己走來,還順手牽來了一匹馬,交給元恪,說道:“行路不易,你又受傷了,這匹馬送給你趕路吧!”

  元恪心中頓時又轉(zhuǎn)憂為喜,情不自禁,接過韁繩時忍不住順手握住了崔萍的手,崔萍的手雖然也有閃躲地抽動了一下,但終究也沒有縮回去,任由元恪握在手中。二人就這樣面面相對,杵在原地,雖無言語,但也明白了彼此心意。

  過了許久,還是崔萍先反應(yīng)過來,松開了手,輕聲說了句:“好了,走吧!”

  元恪輕聲應(yīng)允,將小皇帝抱上馬,深情回眸凝視了一眼崔萍,還是轉(zhuǎn)身上馬,策馬而去了。

  眼見元恪已走,身后的燕軍將領(lǐng)連忙追到崔萍身邊抱怨道:“郡主不該啊,你可知那小孩很有可能就是……”

  崔萍不想讓他繼續(xù)說,連忙出言打斷他:“別再說了,今日之事回營后不許透露半分,違令者斬!”

  那將領(lǐng)急得捶胸頓足,但也只能從命回道:“郡主放心,今日在場的都是跟隨郡主多年的心腹,絕不會有人走漏消息,只是……哎……”說罷也只能無奈可惜,連連搖頭。

  崔萍暫時不想顧及這些,只是癡癡地看著元恪遠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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