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錨

　　“阿潛，愣著干什么，來幫忙??！”

　　……

　　同樣的場景，相同的臺詞，卻讓姜潛莫名有些抵觸。

　　畢竟他剛親眼見過全家遇難的景象。

　　悲劇，還是發(fā)生了！

　　姜潛將水果刀丟在野餐墊上，扔下一句托辭，轉(zhuǎn)身就往停車場的方向奔跑！

　　“請找出始作俑者，阻止一切悲劇的發(fā)生”，姜潛反復咀嚼著這句話，試圖在酒駕發(fā)生前阻止該死的貨車撞上自家的私家車！

　　如果撞車事件是純粹的“意外”，那么只要貨車沒有撞上他們的自駕車，無論是母親的事故，還是之后被蹩腳司機坑慘的事件，就都不會發(fā)生了。

　　即便撞車事件是因他的行為疊加而來的“要素”，從源頭阻止撞車發(fā)生，依然是避免后續(xù)連環(huán)反應的一種途徑……

　　此時他已經(jīng)來到停車場的“T”型路口，不能確定貨車是從哪個方向莽過來，撞到自家私家車的。

　　姜潛正在踟躕，背后傳來姜揚的聲音:

　　“姜潛，你干什么呢？媽讓我叫你回去。”

　　有辦法了！

　　以姜潛對姜揚的了解，這個“搞破壞”的任務非他莫屬。

　　姜潛迎著姜揚走去，有話直說道：“你來得正是時候，幫我在這個路口盯一輛車，黃色的貨車，車牌號是XA05052……只要你把這輛車攔停下來，我下個月的零花錢歸你了!”

　　任務清晰，信息齊備，且明碼標價。

　　姜揚本來正要反駁，當聽到“零花錢歸你”這幾個字后，他猶豫了。

　　經(jīng)過短暫的遲疑后，他開始討價還價：“喂，干這種損事兒，會挨臭罵的?！?p>　　挨臭罵算什么？就你這尿性，三天不打都皮癢……姜潛審視著姜揚的反應，伸出兩根手指：“兩個月的，不能再多了?！?p>　　“成交！”姜揚豪氣地答應下來。

　　不愧是你，只要用錢，原因都懶得問……姜潛懸著的心稍稍放松。

　　小朋友的快樂，就是這么容易滿足！

　　事不宜遲，姜潛對姜揚重復了兩遍車牌號，又描述了一下車的外觀，確保姜揚已經(jīng)記住后，兩人分別趕往路口兩側(cè)準備攔車。

　　“嘿，注意安全！”

　　“你啰嗦！”

　　望著姜揚意氣風發(fā)的背影，姜潛嘆了一聲，向另一側(cè)急奔……

　　他也就跑出了大概五十米遠，身后便傳來刺耳的轟鳴！

　　貨車出現(xiàn)的位置在姜揚那頭？

　　姜潛迅速掉頭，反方向朝姜揚那邊兒跑！

　　可還沒跑出幾步遠，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輛熟悉的貨車從路口橫沖直撞而來！

　　失控的車身刮倒了姜揚，將他卷入車底后又開出了十幾米，才晃晃悠悠停在了路旁。

　　司機罵罵咧咧下車，看到人后，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尿了……

　　呼喚著兩個兒子而來的溫晗，剛好目睹這凄厲的一幕，她尖叫著跑過去，人還沒到姜揚跟前，就腿軟跌倒在地上，失聲痛哭！

　　姜潛整個人僵在原地。

　　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姜揚死了……

　　難道，只要我試圖做些什么，悲劇就會發(fā)生……？

　　這個猜想正在被驗證。

　　但如果不做點什么，我又該如何阻止最終那場意外的到來？

　　姜潛捫心自問。

　　巨大的壓力將他籠罩。

　　母親的哭泣聲，與《抉擇》海報的深藍色調(diào)同時在腦海中交匯，讓他陣陣暈眩。

　　熟悉的提示聲如約而至！

　　【即將進入觀影環(huán)節(jié)】

　　【影片《抉擇》根據(jù)試煉者真實經(jīng)歷改編，你將本色出演本片，獲得身臨其境的巔峰體驗】

　　【請找出始作俑者，阻止一切悲劇的發(fā)生】

　　【Scene 4-Action！】

　　“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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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向姜潛召喚：“阿潛，愣著干什么，來幫忙啊！”

　　就像一次次悲劇循環(huán)的開端。

　　姜潛低下頭，手中的白刃閃爍著明亮的光澤。

　　與腦海中插入旋渦的白船漸漸重合……

　　深藍色的背景下，巨大的旋渦發(fā)出令人暈眩的警告，一艘白帆闖入旋渦，仿佛插入靶心的尖刀。

　　“破局，始作俑者……”

　　姜潛的雙眸驟然收縮！

　　“每一次悲劇的來臨，都基于我試圖改變過去、避免悲劇的嘗試，只要我開始做出努力，就會有事發(fā)生……”

　　他緊握著水果刀，目光中有恍然大悟的興奮，有風雨欲來的緊張！

　　找出始作俑者，阻止一切悲劇的發(fā)生……

　　“悲劇的始作俑者，是我！”

　　水果刀的刀尖緩緩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那么，這就是所謂的破局之道吧？

　　……

　　昏暗靜謐的副本世界。

　　AS1741號「心魔低語」——

　　2號放映室的門口掛上了“禁止打擾”的吊牌。

　　門內(nèi)，幾個風格迥異聲音在竊竊私語。

　　“他，會死嗎？”一個深情款款的聲音問道。

　　“如果他做錯了選擇，是的?！比鐔士煎穆曇艋卮?。

　　在封閉幽暗的空間里，姜潛沉睡的身體漂浮在虛空中，由無數(shù)觸手托舉著，時不時拉扯和抓撓著他的衣服和身體。

　　隱藏在黑暗中，那如喪考妣的聲音，便是出自這些觸手的主人。

　　“你看起來，已經(jīng)把他當成一個死人了對么？啊哈哈哈，嘻嘻嘻……”一個夸張愉悅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似乎這件事令他喜出望外。

　　“我相信他會按照我為他設定的劇本，結(jié)束這個悲劇，也結(jié)束他自己的生命?！?p>　　那個如喪考妣的聲音聽起來志在必得：

　　“我已在他的心中種下心錨，求死只是時間問題，痛苦的掙扎后，他終將做出那個抉擇?！?p>　　“是怎么做到的？”深情款款的聲音流露出誘人的求知欲。

　　“哈哈，這是我的獨門秘籍！”

　　如喪考妣的聲音上揚，語調(diào)中愈發(fā)充滿蠱惑的意味：

　　“關鍵在于：在已注定的悲劇中，給予他改變結(jié)局的希望。然后，讓他在一次次的努力和失敗中明白，結(jié)果無法改變！誰試圖改變，誰就會加速悲劇的發(fā)生！”

　　“他最終會通過思考和驗證得到一個結(jié)論：那個不惜一切試圖掙脫悲劇的人，就是始作俑者！沒錯，就是他自己?！?p>　　如喪考妣的聲音激動得顫抖起來，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

　　“最后，他會握緊手中的刀，那是我為他設計的小禮物，一艘白色的小船！呵呵，白色的小船直插旋渦，打破混沌。那就是我對他種下的‘心錨’?！?p>　　“他會聽從內(nèi)心的聲音，用那把刀結(jié)束自己可悲的生命……”

　　深情款款的聲音打斷了祂：“自殺，可不是一件小事?！?p>　　言外之意，是不認為人會輕易鼓起勇氣，把尖刀遞向自己的胸膛。

　　“人在強烈悲痛的沖擊下，意志力將脆弱得不堪一擊。連判斷力也會失準?！?p>　　“當他反復目睹了親人身故，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當他推理出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當他誤判只有劍指自己才能通關時，他會動手的?！?p>　　如喪考妣的聲音言之鑿鑿，對自己的計謀堅信不疑。

　　“除非是變態(tài)。啊哈哈哈哈……”那個夸張愉悅的聲音笑得比之前更夸張了。

　　“是的，除非他熱衷殺戮，在死亡循環(huán)中流連忘返。”

　　漂浮在眾多觸手中間的姜潛緊閉著雙眼。

　　他的體溫正逐漸下降，臉色越發(fā)蒼白，作為人類的生息正在逐漸衰弱……

　　“好遺憾啊……他要是就這么、這么死了？我們都沒機會見到他了！”這聲音的主人似乎正欲火中燒，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但沒人理會。

　　試煉者的結(jié)局大多雷同。

　　然而深情款款的聲音卻對此事格外熱衷，繼續(xù)追問道：“正確的操作是什么？”

　　“你是說，試煉者如何活下來嗎？”

　　“對！”

　　“不可能。”

　　“說說嘛，求你了~”深情款款的央求道聲總是令人很難拒絕。

　　空氣中靜默了一會兒。

　　如喪考妣揭曉了答案：“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試圖改變?！?p>　　“什么也不做？”深情款款的聲音似乎愣住了，繼而驚嘆于對方的狡詐，“你反復提醒他要找出始作俑者，去阻止悲劇發(fā)生，結(jié)果到頭來正確的操作卻是……什么也不做？”

　　“是啊?！?p>　　如喪考妣的聲音怡然自得道：

　　“所以幾乎沒有人會甘心坐以待斃！當人擁有了改變現(xiàn)實的權力時，他不會任由損害自身的事再次發(fā)生?！?p>　　“另一方面，他會考慮到最終悲劇發(fā)生即副本失敗的可能，所以更不會輕易冒險去測試這條路徑?！?p>　　如喪考妣的聲音越發(fā)得意，如同洞察人性的魔鬼。

　　可惜，他的周圍卻寂寂無聲，連一句稱贊的話都沒聽到。

　　“還是不能理解嗎？”如喪考妣的聲音顯然喪失了耐心，悲哀道，“唉！腦子都白長了，連一個試煉者都不如?！?p>　　……

　　“誰的腦子不如我？”

　　昏暗的房間中，“浮在”空中的姜潛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任由觸手托舉著自己。

　　如喪考妣的聲音驚叫失聲！

　　并迅速撤開了托舉姜潛的觸手，好像扔掉一個燙手的山芋！這導致姜潛毫無防備地屁股著地。

　　“……”

　　“你，你什么時候醒來的？！”

　　如喪考妣的聲音驚怒交加，有種被當場打臉的無措。

　　姜潛從地上支起身。

　　由于疲憊和虛弱，他索性盤腿坐在地上和那聲音對話：“大概……從說起‘變態(tài)’的時候吧？”

　　“……”

　　“對了，剛才參與聊天的，是下一個房間的朋友嗎？”

　　顯然，另外三位“看客”早已一哄而散，趕回自己的地盤兒嚴陣以待去了。

　　“這我可無法回答你?！比鐔士煎穆曇糁邪岛?。

　　“謝謝，但我已經(jīng)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