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岐念叨著“許家村”這個詞。
而似乎是感受到左宗岐的疑惑,蹲在角落陰影里的老頭竟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他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著,房間中莫名冷了起來。
他猶豫著張開口,正想說什么,院門外便傳來劇烈的踢門聲。
“老三!許老三!快來開門!”
房間中的股陰冷的氛圍頓時消失殆盡,老頭聽見這聲音頓時慌了神一般,看著左宗岐道:“快,快,你快點躲好!別讓人看見了!”
沒有拒絕,左宗岐順從的點了點頭,而后轉身藏在了床后,仔細的聽著門外的動靜。
老頭則是將碗放在桌上大聲道:“來了,二哥,來了?!?p> 而后三步并做兩步的將門栓取下,門剛打開條縫,就聽到一個聲音罵道:“怎么這么久?就這破門大白天的還拴上?就你這點東西還怕有人來偷不成?”
接著,便蠻橫的擠了進來,一踏進院子,他便捏起了鼻子。
一雙眼睛銅鈴似的瞪著老頭:“村里分發(fā)給你的肉呢?你又扔了?扔你也不扔遠點?這臭的!”
老頭沒有回答,只是走到屋檐下蹲下,沉默不發(fā)一言。
壯漢見此,更是憤怒,他罵道:“又是這幅死樣子!不就是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都死了嘛,能有什么?給你換來的可是長生的機會!”
老頭依舊是沉默不言。
壯漢也是無奈了,深深的吐了口氣,將怒火壓下,走到老頭身前道:“三弟啊,不是二哥說你,你怎么就這么死腦筋呢?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也就比我小五歲!”
沉默……
壯漢咬著牙看著老頭半晌,猛地推門進屋。
這一突然的舉動,將老頭和屋里的左宗岐神經(jīng)牽動。
這一刻,藏在床后的左宗岐手上已經(jīng)泛起墨色的光華。
甚至他都感覺得到,門外陰森的氣息瞬間暴漲。
但壯漢只是快步走進屋,將那木碗端走,連多看一眼屋子都欠奉。
他端著碗,快步走到院子里,站在陽光之下,只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zhàn)。
而后站在老頭跟前,將那碗遞在老頭面前道:“看看,看看,看看你吃的這都是些什么東西?”
說著又一指院子道:“再看看你住的這地方,都是些什么地方?”
渾然不知自己走鬼門關已經(jīng)走了兩遭。
但老頭終于忍不住了,埋著頭低聲道:“我花了十幾年蓋起來的好房子,不是被你住去了嗎?我的好二哥?”
壯漢當即宕機,畢竟老頭說的沒錯,他自己活了幾十年,也就不過是個盲流子,全靠面前這位三弟救濟過活。
但也正是因此,他才親自前來,就是念著那點情誼,想給自家三弟一個機會。
若是換了旁人來?哼!
想到這里,他才反應過來,對啊,自己來是給他一個機會!怎么變成自己求他了!
當即,他一手叉著腰,唾沫橫飛道:“老三,不是當兄長的說你,村子里給你吃,給你住,你怎么就不知道為咱長生村做點事兒呢?現(xiàn)在村子里就你這么一個老頭模樣的,你去騙來幾個過路血食又能如何?”
這時,老頭又說話了,他的話里帶著不解:“村里那些婦女呢?我二嫂她們,不是在山神廟哪里獵血食的嗎?”
“你!”這話一出,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壯漢指著老頭,手指不停的點著。
最后憋了半天,總算是憋出來一句:“我告訴你,三天后,長生大人就要來了,到時候村里交不上血食,咱們都沒好果子吃!到時候你就是第一個進大人嘴里的!”
對此,老頭又恢復了那副沉默無言的樣子,只是目光緊緊盯著地面,好像有朵花一樣。
壯漢氣急,這軟的硬的都來了,這該死老三怎么就是不識抬舉呢?
當即,他又駛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將碗一摔,推門進去往床上一趟,無賴大聲道:“那你二哥我以后就住在這里了!你不答應,我就不走!”
“嘶~”
壯漢這一作死的舉動看的左宗岐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怕自己死的不夠快?
但壯漢卻很自信,自己以前就是憑借這一手,將自家三弟治的服服帖帖的,畢竟自己都跟村長哪里立下軍令狀了,現(xiàn)在這為兄的要是搞不定這當?shù)艿艿?,那還怎么混?
果然,在左宗岐的感覺中,一股巨大的陰氣在復蘇,這壯漢是惹怒老頭了。
但他還只是躺在床上,下意識縮了縮身子,嘴里嘟囔道:“什么鬼地方?大白天冷成這個樣子!”
那陰氣在蓬勃的復蘇中,忽然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頓時又消散殆盡。
只聽得許老三聲音平淡道:“走吧,我跟你去。”
“哎,這就對了嘛。”壯漢得意一笑,還得是自己制得住這個死硬的弟弟,他下意識的變想將胳膊搭在老頭的肩膀上,但卻被老頭陰冷一眼盯了回來。
訕笑著搓了搓手道:“那咱們走吧?”
他自己似乎都沒注意到,下意識的,在以前這個他常欺負的良善弟弟面前流露出自己以前見到大人物時才會有的諂媚的一面。
許老三輕輕地看了眼他,又望了眼床鋪上,輕聲道:“走吧?!?p> 聽在壯漢的耳中是這樣的話,但在左宗岐耳中,卻是另外一句話:“孫兒,你莫怕,爺爺這就讓他們來陪你?!?p> 平淡的話語中,布滿殺氣。
……
感受到老頭已經(jīng)遠遠離去。
左宗岐出來拴好房門,轉身盤坐于床鋪之上,從那獸皮袋中掏出一尊香爐和一炷青綠色其上布滿云紋的靈香。
將靈香點燃,不過片刻之間,昏暗的房屋之內便彌漫起濃郁的草藥香味。
左宗岐雙目微闔,輕輕一吸,那彌漫全屋的煙氣頓時化作游龍般鉆進左宗岐口鼻之中。
與此同時,左宗岐體內三枚成三才之勢的術種忽然間泛起靈光。
帶動起三才之勢鎮(zhèn)壓下的各個術種。
各色的靈光相互凝結,最終擰成一股以黑色華光為中心,彩色華光依附其上的靈光,自頭顱而起,通照周身,聯(lián)結這那磅礴的藥氣。
一邊驅逐著體內如跗骨之蛆般的血色氣息,一邊以濃郁的藥氣修復著身體。
昏暗的房間之中,左宗岐體泛靈光,一呼一吸之間,便有著無窮無盡的血色氣息被他逼出體外。
終于,在靈香燃燒近半之時,左宗岐猛然吐出一口猩紅血液,這才停下。
但那血液卻仿佛有生命般,在地面匯聚成一團,扭曲不止。
左宗岐神海內一枚術種發(fā)動,手指一點火焰浮現(xiàn),輕輕一甩,便將那血液點燃。
被點燃的血液仿佛有生命般,劇烈掙扎著,散發(fā)出陣陣哀嚎,同時卻又散發(fā)出香甜的氣息。
最終化作一捧飛灰。
呼~
左宗岐緩緩吐出一口氣,蒼白的臉色此刻也算是恢復了一些,以這靈香的藥性,還要兩三日,自己才能恢復過來。
很好,傷勢已經(jīng)初步恢復,接下來行動就方便了。
他將東西盡數(shù)收起,轉頭看了眼這屋子,不知何時,這屋子已經(jīng)不復剛才模樣,而是變得破敗不堪,灰塵堆積,蛛網(wǎng)蔓結,家具都破破爛爛。
而他所盤坐的床鋪上,就在他的背后,幾根破爛的碎骨,其上擺放著切成一塊塊,用繩子穿起的肉,骨肉擺成一個人的形狀,其上還覆蓋著一間較小的麻衣,想來當是還未長成的左宗岐所穿。
這些骨肉已經(jīng)腐爛,左宗岐所聞到的那股腐臭氣息,正是來自這里!
也不知許老三最后那句話是說給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