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怎么回事?”
既擔任語文老師又客串教授數(shù)學的班主任,指著辦公桌上的兩本作業(yè)本——封面名字一欄,分別寫著“李楠”與“張成”。
“為啥你倆交上來的作業(yè),連字跡都一樣?”班主任質(zhì)問道。
兩人立定,垂手低眉,默不作聲。
“拿走重做。再被我發(fā)現(xiàn),就滾回家別來了?!?p> 兩本作業(yè)本上的字跡,都是出自李楠之手。張成自幼沒吃過苦,不喜歡上學,更不喜歡寫作業(yè)。昨晚,因提前與隔壁的玩伴約好打彈珠,放學的路上,百般哀求李替自己寫功課。架不住張“可憐兮兮”的求請,就答應(yīng)了。
李張各自拿著自己的本子,離開了辦公室?;亟淌业穆飞希娨呀?jīng)離辦公室遠了,張不屑地自言自語道:“早就不想來了?!?p> 李楠假裝沒有聽見,說自己要去廁所。將其甩遠以后,偷偷抹掉眼淚,折回了教室。
第二天,張母來到學校,在班主任辦公室呆了十多分鐘后,張成就再也沒來上過課。李楠不去想,又回到放學一個人回家的日子。
暑假里的某日,李楠站在家門前,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在叫自己,還沒看到臉,就已從身形得到辨認。
“去我家玩?!睆埿∨艿嚼罡?。
“不去。”
“走嘛。”一邊說著,一邊拽起李楠的手,兩人力量懸殊,弱勢的一方只好屈從??梢姡砩隙嘤嗟娜?,并不是全無好處。
到了張家,李楠最先看到的是石磚砌成的房子,不會因為下雨漏水,刮風襲人。后院停放著一輛摩托,院頂上的葡萄藤上掛著的果子,一串挨著一串,給人要往下掉的緊張。順著藤蔓往下是雞籠,李楠怎么數(shù)也數(shù)不清,這里面究竟有多少只雞,五頭成年豬正在圈里乘涼,十多只豬仔偎在母豬肚上,無憂無慮。
李轉(zhuǎn)身欲走,反倒被拉進了院子旁的前廳。張摁開了電視,瞬間被這熟悉的背景音樂吸引住了。以前在鄰居家聽過,什么游記,對,《西游記》。李楠雙腳像被什么釘在了水泥地上,身向外,頭朝內(nèi),別扭了好一會。
第二天,李楠按照約定,自己一個人來到了張家。張成斜躺在木制的搖椅上,搖搖晃晃,咿呀作響。見李來了,猛地起身,嗔怪道,“你怎么才來??!”不等別人回答,又接著說道:
“我媽出門了,讓洗床單。你心善手巧,幫我洗吧?!?p> 李欲言又止,最后應(yīng)下了。
從那以后,李在張的“邀請”下,時常去串門,說是串門,更多的則是做家務(wù)。無妨,好事哪都輪的上自己,多做一些,自然是應(yīng)該的,李楠想著。這事,張家父母知道,李家父母并不知道。
這天,張去鄰居家玩彈弓,留下李一個人在張家打掃院子。碰巧,張母在這時回來了,懷里還抱著個西瓜。忙向張母問好。見到正在給自己打掃的客人,女主人一時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只好扯開嘴角,咧著笑了笑,自認為禮數(shù)到了,快步回了里屋。
不一會,張母將切好的西瓜端出,摁開手邊的電視,拿起一片咬下,飽滿的汁水灌滿整個口腔,突然想起什么,還未咽下,扯著嗓子喊道,“楠楠,西瓜,要不要吃?”只聽這被瓜汁攪得含糊不清的聲響,都讓人起了反應(yīng)。
“謝謝嬸兒,我不吃?!闭f完,李楠才發(fā)現(xiàn)嘴里沒有多余的口水可以吞了。
這時,張成也回來了,看著張母手中的西瓜,直嚷著自己也要。兩人一面吃著西瓜,一面看著電視說笑著。
想著時候不早了,還要趕回去做飯。于是默默收拾完笤帚,本想與他們作個告別,木木地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覺得,此時的太陽,與往日相比,有些不同,它曬得人心里發(fā)酸,曬得人全身清醒。
走出門外,只是覺得口渴,越來越渴,心慌氣短的渴,像是要吸干自己身體僅有水分的渴,就連意識也逐漸模糊···
“嘖嘖”,李楠砸吧砸吧嘴唇,難受地睜開眼,掙扎著起床。想必是幾個小時前,飯館里的菜,鹽丟重了,才引得自己這樣口干舌燥。摸索著走向桌邊,拿起桌上剩下的半杯水,一飲而盡,像重新獲得生命一樣。又像是被噩夢席卷了一樣,卻想不起它是什么樣子,弄得自己全身無力。撥開窗簾,窗外一片漆黑,想必時間還早,又繼續(x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