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打了朱翊鈞九掌，朱翊鈞仍然巋然不動。方才被朱翊鈞打了屁股的那金衫少年實(shí)在沉不住氣了。他繞到另一邊，想要對鄭錦瑤下手。
朱翊鈞從袖中取出一小塊銀兩，向他擲去。銀兩本來極輕，他這一擲，卻在其上加入了修氣，打在金衫人的太陽穴上，他立刻倒地?cái)烂?p> 被打掉牙齒的那金衫人也走到朱翊鈞身后，搶在赤狐出招前發(fā)出一掌。豈料朱翊鈞竟突然躍起，在半空中轉(zhuǎn)身一踢，正中他的臉頰。這一次他飛得更遠(yuǎn)，摔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好！”赤狐贊道，“閣下真是一個人物，不妨加入我們封谷宗，將來建功立業(yè)，你看怎樣？”
朱翊鈞這才看清名列“封谷十杰”的赤狐的長相。他干癟枯瘦，披頭散發(fā)，眼睛幽幽發(fā)出綠光。
聽他沒有尋釁的意思，朱翊鈞收了攻勢，道：“赤狐兄，抱歉，我已是庭葉宗門人，不能再入貴宗……”
想不到赤狐竟不等他說完，就以指為劍，斜斜刺來！
這變化之快，連鄭錦瑤都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赤狐的那三只手指，已插入了朱翊鈞的胸膛。鮮血，從他指縫間淌出。
赤狐拔出手指，朱翊鈞立刻倒下去。
“赤狐，你怎么這么不講道理！”鄭錦瑤急道，“他已收招和你洽談，你為什么還要下殺手？”
“嘿嘿，你哪里懂呢？”赤狐獰笑，用臟兮兮的衣襟擦拭手指，“他體內(nèi)的修氣數(shù)量太過驚人，既然已入庭葉，如果留下來，自然是封谷的禍患?！?p> 鄭錦瑤叱道：“赤狐，你這樣濫殺，不怕仙家門人圍攻嗎？”
不等他回答，朱翊鈞已說道：“仙家門人圍攻，是不可能的?！?p> “你還沒死？”赤狐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你連心臟都找不準(zhǔn)，也好意思做封谷門人？”
朱翊鈞話音未落，已經(jīng)雙掌齊發(fā)，兩股勁風(fēng)向赤狐襲去。赤狐躲閃不及，左肩已是中了一掌。
這一掌下去奇痛無比，赤狐不由得尖聲叫了出來。朱翊鈞的攻擊接踵而至，赤狐眼花繚亂，這里一擊、那里一擊，漸漸被他打成了一個血人。
朱翊鈞此前不出手，赤狐已有些輕敵，哪料到他竟有如此功力，霎時間亂了陣腳。朱翊鈞經(jīng)歷了寂夜壺中修氣的轉(zhuǎn)移這么多天，也已經(jīng)開始覺察到自己異于常人，能夠輕松擊殺兩個封谷宗高手?？墒撬约翰⒉幻靼诪槭裁?。
赤狐忽然想起來，兩個金衣少年剛剛從宮中偷來一個赤紅的扳指，名叫“殞仙戒”。那是一件仙家法寶，威力無窮，也許可以對付眼前這個怪人。
他將右手探入懷中，摸出法寶殞仙戒。正要戴上，朱翊鈞已揮掌一劈，擊碎了他胸腹間的經(jīng)脈。
赤狐倒在地上，手里兀自抓著殞仙戒。
朱翊鈞站立不穩(wěn)，竟也摔倒在地，口吐鮮血。
“陛下……”鄭錦瑤急忙跑過來，“你有沒有事？”
“你還叫我陛下嗎？”
鄭錦瑤不知如何回答，只有輕輕點(diǎn)頭。
“我去……”朱翊鈞無奈地苦笑，“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p> 他的嘴角不斷淌出血來。想起自己殺了三個人，無論如何還是有些害怕。
“陛下，怎么辦？”鄭錦瑤急得眼角濕潤，“你怎么吐了這么多血？”
“只要你叫我一聲翊，我就好了?！?p> “??？”鄭錦瑤一愣，“那……那好吧，翊……”
“謝謝你，錦?！敝祚粹x望著她，癡癡笑道，“能為你死去，我好開心……”
“別這樣，陛……翊，你不是有大明江山，有一位王皇后，還有九位嬪妃嗎？”
鄭錦瑤涉世未深，經(jīng)歷了這一場惡戰(zhàn)，她早已把朱翊鈞當(dāng)成了親近的朋友。
“江山……九嬪……”
朱翊鈞忽然跳起來，望著東方的天空。
“那座江山，是祖宗留給我的。那些女人，是太后替我選的。我連她們的衣袂都不曾碰過。真是諷刺??！自己的親生母親，卻要叫太后娘娘。我在深宮之中，每天讀圣賢書、學(xué)習(xí)禮儀，不必說仙術(shù)，就連書法也不能研習(xí)。曾經(jīng)有位先賢說：社稷為重，君為輕。他們看中的不過是他們的大明，不管是天下蒼生，還是我這個君王，他們那些大人都從來沒有在意過……”
他說完這番慷慨激昂的自白，鮮血和話語聲一同流出，又低下頭坐在地上。
“翊……”
鄭錦瑤憂心忡忡，望著朱翊鈞。她忽然看到，赤狐臨死前還緊緊抓著一個紅色扳指。
“翊，這個……好像是一件法寶，你戴上吧，也許會好一些?！?p> 她拿過扳指，想不到，竟根本戴不上。
朱翊鈞接過扳指：“錦，我想這扳指……不是戴在巨指上?！?p> “什么？既是扳指，怎么可能不戴在巨指上？”
那扳指呈現(xiàn)出漂亮的橙紅色，如天邊的彩霞般燦爛。朱翊鈞嘗試著把它戴在左手食指上，想不到，那扳指竟完全與他的食指吻合。
“天哪……”鄭錦瑤驚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法寶?！?p> 這扳指戴在手上，朱翊鈞立刻感到力量涌遍全身。這力量并不是扳指給的，而是即將消散、又被扳指聚合起來的。
朱翊鈞的傷立刻好了。兩人都贊嘆于這扳指的神奇?？墒撬麄儾恢?，這“扳指”——?dú)屜山?，是一件極為兇險(xiǎn)的法寶……
“錦，這金堂傘好像是一件正氣極強(qiáng)的法寶。我留著它也沒有什么用，不如送你吧?！?p> 朱翊鈞從懷中取出金堂傘，交給鄭錦瑤。其實(shí)，金堂傘一直在排斥他。
“什么？這……這樣好嗎？”
“有什么不好？窮則獨(dú)善其身，達(dá)則兼濟(jì)天下，我雖然困厄，確仍然希望希望做一個合格的君王?！?p> 鄭錦瑤還在猶豫，忽然一朵白云從遠(yuǎn)處飄來，一個面相兇惡、方面大耳、面如滿月的中年婦人從上走下，一把奪過金堂傘。
“瑤，庭葉四大法寶之一的金堂傘，你竟然不要？傻不傻！”
來人正是拂曉神尼。她收起金堂傘，冷冷道：“小子，我能夠覺察得到，金堂傘非常討厭你?！?p> 朱翊鈞緊蹙雙眉。他也感受到金堂傘的凜然正氣在排斥自己。難道除了靈脈之外，還有一種和正義不相容的特殊血脈嗎？
仙家門人拿到庭葉法寶，就等于多長了一只手臂。拂曉神尼對金堂傘幾乎愛不釋手，撐開細(xì)細(xì)觀賞。
她忽然收了笑容，冷冷道：“小子，你……為什么會有金堂傘？”
在傘面內(nèi)部，用白色的粉末畫著一個年輕女子的畫像。
那粉末已經(jīng)畫在上面許久，有些斑駁，但依舊可以看出是上等的沉香研磨成粉。
“寂滅先生司空滅是你的什么人？”拂曉神尼逼問道。
“這……我與他老人家曾有過一面之緣，他幫助了我很多，金堂傘就是他送給我的?！?p> 朱翊鈞說完這些話，已經(jīng)感受到事態(tài)非同尋常。他話音剛落，拂曉神尼已經(jīng)一劍刺來。
朱翊鈞此時仍然對如何使用仙術(shù)一無所知，伸雙手抵擋。此時殞仙戒忽然發(fā)出光芒，擋下了這一劍。
拂曉神尼已經(jīng)看出朱翊鈞絲毫不懂得仙術(shù)，便對弟子道：“瑤，你去殺了他吧！”
鄭錦瑤有些猶豫：“可是，師父，這個人他剛剛幫了我……”
“為師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拂曉神尼道。
鄭錦瑤緊咬嘴唇，忽然一劍刺來，劃傷了朱翊鈞的手臂。她望著朱翊鈞，眼神有些哀求。朱翊鈞立刻會意，疾步奔走，很快來到一處懸崖邊。
回過頭，鄭錦瑤已經(jīng)不在身后。朱翊鈞也不知鄭錦瑤是故意放走了自己，還是自己體內(nèi)蘊(yùn)藏的能量極深，她根本追不上。
此時鄭錦瑤卻忽然從他的身旁出現(xiàn)，道：“朱翊鈞，你怎么連逃跑都不會？”
朱翊鈞有些吃驚，來不及多想，鄭錦瑤的雙刃已經(jīng)穿過身軀。剛剛還極力保護(hù)自己的人，現(xiàn)在竟然拿起那一對怪兵刃，刺進(jìn)了他的胸膛。
鄭錦瑤雙手在額邊輕輕一晃，兩柄兵刃立刻變小，被她收入袖中。朱翊鈞難以置信地望著她，她忽然一掌劈來。升明宗白色的修氣撲面而來，朱翊鈞無從閃避，被這一掌正中胸膛，重心不穩(wěn)，立刻墜下懸崖。
疾風(fēng)從耳畔呼嘯而過，黑暗漸漸吞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