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先告訴我嗎?”程家別墅里,程巖坐在白雨對面,渾身低氣壓都快結成冰了,可白雨明顯不吃兒子這套,用食指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面前的咖啡杯,慢吞吞地說:
“你不是早就不認你父親了嗎?他活著的時候你連聲爸爸都不肯叫,現(xiàn)在還管他和誰葬在一起?”
“你到底為什么一直向著外人?”出走程家這么多年,程巖本以為自己早就把這些陳年往事放下了,可此時此刻他終于意識到這個坎他從來就沒能邁過去。
白雨啜了一口咖啡,扶了扶金絲邊眼鏡,直視程巖的眼睛說道:
“我有我的苦衷,有些事情我不能說,但這不是你不尊重秦阿姨的理由,更不是你和父親斷絕關系的理由?!?p> “既然要成全他們兩個人,那你為什么不早和他離婚?”程巖冷笑一聲,語氣里帶著戲謔。
“因為你父親和我離婚會被你爺爺趕出程家。”白雨直截了當。
“呵,你還真是舍己為人的典范。”程巖笑得更深了,可眼神卻越來越冷。
“你父親決定娶我的時候放棄的更多,他和秦阿姨為咱們做了太多犧牲,程巖,別總覺得全世界都欠你的?!?p> 白雨不想再跟兒子對峙,她嘆了口氣摘掉眼鏡,閉起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聲音里也有些疲憊,說:
“去看看你父親吧,你小時候他多疼你啊,帶你騎小馬,帶你去踢球,你想要什么,再貴他都會買給你,作為父親他沒虧欠你什么,可他去世前那幾年你是怎么做的?你連看都不肯看他一眼,難道我就是這么教育你的嗎?”
程巖沒耐心聽白雨說教,站起身拿起外套就想走,卻被白雨在身后叫?。?p> “小霜呢?今天是周末,為什么她沒和你一起來?”
“我沒讓她來?!背處r背對著母親冷冷的敷衍。
“喜歡人家就別跟自己較勁,對誰都沒好處。”白雨端著咖啡起身去沙發(fā)上臥著,嘴里還嘀嘀咕咕:
“就你這驢脾氣,當真我讓你娶誰你就會娶誰?你也就騙騙小霜吧。”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背處r還是背對著白雨,語氣不善。
“好了快走吧你,下次要是不帶小霜就別回來了,看到你就煩?!?p> 看著兒子油鹽不進的混賬樣,白雨連窩在沙發(fā)里都覺得不舒服,她干脆端著咖啡上樓進了書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算是下了逐客令。
程巖抬頭看著書房的方向手足無措了一會兒,隨后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門,穿過院子的時候看到正在清理雜草的劉姨,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便頭也不會地離開了程家。
秦霜沒想到程巖出去了一趟又回來了,她洗好碗筷就去了自己房間備課,程巖拿鑰匙開門的時候她反應了好一會兒,等看到程巖出現(xiàn)在她房間門口了還沒有收拾好自己驚訝的表情。
程巖看到她也覺得有點尷尬,兩人面面相覷了幾秒,他開口說道:
“回來拿點東西。”隨即進了自己臥室收拾東西。
秦霜已經(jīng)習慣了程巖不愿意與自己共處一室,但是有些話她還是不吐不快,她合上課本走到程巖房間門口,程巖看到她,手上的動作一頓,兩人對視幾秒,他別過視線繼續(xù)干手里的活。
“這是你的家,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我搬回去就行,原來的房子還離學校近一點。”
程巖重新抬頭看著秦霜,今天她完全是素顏,蒼白的小臉上兩個黑眼圈尤為明顯,飛揚的狐貍眼也多了些凄清憔悴,濃密黑發(fā)隨意盤起,很像古畫里的清冷美人。
“你那兒太小住著不舒服,還是住這里吧,隊里還有很多事要做,我提前回去待命?!背處r收回視線,語氣沒了之前的生硬,但也沒什么溫度。
“好?!鼻厮晳T了聽程巖安排,剛要轉身回去,可轉念一想之前程巖對自己說的那些刺耳的話,又覺得有些意難平,便站在原地想些反擊的話。
“還有事?”程巖專心收拾衣物,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秦霜還站在門口,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
“我有自己的追求,我想當一個好老師,真正意義上的教書育人的好老師?!鼻厮恢荒_踏進了程巖的房間,黯淡的眼睛里多了些許星星點點的光芒,
“還有,我也不是腦袋里只有戀愛的花癡,我只是喜歡你,但這不是你傷害我的理由?!?p> 程巖坐在床上看著秦霜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身上沐浴露的花香隱隱綽綽,漂亮的狐貍眼里不再是唯唯諾諾的躲閃,程巖突然覺得有些慌亂,他張了張嘴,一時竟想不出該如何辯駁,他們的相處中這是秦霜第一次占據(jù)主動,完全打得他措手不及。
“好了我說完了,你路上注意安全。”秦霜自顧自說完了想說的話,看著程巖瞪大的眼睛,也有了些勝利者的快慰,她滿意地昂首挺胸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留程巖獨自坐在床上凌亂。
“你小子不在家陪老婆跑這兒來干嘛?”刑警支隊的支隊長魏智正坐在辦公桌前忙著寫結案報告呢,一抬頭就看到程巖拎著一只黑色的防雨布包進來了。
“家里待著無聊,提前回來?!背處r悶悶地交代了一句就往休息室走了。
“臭小子蔫頭耷腦的,肯定是被老婆趕出來了?!蔽褐呛吡艘宦暎掷^續(xù)埋頭干活了。
程巖進了休息室,這里有幾張行軍床,都是前段時間忙案子的時候隊里的同志們架起來的,實在熬不住了就在上面躺一會兒,好不容易等案子破了,一個個都像瘋狗似的沖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這幾張床也沒人收,就這么歪七扭八地橫在休息室里。
程巖隨便挑了一張靠墻的空床,把包扔在地上,脫下外套躺了上去,又覺得窗外夕陽光線刺眼,順手把外套罩在臉上。
一片黑暗中,秦霜蒼白又倔強的小臉出現(xiàn)在程巖的腦海中,他煩躁地翻個身面沖墻壁,卻還是覺得秦霜身上沐浴露的花香縈繞在鼻尖,無比真切。
“呦,睡著啦?”魏智寫好了結案報告過來看看程巖,一進門就看到程巖像個自閉癥患者似的蜷著身子面對墻壁,臉上還蓋著外套。
“切,別跟老子裝啊,滾出來抽煙!”魏智才不理程巖的狗脾氣,上前一把掀開程巖的外套,程巖皺著眉嘖了一聲,但還是乖乖起身跟在老魏身后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