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曙光》【下】

　　?3?

　　“甚么東西?。。　币粋€老奸巨猾卻頭發(fā)俱濕的家伙——不，落湯雞，仰天喝道。

　　卡西莫多·比鄰星還真以為自己要以如此變相的形式壯烈了，闔眼，屏息，徹底成一頭無論如何掙扎仍無濟于事的困獸，任黑潮慢慢漫過倔強的盤羊角，一顆火光四濺的年輕恒星至此墮落……啊呀！咋還有冷水為我準(zhǔn)備？！這梅菜扣肉怎么來得這么突然！他心猛地一悸，差點跳出嗓子眼兒。絕望的大腦突然清醒，屏幕閃出三個字：

　　“滬·芻藁？?。?！”

　　他內(nèi)心得了救，身體也得了救。

　　千鈞一發(fā)之際，比鄰星五臟六腑將壓榨成汁噴流體外之際，一自九重天落之莽瀾，比以前幾代莽瀾聲勢更浩蕩，身姿更威風(fēng)，沖勁更不消說——更牛掰——地逶迤而傾——傾一場嘩嘩大雨！直潑那黑潮+鐵鏈+炮彈的囚籠天靈蓋兒，那黑潮好生怕水，只滴一下，砸作一個深洞（它多少也是泡沫似的氣體），挨下去消散不提。而炮彈，不敢再多放；夏馬威冷笑的鐵鏈，敗將來，蜷縮著重新收入手掌心。

　　眾士卒皆驚駭，從出生到現(xiàn)在都未見識過如此奇觀！一汪汪之江，甚寬如天河，一瀉萬丈，挑龍騰虎躍之駭浪。自天上來，融海陽島所有高海拔峰頂之雪，納所有白潯之流，映璨璀星空所有之耀星，攜芻藁神術(shù)所有水冰霜雪所制之奇珍魚鳥類，匯作一莽瀾，卷，翻，滾，撲，沖，扣，蕩，千姿百態(tài)闖將來，魚鳥活生生騰空蹦跶跳躍，與全體海陽軍同仇敵愾，一齊掃蕩此戰(zhàn)場！

　　再望璨璀星空下，再望逶迤莽瀾上，有一橘白棕之火焰，不仔細(xì)看還真像“白鹿而四角”之夫諸，昂首若嗥，展肢若飛，銀甲透袍，云帶金角，背上一面蜻蜓翅膀瑩綠旗子似的大。水做的魚，冰做的鳥，霜鱗雪羽，一撥兩撥都圍護在他身旁，另外億撥的，見他一個回眸即起飛，紛紛揚揚風(fēng)風(fēng)雨雨星星落落淅淅瀝瀝，滅熾熱之戰(zhàn)火，熄烏濃之戰(zhàn)煙，抑海陽戰(zhàn)士之傷，滌亢軍黑潮之污，遂落石土之中生根發(fā)芽成百草。

　　再說那半納龍族半平族之“剿匪”亢軍，歷史上一平族暴君曾弒納龍川之長兄，掠賣納龍族人口，引得納龍殘民憤憤不平，無奈黑潮蠱惑之，莫得反抗矣。而當(dāng)今，亢軍霧化人一碰靈異之甘霖，即化成稀稀拉拉黑潮消散空中，頃刻無影蹤。原本被黑潮毒害得心蕩神搖的納龍族壯丁，以及被迫充兵的平族無產(chǎn)者，一場澆頭大雨過去，皆恢復(fù)神智，不約而同倒戈咒罵亢皇帝，和著海陽軍的吶喊聲，搖旗的搖旗，掣刀的掣刀，持槍的持槍，放炮的放炮，先斗殺幾個麻木的小人物，再一齊拱倒肆意剝削的五等四等銅銀將，向兇惡的亢軍帳，向亢軍“剿匪”總部盤踞的海陽海峽西北處的納龍大陸岸沖殺去！

　　——好你個歹毒之平族，禍害納龍川，敲骨吸髓還不夠，逼我們徭役、做槍靶子才爽是吧！

　　——好你個姓亢的，戴個堂皇冠冕，就可以隨便指使我們繳苛捐雜稅又不停種地、搞敲機器是吧！

　　再說海陽島四方沙灘丘陵小樹林，水深火熱之中的海陽軍們，見天上一大顆藍(lán)綠的燦漫恒星，喚一大波莽瀾，撒一大場春雨，個個皆開顏著迎接溫和春雨，振奮著與納龍族、平族覺醒人氏殺盡亢軍將的丑惡嘴臉！

　　“芻藁居然沒離開我們！他還惦記著我們，他救了我們！”

　　“他的光這么亮，肯定強了不少！”

　　“好你個小鹿崽子，沒跳崖反倒偷功去了！”

　　“海陽叁戰(zhàn)的曙光來了！勝利的曙光來了！我們這仗一定會打贏！”

　　“哥兒們咱為納龍川報仇！沖??！殺盡姓亢的他家！”

　　烈風(fēng)起，刺激火光水影中翩搖的野火旗。

　　春雷閃，納龍卡契平族人獸俱助威吶喊。

　　甘霖下，冰火兩重天之間海陽大軍沖殺。

　　烽火鼓，扭轉(zhuǎn)勝負(fù)乾坤靠喚莽瀾之巨鹿。

　　?4?

　　黃日，金色太陽，終于，熬過整整兩個月，攜滿身金光，與深陷于混沌之中的海陽島重新相擁！

　　只有一秒的機會：

　　花草競相生，樹木竭力撐。

　　黎明即黃昏，萬物奪秒分。

　　那懶惰的金光，偏偏自南邊溜出，害得滬·芻藁花空中一秒拍個帥爆的逆光照，好入夏馬威之視野：三色鹿絨，四足矯健，金角拈花，透袍銀甲，舞一水袖樣飄帶。

　　“這廝，魑魅魍魎一類的鬼鹿！今日又來！真?zhèn)€人生怪無常，那無角之鹿莫非是來報吾命危邪？！”

　　太陽復(fù)沒入黑暗不提。

　　芻藁很快鎖定目標(biāo)，這老奸巨猾的家伙，竟敢害我同伴！難道，他就一點破綻也沒有嗎？！我偏不信我斗不敗這老油條！

　　漆黑綴璨璀的帷幕只一瞬間覆滿整個巨鹿星的夜半球，海陽叁戰(zhàn)的大高潮一觸即發(fā)。一亢洲金將，掣青銅鍘刀，站于東北沙灘上亟待；一海陽巨鹿，舞萬丈云帶，凌于西南莫坎哈綽山口之天上，精氣神俱備地睚眥曾經(jīng)輸給倆次的對手。

　　芻藁向東北沙灘臨海處的一塊被死尸、黑潮、彈片禁錮的巖石拋來一眼憐憫，巖石后邊倆椰子樹的婆娑翠葉將近炸沒，他水做的眸子不由得迸出火苗。

　　夏馬威趁鬼鹿分心，先聲奪“鹿”，掣幽綠之青銅鍘刀，劈烏蒙戰(zhàn)煙，望芻藁腹下就是一剮。哪知巨鹿之絨甚靈，可察覺一絲絲風(fēng)吹草動焉，提前預(yù)知芻藁有險情，使得他驚地高彈入暮靄之中，把住空中端點，大放光芒，頃刻間莫坎哈綽山口旁，山上山下俱輝煌。芻藁眼光再一掃，把夏馬威之輪廓徹底抓包，遂斂足收腹屏翅系云帶于腰間，作一流星，速戰(zhàn)速決此老家伙。

　　夏馬威知這鬼鹿又耍耗體力之小伎倆——佯攻，擺鍘刀之面欲輕阻輕擋。果然芻藁甩個漂亮的拋物線，欲又復(fù)凌空也。夏馬威見鬼鹿倆后腿直如弦，固然不肯放過此擒拿之契機，連甩鍘刀擲將來，不錯不錯，又縛到它了！這一遭它準(zhǔn)插翅難逃，舊傷疤上又添花，不知他疼的模樣能有多別扭哩！

　　誰知芻藁反激之力太強，倆條后腿往前一劃，整個身子往后一翻，竟鹿連人刀卷上天，又一個結(jié)實的后滾翻，“咚?。?！——”“咣！——”人刀皆成狗啃泥。

　　鐵鏈一松，芻藁復(fù)自由。

　　腰桿上云帶一解，芻藁終于能看著啃地不起的夏馬威，出口惡氣。那剛?cè)狎札埶频脑茙?，雖姿態(tài)婀娜，骨子里仍不得松懈，靜靜持于空中等待更艱難的下一回合。這都不知過了多久，夏馬威仍啃地不起，芻藁乘勢給他來個二次傷害——望其腰桿就尥一個完美的蹶子。夏馬威終究是老了，腰間盤突出這玩意兒，不可避免！好家伙，這么一等孽畜來這么一擊，骨頭喀啦喀啦碎，血爆肉裂。腰，一個俯于夏馬威60多年的身體老零件，還是得陣亡！

　　芻藁意猶甘，乘興甩著俏皮的小尾巴，使云帶頭望夏馬威高撅的屁股就是一巴，遂凌天欲助卡西莫多·比鄰星他們斗贏海陽叁戰(zhàn)。

　　可常言道“樂極生悲”矣，海陽黨主也不過如此。剛竄天不過三秒，一條渾身冰涼之毒蛇吐著暗紅芯子緊纏芻藁腰桿不放。他心底咯噔：這青銅鍘刀油光滑面夠頑強！

　　沒錯！這硬骨頭的，硬是借芻藁凌天之力，連慣性也不放過地同芻藁“平起平坐”——一起升天！好你個老奸巨猾的家伙，想要我載你上天可以，但你票連搶都不搶一張，起碼要減個肥啊！

　　鐵鏈，陰森森的冰冷奴仆，一圈復(fù)一圈，欲收服鬼鹿，勒其腰而使之劇痛以致麻木。可我堂堂鹿皇，怎能順從這個糟老頭子呢！可渾身骨架皆被點著穴，皆不聽使喚就巋然不動。而那陰氣森森之鍘刀刃，正沖他咽喉獰笑。

　　——殘也罷，死也罷，爾鬼鹿之魂，遲早隨吾回家！

　　芻藁其心一下子油煎火燎，這下，被這糟老頭子捆得嚴(yán)嚴(yán)實實。要是解決不了夏馬威，海陽叁戰(zhàn)仍??！

　　不能，不能讓海陽島被亢軍蹂躪！不能讓夏馬威滅我之族！不能讓那些官僚地主皇室貴族把海陽島、把龍脊道、把任何革命圣地踐踏得一片荒蕪！

　　不甘之莽瀾，自心中橫沖直撞，愈激愈猛，愈發(fā)憤怒，愈發(fā)勢不可擋。野性，在藍(lán)綠之光滲透，自芻藁全身猛然迸出，猶如藍(lán)綠色的蝕星暗物質(zhì)中猛然超新星爆發(fā)，亮瞎夏馬威之眼。就算亮瞎不成，也能丟他倆個白內(nèi)障！

　　夏馬威條件反射性地以一手捂眼，另一手不經(jīng)意間放松。太好了！總算腰不麻了！咦……那鐵鏈！真?zhèn)€老賴！賴我身邊不走開！松就松個痛快，哪有交織成囚籠還不斷縮小體積的！誒——這不就有嗎？這不就要死了嗎？！

　　“芻藁，且與你說個硬道理，”海陽壹戰(zhàn)前夕，比鄰星曰，“怕死的念頭是藏在肚子里的一把刀。一個戰(zhàn)士，斗殺場上與對手拼上性命打斗，如果他斗戰(zhàn)中一旦出現(xiàn)怕死的念頭，那他就必死無疑。為什么？因為肚子里的一把刀?！?p>　　呵，自己還沒到死掉的那一刻，我怕死有何用？誰都有肚子里的一把刀，夏馬威的弱點，就在此矣！我不怕死，我手里還有一張王牌！

　　“汝欲逃？哈！想得太美！吾一招‘天羅地網(wǎng)’，你勝之不武還暗箭難防！”

　　我想得太美？呵！是你想得太美吧！芻藁活動云帶，也交錯，也作一囚籠焉。哈？乍一看，籠中籠，這鬼鹿還想做木乃伊不成？！

　　可須臾，呼嚕嚕，轟隆隆，數(shù)十萬支冰涼水柱，藍(lán)汪汪地，嘩啦啦地，迸出云帶之間隙，繼而成一莽瀾——你沒看錯，就是莽瀾！自芻藁體內(nèi)噴涌而出！闖蕩！沖殺！為，最終解脫?。?！

　　“啊？?。?！這廝……啊呀！吾之寶貝?。。　?p>　　云帶發(fā)瘋地反絞綠幽幽之鐵鏈，然后，更多的綠油油的粗壯的藤蔓相繼擁出囚籠，也幫著云帶絞殺鐵鏈，為芻藁撐出一片天！莽瀾，緊隨其后，以泄洪似的沖擊力，刷！錘！打！剁！直至完全碎成鐵渣子！那莽瀾可謂海陽三次戰(zhàn)爭以來最猛，最狂，最浩蕩，最致命的一波，猶如鋼鐵囚籠中的卡西繆契·西格瑪*，在自己生死攸關(guān)的剎那間，一個超新星爆發(fā)，最終肆意踏著滿地鐵渣，揮舞馬鞭向自由的火星烏托邦北部卡西山地奔去。

　　而自己，將要蹚過萬頃血泊，攜云帶向新生的山海走去！

　　幽綠的青銅鍘刀，夏馬威冷冰冰的忠實奴仆，終于在莽瀾、云帶和藤蔓的三重碾壓下，抵不過如此大的壓力和伸張力度，由船帆座κ星耐恒巖精心制成的每節(jié)銅環(huán)，分崩離析，鉆石一樣的合金喀啦成玻璃渣子，失去任何保護作用，仿佛喪家犬落于塵土之中做填充礦物質(zhì)不提。而刀面，更不消說，青銅做的，碰著這么大的壓力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擺爛，碎了散了！

　　本以“恒星火燒不斷的”標(biāo)簽而自矜的耐恒巖，面對一汪清水，也屈服于地，認(rèn)輸不提。

　　再說夏馬威見手中打仗最牢靠的青銅鍘刀倏然粉身碎骨，淖入水中，當(dāng)?shù)V物質(zhì)矣。不禁瞠目結(jié)舌，此般鬼鹿，好不怕死！它莫不是瘋子？鬼？神？吾命將盡矣！那無角之鹿，死盯吾魂魄，下詭譎之咒矣！不，它砸了吾刀！吾決不輕饒！

　　“此乃吾掌上明珠！戰(zhàn)之命茬子！數(shù)年功績猶可換之！爾一鬼鹿，狂吐陰水，竟毀之矣！爾等犯造反如此滔天大罪，吾亢洲金將，決不輕饒！”

　　“饒”字剛出口，一柄閃冷光之鐵劍自蟒皮鞘中亮出，緊持于夏馬威之手上，憤望水霧中一三色出水芙蓉之蕊就是一刺。芻藁忽然知覺胸前有風(fēng)，急以嘴銜之，一滴兩滴鮮血自口中出，高空墜地即成花。

　　夏馬威肚子里的一把刀早已對準(zhǔn)驚駭之心：“你……你竟不知皮肉之苦，妄自咬利刃……”

　　芻藁二話不說，只是使個意味深長的眼色，左前蹄拐其腰，見下肢淤血包假肢愈發(fā)欲蓋彌彰，即奪其劍，只一個側(cè)邊尥蹶子——還真似人之掃堂腿！——一個霹靂掃過下肢……

　　“啊呀?。。。?！——”

　　這老奸巨猾的家伙，壞得很的糟老頭子，快生銹的硬骨頭：

　　終于——

　　墮地而亡。

　　【*卡西繆契·西格瑪：火烏卡西族始祖，原為卡契族分支，自稱“冰川狼”“卡西第一可汗”，曾自天兔座μ星開陽星龍脊道遷族至火星烏托邦北部卡西山地。沖出鋼鐵囚籠：他將要遷族至目的地時，半人馬帝國殘余勢力竭力阻止他靠近太陽系，于是在半人馬座β星一荒廢工業(yè)區(qū)建鋼鐵囚籠將其囚禁。詳細(xì)故事見微博。此傳說并未科學(xué)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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