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莫斯猛地推開了主帥堡二層的大門,瞬間外城的槍聲,喊殺聲,爆炸聲以及遍布各處的尸體就劃破了黑暗與無聲的寂靜。
迷霧散去,透過薄薄的水汽,黎明的第一道陽光照在了硝煙熏黑的大地上,照耀著艾登堡上頑強屹立的黃白旗幟——帝國的雄鷹展翅昂首。
謝莫斯帶著施法過度,現(xiàn)實認知混亂導致昏昏沉沉的大腦以及亂七八糟的心情,走到了城堡外面的露臺上。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
“堡主已死?。∮嘞碌挚拐摺偎偻督?,繳械不殺??!”
——洛德·弗洛伊德的尸體重重地落在門前空曠的大地上。
雖然只是一具別無二致的冰冷尸體,但他的存在感就如席卷而至的風暴,瞬間戰(zhàn)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
此刻,整個艾登堡都仿佛被施展了一道魔咒,盡管連天的戰(zhàn)火還在熊熊燃燒,但開闊的要塞前卻一片寂靜,除了外界的回音外沒有絲毫其他聲響。
——直到一聲語無倫次的尖叫打破了沉默。
一名老士官越眾而出,在身邊戰(zhàn)友們震驚的注視下,這位孤高的戰(zhàn)士飛身躍起,直沖著謝莫斯撲去。
“砰?。 ?p> 在謝莫斯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前,一切就都結束了——他的手肌肉記憶一般地抽出洛夫廷后裝步槍,然后雷霆一般地一擊就將這名注定不會跳上二樓的悲劇英雄終結了。
謝莫斯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然后他抬起頭:
“艾登堡,已處于燈塔的照耀之下?。?!”
嘩啦啦——
隨著帝國火炬的轟然熄滅,其他的帝國士兵們干脆地扔下了步槍,然后跪在地上。
......
出乎謝莫斯和貝卡斯的預料,凡爾登的守軍反應極為迅速,從接管鐵十字堡的防御到反擊帝國軍隊匆促的攻擊再到徹底殲滅走位靈活地和道德底線一樣的帝國騎兵,一切都快得驚人,龐大的集團軍后勤甚至幾天前就開始運往前線了,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開了先知掛。
在大霧散去之后幾乎不到半個小時,剛剛建立起來的哨塔上面通信兵就崩潰地匯報說有起碼5門攻城炮對準了這里。
直到謝莫斯命令掌旗官直接用團旗代替國旗先升起來之后,鐵十字堡的守軍才在一小陣騷動之后從炮壘中撤了下來。
這直接導致的后果之一就是,謝莫斯和只剩下三十多個的士兵和軍官們只能“喜迎官軍”,然后做好功勞被整個拿走的準備。(不過考慮到某人的身份,不是很可能。)
很快浩浩蕩蕩的格里維大軍就從鐵十字堡出發(fā)了。雙方在確認了身份之后便交接了艾登堡的控制權,隨后難以置信的正規(guī)軍們就重新回到了鐵十字堡,從倉庫里拿出了各種陳年的老舊燈塔,然后拖著拽著趕了過來。
他們對謝莫斯的部隊嘖嘖稱奇:幾乎沒有那個征召軍能撐住超過30%的傷亡還不被徹底打散,更不用說超過了60%還多了——許多人還在走過來的時候拍了拍謝莫斯的肩膀以示鼓勵。
只有謝莫斯知道這是因為在巷戰(zhàn)中這幫臭魚爛蝦打著打著就打散了,編制最多只到幾個小隊的規(guī)模,互相之間完全聯(lián)絡不上,所以就導致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死傷了多少,只知道自己的隊伍越匯聚越多......
反正,不論如何,在正規(guī)軍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地對“外國風情”的建筑觀光的時候,隨口的幾句鼓勵和看似不可戰(zhàn)勝的艾登堡守軍畏懼的眼神下,再怎么后怕的征召軍都會挺直了腰板,然后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豪的笑容......
而謝莫斯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嘿,大功臣!干什么呢?”
還在整理心情的謝莫斯嚇了一跳,然后轉身看見一個胖乎乎的軍官正在看著他,鑲著金框的單片眼鏡正好卡在眼睛和臉頰的縫隙中。
“啊....沒什么,安德森少校,”謝莫斯神情恍惚,“只是...有些難以置信罷了......”
“竟然...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人能拿下的艾登堡,竟然就...這么被我們拿下了......”謝莫斯喃喃自語,突然間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舊神......”
“什么?”安德森少校沒太聽清,“...什么東西?”
“???啊,啊....沒什么?!敝x莫斯趕忙辯解,防止和某不知名邪教扯上關系,“我說,這艾登堡這么空虛,不會還有埋伏吧?”
“這個你放心,我們已經(jīng)對帝國政府提出了嚴肅抗議,最后他們表示這是主戰(zhàn)派自己未經(jīng)允許進行的行動,完全不是帝國官方的行為。”安德森少校信心十足。
“哦.....這樣啊...”謝莫斯想起了剛認識不久的洛德堡主——
那些西裝革履的老頭們一揮手,就有無數(shù)年輕人為他們?nèi)ニ馈?p> 在半個世紀的和平之后,他們哪里知道什么是戰(zhàn)爭。戰(zhàn)爭已變成光榮與浪漫的傳說,變成了書里的故事和博物館中的畫作,里面盡是衣著華麗的英勇騎兵,在戰(zhàn)場上迅疾如風。他們以為戰(zhàn)爭是一場慷慨豪邁的冒險,是一次美妙刺激的經(jīng)歷,所以他們才歡呼雀躍著坐上開赴前線的列車。(——茨威格,寫于一戰(zhàn)前期)
“戰(zhàn)爭啊......”謝莫斯搖了搖頭,“...真是可怕?!?p> 一旁的安德森少校有些莫名,他說:“嘿,上尉,振作一點,你可是打贏了這留名青史的一仗??!”
“沒錯,我們贏了!”謝莫斯說著,面對冉冉升起的朝陽,“...贏了?!?p> .....
另一邊,一老一少兩個帝國俘虜互相交談著,
“這就是戰(zhàn)爭,孩子?!崩先藵M面塵土,摩挲著手上結痂的傷口,似笑非笑。
“我,我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想象中……”
“英雄的史詩嗎?不不,那只屬于將軍們,我們只是炮火下的煙灰,要做的就只是避免自己被子彈打中,被刺刀貫穿,被自己的遭遇逼瘋……和你說這些干什么……小埃貢,記住,照顧好自己,別逞強.....”
“我知道了……”年輕人思忖著,只能如此回答。
騎著高頭大馬的凡爾登正規(guī)軍趾高氣昂的過來,并把他們分別押上了送往不同戰(zhàn)俘營的路。
年輕人知道自己大約會在一個集中營里勞作至死,除非有人把他贖出去,但他的家庭本就不富裕,他的地主父親更是恨極了自己這個不肯種地的小兒子......
去戰(zhàn)俘營的路上,法內(nèi)爾·埃貢抬起頭,最后一次眺望他深愛的艾登堡:
明媚的朝陽照透過殘破的樹林在傷痛的土地上,仿佛一切都還是那么美好。
城上,紅黑相間的格里維齒輪旗迎風飄揚;城下,熟讀土地法的格里維中產(chǎn)家庭們隨著正規(guī)軍一起走進這座城市,想要看看能否博取更加美好的生活。
汽車在轟鳴,馬蹄則踢踏作響,懷著希望的人們看著嬉鬧的孩子在一起玩耍。
伴隨著點亮的燈塔,可以預見這里不會經(jīng)歷哪怕一個危險的黑夜。
這里不應是叫做“戰(zhàn)場”的地獄,應當是希望的田野......
——突然,另一處傳來了爭執(zhí)與打斗的聲響,埃貢轉回頭,然后看到了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年老的俘虜正排成一隊,后面是持槍的格里維士兵......
“不——?。?!”
埃貢拼了命地向那里跑去,然后,在老尤杜震驚與惋惜的眼神中,上膛的銅殼彈就穿透了他的身體。
埃貢感覺自己正在飛翔,又仿佛正在下墜,然后他的視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法內(nèi)爾·埃貢死了,他無意義的一生里珍惜過的一切也隨之而去。
他本想去做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