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百三盯了半天,才慢慢爬上了山。
羅小魚平常嘻嘻哈哈的,但是簡百三總是本能地覺得他心里像是有些東西,重若千鈞地墜在他的心頭,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簡百三一路走來,發(fā)覺這些小院兒基本一個樣,都是糯米灰糊的墻,屋頂蓋著小青瓦,門前掛著兩盞搖曳的風燈。
有一部分小院兒還是別出心裁,有的在門上貼了不知哪路神仙的畫像,有的把統(tǒng)一的風燈換成了什么兔子燈、八角宮燈,還有一個院兒的門口正正地倒掛著五只蝙蝠——活的,寓意是五福臨門。那蝙蝠動了動翅膀,把簡百三嚇得差點拔刀。
師姐說的六十二號院就是最最平常的那種小院兒,門上什么也沒貼。簡百三抬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院墻上有個地方已經嵌了兩塊弟子牌,就一邊把自己的牌子也往里嵌,一邊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未來的同住人。
門開了,名兒看完了,她也一下躊躇著不太想進去了。
剛好,門的響聲把里面的人也引了過來——“誰?為什么你能開我們的門……簡百三?”
門后站著的,正是薛懷兒和季丁香。
薛懷兒二人也沒想到,簡百三竟然就是她們沒來的第三位同住人——并且這位同住人向她們打完招呼后,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哪兒有吃的。
修真者一般到了筑基,就能數(shù)月不進食,金丹之后就是徹底辟谷了,因此部分煉氣期修士,也常視進食為凡人的腌臜事,在腹中饑餓時以辟谷丹代替,力圖達到餐風飲露、不染凡塵的境界。
季丁香原本也是吃飯的,調料都帶了,可到了院中住下以后,卻發(fā)現(xiàn)山下鎮(zhèn)子用飛行靈獸來回買食材花銷頗大,且院內的薛大小姐從來不吃飯,這院子內配置的小廚房也就擱置了,二人天天餓了就吃辟谷丹。
沒想到,這位天靈根簡百三,竟然是要吃飯的。
簡百三去了小廚房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打火石、鍋子、木柴、木頭的勺鏟碗筷,都被宗門準備妥帖,旁邊還放了一罐雞油,一罐粗鹽,一小袋胡椒,可惜都沒人用。
她的儲物戒中,除了師兄給她的那些東西,現(xiàn)在能用來充饑的東西也就只有一包油炸花生米、一袋師兄買來給她沒吃完的豬油豆沙蓮花酥。而這沒人用的鍋子,剛好給她做《鐵樺手》練功之用。
最后,簡百三把那花生米倒進盤子里,準備勉強墊些肚子。她給季丁香分了一些,正準備問問薛大小姐,就發(fā)現(xiàn)她正站在一旁,眼神半是好奇,半是警惕地望著桌子——“這是什么東西?”
簡百三驚道:“花生米啊,你沒吃過么?”
就連季丁香也頗為奇怪地看著她。
薛懷兒臉色一僵,道:“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這些人一般,重口腹之欲么?”
簡百三心道挺好,沒拔劍就是進步,遂干脆把盤子和筷子遞過去,言簡意賅地道:“味道還不錯,你嘗嘗?!?p> 薛懷兒口中說著嫌棄,吃倒是吃了好幾顆。
季丁香心中對簡百三的那些淺淺的畏懼也下來了一些,覺得她和今天拔刀出手的那個人仿佛不是一個似的,挺有煙火氣。
第二天清晨還不到卯時,季丁香起了床走出房間,瞟了一眼小廚房。
只見小廚房的灶臺里燒著柴火,上面支了一口大鍋,鍋里煮著不知道什么東西,竄出來一股藥味兒,正冒著白煙,顯然溫度不低。
鍋子旁,她的黃狗正小心翼翼叼著一瓢涼水,顯然是隨時準備往里澆。
簡百三正站在灶前。只見她躊躇了半晌,一咬牙,竟是把那一雙漂亮修長的手掌抬起,一下沉進了那鍋里!
季丁香也不顧及什么該和天靈根疏遠些免得自找沒趣的無聊想法了,當下腦子一空白,沖了過去就把她的手從那灼熱的鍋里拽了出來,眼淚都要下來了:“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這么燙的鍋!會、會燙傷的!”
簡百三手掌上緩緩按照功法運轉著雷靈氣,又掙脫季丁香重新把手放了進去,轉頭寬慰道:“沒事,你別擔心我,這是在練功?!?p> “練功?練什么功要把手放在沸水里煮??!”
簡百三糾正道:“這里面是藥湯。這功分成兩步,一步是藥氣同運,以鑄鐵樺筋骨;一步是碎石探物,能成蒲葦之韌?!?p> 薛懷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一身掐金火紋的絲綢褻衣也還沒來得及換,看著她,突然一反常態(tài)地篤定道:“這種東西你堅持不下去的,會把手弄廢?!?p> 簡百三道:“這本功法,我現(xiàn)在是不練也得練了。練不成,我得賠五百靈石,賣了我也賠不起?!?p> 薛懷兒冷笑一聲:“那我等著你練廢!”
說罷,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