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diào)包
“王爺,隔壁已經(jīng)布置好了。”
監(jiān)獄長諂媚地笑著。
顧君夜想要去牽許茹燭的手,去被躲了過去,他隱約有點失望,不過立刻恢復(fù)如常:“阿燭,我讓他們給你收拾出了一間單獨(dú)的牢房,去看看?”
許茹燭踢了踢腳下的稻草,再看了看房中的有些不正常的幾人,決定還是獨(dú)住一間。
走到隔壁,哪里還像個牢房?
冒著濕臭的稻草換成了柔軟的地毯,上面擺著梨花木的桌椅,一張金絲楠木的大床放著,飄著白色的床簾……
顧君夜皺著眉毛,臉上不甚滿意:“阿燭,看看還差些什么,我再去喚人置辦。”
許茹燭搖了搖頭:“不用了,很好了?!?p> 他悄悄靠近她,輕擺的袖邊掠過他的手指,也撩撥了他的心:“阿燭,你放心,我定會救你出去的?!?p> 對上似火的視線,許茹燭的耳根變得粉紅,舉止有些扭捏起來:“其實……其實不……”
話被監(jiān)獄長打斷:“燁王殿下,時間……時間超了……”
顧君夜微微側(cè)臉,向后瞥著,有些生氣:“本王知道了。”
再轉(zhuǎn)過來時,溫柔若春風(fēng)化雨,嗓音都低了幾度:“阿燭,別怕,有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環(huán)境,還是那恰巧的霄輝誘人,許茹燭眸中的顧君夜讓她有一絲絲的心動。
那夜月下,牢房之中,有一紫衣男子第一次讓她聽見別怕二字,因為有他。
許茹燭啞然地望著顧君夜離開,都忘了告訴他,其實她可以脫身的。
顧君夜走后,牢房除了許淵沖的痛苦的哼吟,又陷入了沉寂。
許茹燭忽略掉了別人的打探,徑直躺在了床上,好軟好軟,不一會兒她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夢中,她見到了阿娘和阿父,還見到了顧君夜的背影,清瘦卻又寬厚,心安的很。
到了第二天,除了許茹燭,其他人都被帶去詢問了。
再次回來時,多多少少都帶了傷。
證據(jù)確鑿,許巍山就是屠曌,潛入都朝數(shù)十年的奸細(xì),所犯之罪多不勝數(shù),皇帝下令兩日后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許諾安抱著大夫人抽抽泣泣著:“母親,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許夫人無聲流著淚,摸著女兒的頭,柔聲安慰:“安兒別怕,有娘在,別怕……”
“是娘……是娘害了你……安兒……”
“娘給你哼兒時的搖籃曲,好不好?”
“……”
兩日后的早上,獄卒端來豐盛的早餐:“快點吃吧,吃了好上路?!?p> 許巍山依舊閉著眼,其他人也都沒有胃口,草草扒了幾口后,就被獄卒換了衣身,套上了麻袋頭套。
也正是趁著這個時候,許茹燭被掉了包,上斷頭臺的是另一名被易了容的女死囚。
正午時分,烈日高懸,酒灑刀落,頭離身,人已誅。
許茹燭被帶到了燁王府,顧君夜小心翼翼地替她松了綁:“阿燭,別怕,是我。”
許茹燭當(dāng)然知道是他,因為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草香。
顧君夜在取下頭罩時,他冰冰涼涼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耳朵,這冰與火的觸碰,在兩人心里激起了一場小小的曖昧爆發(fā)。
“阿燭?”
“嗯?”
“沒什么?!?p> “哦?!?p> “咳咳咳……”
許茹燭轉(zhuǎn)過身去,兩人貼的很近,她的鼻頭擦過他的胸口處的衣襟,癢癢的,她趕緊退了幾步。
“你……小弱雞……怎么又咳嗽了?”
顧君夜伸出手,輕輕抓著胸口的布料,微微頷首:“可能是今日勞累了吧。”
許茹燭一路小跑,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拍了拍:“那你快坐下,休息休息?!?p> 顧君夜稍稍偏頭,含笑看著她,眼中的柔情似水,快要溢出了眶:“好,阿燭也坐?!?p> 兩人并排坐著,默契地望著窗外。
窗外黃色的木香花攀滿了墻頭,清風(fēng)徐來,香浮庭間。
“阿燭日后如何打算?”
“不知道?!?p> “那阿燭可有想去的地方?”
“沒有?!?p> “阿燭有想做的事嗎?”
許茹燭想了會兒,低下了頭,悶聲道:“沒有……”
“阿燭想繼續(xù)是赤燭嗎?”
她在心里沉思著,良久得出應(yīng)該是不愿的吧……
這幾個問題突然讓她意識到,大仇得報后,她的人生就像是雨中水上的浮萍,失去了目的,不知自己該去往何處,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只能隨波逐流,任雨浮沉。
這是她第二次露出迷茫的眼神,第一次是阿娘去世的時候。
察覺到了身邊人情緒的低迷,顧君夜安撫她:“沒事,慢慢想,總會想到的?!?p> 許茹燭點了點頭。
顧君夜右手捏著衣袍,深吸了幾口氣,咽了幾下口水,才問出:“那……那阿燭愿意在府上住上一段時間嗎?”
少年心中期盼著那個肯定的答案。
“明日我就要走了,因為明日是我阿娘的生辰。”許茹燭拒絕了他。
顧君夜一下子像泄了氣一般,眼中無了色彩。
這時,兩只蝴蝶蹁躚,飛了進(jìn)來,一花一素,分別落在了二人的衣服上。
許茹燭和顧君夜瞬間不敢動了,只能轉(zhuǎn)動眼睛看了看對方,稍屏著呼吸。
它們在衣服上微微扇動著翅膀,黑色的細(xì)足緩緩移動,頭上的一對錘狀觸角輕輕動著,它們在尋找對方。
兩人好奇地觀看著蝴蝶,一小步一小步地向著對方挪移,終于,雙雙觸角碰到,再次纏綿起舞,飛入了木香花中。
“你知道嗎,蝴蝶就是靠著頭上的觸角聞到花香,聞到味道的。”
許茹燭指著外面相纏的蝴蝶。
“嗯,今天我知道了?!?p> 許茹燭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碧眼盈波:“我也能聞到你的味道,是淡淡的藥香。”
顧君夜凝視著她,似一池柔靜的湖水,西風(fēng)吹,秋波起:“好巧,我亦是聞得到你的味道,一股清甜的枇杷香?!?p> 花香濃郁,曖昧隱隱。
許茹燭覺得自己看不得他的眼睛,那一雙眼仿佛是一泓深不見底的碧潭,一望便溺了進(jìn)去。
她趕忙低下頭,立起身子朝外走去,小聲告別:“那個,我……我要走了……”
顧君夜也跟著起來,踩著她的步子趕上:“慢著,阿燭?!?p> 許茹燭停了步子,回過身:“還有何事?”
只見他從披風(fēng)下拿出一張木制面具,蝴蝶樣式,眼尾處還用朱砂點了形似燭火的花紋。
“戴著吧,雖然你很少露面,但以防萬一,總要確保你萬分安全。”
“謝謝,”許茹燭接了過去,將面具戴上,“你……多多保重身體……”
說完便使了輕功離去,只剩幾片木香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
顧君夜接過一瓣花,久久佇立在原地。
黃花庭院,青燈夜雨,顧君夜喚來驚云,讓他去煎藥。
驚云扣了扣自己的耳朵,不可思議自家主子竟然主動要求喝藥。
“主子,你是說——煎藥???”
“咳咳,是,煎藥,以后日日餐餐,一藥不落。”
“哎哎哎!好!小的這就去讓廚房煎藥!”驚云大喜。
風(fēng)雨猛了起來,靠近窗邊的那盞燭火左右上下?lián)u曳,幾次險些被吹滅。
顧君夜走過去,關(guān)上了窗,又挑了挑燈芯:“因為我有了想要抓住和保護(hù)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