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惜言默默探查了自身的情況之后,長出了一口氣。而后左手駐著劍起身,幾步走到門口。
此時冬日的暖陽鋪灑在身上,趙惜言看著這冬日下的晴空萬里,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接下來你要去哪?”李清瑤開口道。
趙惜言轉(zhuǎn)頭看向李清瑤。
“‘無?!瘞兹涨皠倓偘迅浇奶械谝皇兰宜抉R家給屠了,滿門上下一百七十三口,雞犬不留。而且‘無?!s了個好時間,恰巧在司馬家舉家會議時趕來。可以說,除了在外的零星幾人之外,是真真正正的雞犬不留。連一只貓,一條狗都沒有留下活口。這也確實是‘無?!男惺伦黠L?!?p> “至于‘無常’的傷亡如何?卻無人知曉。他們?yōu)槭裁匆獎铀抉R家?也沒人知道,按理來說,這種名門世家,沒有絕大的利益,是沒有殺手組織會接手這種任務(wù)的。他們盤根錯節(jié),世代經(jīng)營下來,要動他們的人容易,只是到時候反噬太大了?!?p> “真正的‘無常’也許不在意什么反噬不反噬的。但是如果這時候,讓親近司馬家的人知道,這里出現(xiàn)了一個遺落的,還活著的‘無?!D墙Y(jié)果,可想而知。”
李清瑤打量著趙惜言,似乎想從這人身上找到‘無常’橫行天下,無所顧忌的底牌。
此人身形不高不低,體態(tài)不胖不瘦,面容黝黑而粗獷,只有一雙眼睛乍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細看去卻仿佛蒼天的天幕一般,空空蕩蕩,漆黑死寂,從他的眼神里似乎看不到什么神情,又似乎無時無刻都有神情浮現(xiàn)。
趙惜言聞言,搖了搖頭。作為一個被遺棄的死人,他的去留又有誰會在意?他的前路又在何方?
“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的話,可以跟我走呀。好歹我欠你一條命,而且我也說過了,一定會治好你的右手和舌頭。就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边B李清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話。
也許是因為自小在沉花谷里長大,少有接觸外人。李清瑤對趙惜言這種殺人為生的人,自覺有幾分神秘和好奇。更兼存有一份救命之恩在前,讓她不由的操心起趙惜言的未來。
趙惜言聞言怔了怔神,而后默默的點了點頭。
“這次我從家里出來,是應(yīng)紫霞山莊夏志雄夏莊主之邀前往紫霞山莊參加分寶大會的。據(jù)說這分寶大會所分之寶由來可是不小,乃是夏莊主收藏的神物。若非這寶物的消息不知從哪里走露了風聲,也許世人還不知道世上竟有此寶。它的功效你一定想不到,就是......”
說到這里,李清瑤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趙惜言,“——就是可以修補人缺損的形體?!?p> 也許是覺得還不夠震撼人心,她又補了一句“據(jù)傳神物有靈,可以根據(jù)人本身的缺憾進行修補。舉個不恰當?shù)睦樱绻且晃换蕦m里的公公得到了此寶,又讓人知道的話,說不得就要挨第二刀了?!?p> “現(xiàn)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有信心可以幫助你重新長出你的舌頭了吧,相比于這個,把已經(jīng)斷掉的手筋重新接續(xù)起來,反倒不算什么了。”
“怎么樣?厲害不厲害?”李清瑤說到這里,就差眉飛色舞起來了。
趙惜言皺了皺眉,并沒有什么表示,倒是帶著懷疑似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清瑤。
本來還很雀躍的李清瑤臉色猛地一僵,然后漲得通紅,吶吶低聲道:“是、是他們不講武德,竟然用下迷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人家第一次出家門,之前也只是聽家里人提起過幾句,誰知道竟然真的遇到了?!”
然后她又說道:“此次我被劫持的事情另有玄機,只是現(xiàn)在還不便道出?!?p> “好啦,這里的事也了了,既然三個賊人已死,也沒什么可說的了。我們?nèi)フ椅姨眯痔妹冒桑@次家里來了四個人參加大會,我們還是快些和他們會和,至于這里的事情,反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就不用再告訴他們了,免得他們擔心?!?p> 敲定主意的李清瑤,嘴里念叨著什么“聽我爺爺說,出門在外,金銀的作用與護身的刀劍等同,不可輕視?!薄耙M口的東西一定要慎之又慎,畢竟命只有一條。”“這次被藥翻了,下次一定要注意!”之類的“老人言”。然后把三人身上的金銀搜刮一空,帶著趙惜言揚長而去。
迎著陽光,邁步走出道觀大門的時候,趙惜言無意間向一個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依舊默默隨著李清瑤的身影走了下去。
青陽鄉(xiāng),大夏兩千三百三十一鄉(xiāng)之一,隸屬于佳慶縣。
日頭高舉過頂?shù)臅r候,鎮(zhèn)子喧嘩熱鬧的街道上走來兩個風塵仆仆的行人。正是李清瑤和趙惜言。
“堂姐!”
“李清瑤!”
此時是正月十六,元宵剛過,街道上依舊可見昨夜熱鬧過后的喧囂瑣碎。如織的人流中,除了層出不窮的叫賣聲,還夾雜著一男一女兩個年青人的呼叫聲。
“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李清瑤大聲呼喊著揮手向正在呼叫的兩人示意。她一邊呼喊著一邊試圖捱過摩肩接踵的人群,向兩人靠近。直到兩人同樣發(fā)現(xiàn)了李清瑤和趙惜言二人。
“李清瑤!”
其中一個身穿淺綠色連衣武者服,身高比及李清瑤要稍矮一些,約莫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撲到李清瑤跟前,來不及上下打量仔細,就連聲說道:“李清瑤,這一夜你都跑到哪里去了?連個消息都沒有,可是急死我們了!”
另一個著金黃色長衫,面容俊逸的年輕人同樣開口說道:“是呀,清瑤。你一聲不吭的就沒了蹤跡,可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
李清瑤有些羞愧的說道:“不好意思啊,杰哥英蓮。這次是我莽撞了,都怪昨夜的元宵燈市太好玩了,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知不覺就跑遠了。誰知道在回來的路途中又出了些其他的事情,一下子耽誤了些時間?!?p> “哎,堂姐。你身旁的這個人是誰?以前好像從未見過。看你背負寶劍,氣勢森嚴,想來也是個武林高手。為什么會跟在堂姐身旁?”綠衣女子打量了趙惜言一眼,然后一臉疑惑的詢問道。
“這是我在路途中認識的一個朋友,只是這朋友因為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沒有舌頭,無法開口說話。不過,你們可不要看不起他,他可是很厲害的!”
“原來是個啞巴!”李英杰皺了皺眉頭,然后又說道:“清瑤,不是我說你呀,你真的確定這個人來路光明正大嗎,可別是什么出身不正的浮浪子弟,這還是好的,萬一他是因為作奸犯科才被拔的舌,到時候也許會連累我們的。”
“還有,堂姐。他既然是個啞巴,你怎么知道他是因為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而無舌的,還有他來路正不正派,你是怎么知道的?”李英蓮開口詢問道。
“放心吧。雖然他不能親口告訴我他的來歷,但是關(guān)于看人這點,我還是有自信的。”李清瑤就差拍著胸脯保證趙惜言的為人了。
“既然如此,哥。不如就暫時先讓他跟著我們吧,也許這次前往紫霞山莊路上還能有個照應(yīng)。”李英蓮對李英杰說道。
李英杰蹙著的眉頭終于展開了,對著神色始終沒有什么變化的趙惜言冷聲說道:“我會時刻注意你的,希望你不要自誤。”
“那么我們該怎么稱呼你呢?”李英蓮柔聲道。
李清瑤眼珠子一轉(zhuǎn),隨口說道:“今天是正月十六,不如便叫十六吧。簡潔明了,還特別好記。”
“堂姐,你這名字起得還真夠隨意的?!崩钣⑸徲行o奈道。
“就這么定了。”李英杰拍板。
“哎!三叔呢?”李清瑤探頭沒有看到李莫名的身影,于是問道。
“還能去哪里?當然是去報官了,堂姐你這么大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萬一是被我們李家以前的仇家給擄去的可怎么辦呀!”李英蓮說起這個還是耿耿于懷。
“哈哈!哪有那么多仇家,英蓮你說到哪里去了!”李清瑤有些心虛的看向遠方。
“好了好了。我們此來青陽鎮(zhèn)是為了來收取我們李家這一年的營業(yè)所得,以應(yīng)對分寶大會所需。既然堂姐已經(jīng)回來了,還是趕緊去尋爹吧?!崩钣⑸徴f道。
“是啊是啊。平時都不讓我們出谷來玩兒,這次難得有機會出來,可一定要玩?zhèn)€痛快?!崩钋瀣庎馈?p> 李英杰聽到李清瑤的喃喃自語,有些無奈的說道:“清瑤,你不要總想著玩耍兒,家傳的劍法你這些天習(xí)練得如何了?”李英杰突然拋出了這么個難題。
“我當然是練得很好了......”李清瑤低垂著腦袋,聲音低得身旁的幾人幾乎都聽不到了。
不要說是英杰英蓮兩兄妹,哪怕是剛剛又多了一個稱呼的趙惜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行四人徑直往衙門去了。
青陽鄉(xiāng)毗鄰于所屬的佳慶縣,政治和經(jīng)濟的中心都不在此地,故而這鎮(zhèn)上的衙門占地并不算廣大,離鎮(zhèn)大街也不甚遙遠。
眾人三步兩步間便已趕到了衙門,正撞上走出門口的李莫名。
只見此人身穿一襲白色儒衫,一頭長發(fā)束于腦后,面如冠玉,左手提一把寶劍。雖已過不惑之年,卻自有一股瀟灑氣度勃發(fā)而出令人不敢小覷。
此時李莫名身旁跟隨著三位衙役,正要招待幾人去進食午飯,而后再去鎮(zhèn)上找尋走失的李清瑤。不成想,剛走出衙門大門,就迎面遇見了眾人。
李莫名眼神一亮,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清瑤。而后眉頭緊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