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院外
京漢鐵路工人的罷工運動正遭到北洋軍閥殘忍的血腥鎮(zhèn)壓。
常家院內(nèi)
這場大火,仿佛有取之不竭的火種一般,縱使風(fēng)驅(qū)急雨,光火燭天之氣勢依舊不減。
汪垿森趁亂走到常寶玢面前,意味深長地冷笑道:“這火燒的很是蹊蹺??!”
常寶玢似惱羞成怒般,橫眉怒目瞪著汪垿森。
汪垿森瞟了一眼站在常寶玢身旁沉默不語的張子羽。他與張子羽四目相對,眼神交匯的一剎那,暗自思忖:
“幾年不見,張兄倒是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烏煙瘴氣中,新娘李英音從距離廂房不遠處的別苑中安然無恙地走出來。
張子羽見到毫發(fā)無傷的李英音一身素雅旗袍向自己走來,先是一怔。
汪垿森注意到了張子羽向李英音微微點頭示意。
他敏銳地察覺到張、李二人此時此刻“點頭示意”這個動作是有些突兀。但他也難以忖度這動作背后的含義。
伴隨著電報局大樓的大鐘在11:30分準(zhǔn)時響起的對時鐘聲,眾人看到一身新郎長袍的男子扛著一身新娘襖裙的女子跑出來。
有人大喊:“常少爺把新娘子救出來了!”
此刻,屋后忽然竄起一束煙花直逼長空,在黑云翻墨中絢爛至極。
張子羽見狀沖上前去。
眾人只見常家少爺出來時渾身上下蓬頭垢面,看不清面目。
他將私自偷穿新娘服飾昏迷狀態(tài)的章珍交給下人后,便與張子羽匆匆離開現(xiàn)場。
分明曉得屋內(nèi)的人已經(jīng)救了出來,柒夫人依舊不顧眾人阻攔,仿佛要沖到著火的屋里一般,大喊:“來人!快滅火!快滅火!”
等到火勢得到控制,賓客早已亂作一團。
眾人紛紛準(zhǔn)備離席退場時,卻被早已埋伏在常家門外的警察悉數(shù)堵了回去。
一位長官模樣的人出現(xiàn)在人群中安撫道:
“大家不必恐慌,我們例行公事,排查暴亂分子,只要各位身份沒有問題,就可以各回各家了?!?p> 話雖如此,那些警察身后細(xì)長的步槍上未干的斑斑血跡,無一不昭示著門外的血雨腥風(fēng)。
柒夫人在眾人的攙扶下緩緩走出,道:“今日是我常家大喜之日,長官排查暴亂分子怎么排查到我常家來了?”
那位長官模樣的人解釋道:“我們接到線報消息,有暴亂分子混入了您宅邸。說不定這場火災(zāi)就是他們所為。”
柒夫人聽聞至此,讓人招待那位長官到常家前廳上坐。
那人得到默許,便轉(zhuǎn)身用眼示意身后的下屬開始在常家四處搜尋。
亦在北洋政府任職的汪垿森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位警官,定睛在他禮服肩章上的金心銀星上。于是,心里疑惑:是什么樣的暴民,竟然驚動了警政司的人。
為了查找火災(zāi)真相,柒夫人召集大家在前堂相聚。
張子羽和常思孚換好衣服后,再次出現(xiàn)在堂前。
張子羽坐到李英音旁邊,仔細(xì)端詳確認(rèn)李音英平安無事后,松了口氣。
蘇醒過來的章珍站起身對常思孚連忙謝道:“多虧少爺又救我一命,不然……”
話尚未說完,她便開始哽咽起來。
常思孚回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哭了?!?p> 汪垿森把自己拿在手里準(zhǔn)備擦手的絲巾扔給章珍,故作嫌棄道:“我最煩的就是女子哭哭啼啼?!?p> 常戒從幾個壯丁身后走出來,站在柒夫人身旁。
他頤指氣使對眾人說道:“我今日必定找出那個敢在我常家放火的混賬東西,讓他跪在我常家大門口謝罪!”
這邊常戒話音剛落,三名陌生男子便被警察從別苑押到常府前廳。
“這三人可是你們常府之人?”
一句尋常提問卻讓在場之人都感到直竄脊梁的刺骨寒意。
常戒上前瞅了幾眼被押上前廳的人,便開口道:“長官,他們不是我常家的人!今日大火肯定就是這三個暴民干的!”
常思孚剛要站起身,那三人中的一人緊張地看向他。
這時,李英音站起身徑直走向那三人,轉(zhuǎn)身道:“長官,這三人不是暴民,是我從湖北老家?guī)н^來的。他們自幼被賣與我家做長工,我出嫁時,阿娘擔(dān)心我是遠嫁在婆家受了氣,便一次性付了他們?nèi)叶甑墓ゅX,安排他們?nèi)艘搽S行一并過來,算是嫁妝?!?p> 李英音擺手招呼自己的丫鬟過來,吩咐道:“快去把他們的工契給長官找來?!?p> 這邊說著,那邊李英音用湖北話指責(zé)開那三人:“阿娘讓你們隨嫁過來本是為了給李家長臉的,如今可真是丟人顯眼??煺f!你們怎么得罪這些長官了?我好替你們賠禮道歉不是?!?p> 常寶玢跳出來,插嘴道:“就算他們是你帶過來的人,大火也可能是他們放的呀!”
常思孚打斷常寶玢,道:“胡鬧!這前廳的事也容得著你插手?還不快回你屋里面壁思過去!”
此時,丫鬟已經(jīng)拿著粗麻布制的工契小跑過來。
常思孚從丫鬟手里接過工契,直接包了一錠金子塞給那位警官。說道:“今日我娶妻,本是大喜。等一下各位長官入座喝一杯,沾沾喜氣,順便留下各位的宅邸位置,我叫家里下人備一些薄禮給各位送去?!?p> 那警官剛要推開常思孚的“薄禮”,就被張子羽生生按了回去。
張子羽摘下面具,左臉頰有一道兩厘米長的瘢痕。
他胳膊隨意搭在那位警官身上,似醉酒一般慵懶道:“如此良辰美酒,本公子要看看是誰要煞我風(fēng)景。你說有暴民,就帶人闖進了常家,那你說的暴民是在座的哪位?是北平商會會長常思孚?還是......”
張子羽指了一圈留在汪垿森身上,道:“你們的政府官員?”
“又或者......”張子羽指向自己道:“是我?”
那位警官自然認(rèn)出了張子羽,連忙叫堂前的警察都退了出去,門外等候。
那警官連連賠罪道:“不敢不敢,我是暴民都不可能您是?!?p> 張子羽滿意地點點頭,繼續(xù)道:“常家這么大,就算有暴民混進來,這會兒子功夫也早就翻墻逃之夭夭了。你們這些榆木腦袋,朽木不可雕也?!?p> 那警官捧著常思孚塞給他的金子,嘴里念著:“我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p> 汪垿森暗想,這陣仗,就算常家真的窩藏暴民,整個北洋政府怕也是沒人敢貿(mào)然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