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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抵山河

第三十七章 敗北 荒原 心殤

情深不抵山河 言昨非今 3874 2022-08-19 12:53:54

  蘇澈命人放箭,凌兆恒便派甲兵上前用盾牌抵擋,凌兆恒的士兵在數(shù)量上是蘇澈的三倍,前排的士兵犧牲了,他們很快就會有士兵補上來,一批一批的,殺之不盡,最后終于有一些士兵踩著同伴的尸體,架著云梯,爬上了那城樓。蘇澈終是不敵,節(jié)節(jié)敗退,丟了城樓,流夏帶著傷重的他在殘兵的掩護下逃到了漠北荒原。

  他們來到一處長滿枯草的小土丘,流夏用枯草給他鋪了一個簡易的床鋪,蘇澈傷口的血已經(jīng)滲透了鎧甲,流夏大喊著軍醫(yī),還好劉軍醫(yī)還在,他拿出藥和紗布,簡單的處理下傷口,表情十分凝重,流夏知道,二哥這次怕是兇多吉少了,他傷的本就極深,又加上一路奔逃,傷口惡化感染。但她表面上仍笑著對蘇澈說“沒事的,二哥,傷口包扎好了,好好養(yǎng)著就沒事了?!?p>  蘇澈額頭冒出了許多豆大的汗珠,嘴唇因為失血過多早已變得蒼白干癟,他咬了咬嘴唇,可能是為了讓自己氣色看上去好些,他啞聲道“二哥沒事,夏兒不必擔心”然后又對著劉軍醫(yī)說道“對了,曹副將呢,可有全身而退?”

  劉軍醫(yī)面色難看的撇了流夏一眼,回答道“行的匆忙,屬下并未看到曹副將?!?p>  流夏更為詫異,她先安撫蘇澈道“二哥先歇息一會,我出去找些水來”說著便拉著劉軍醫(yī)離開了。

  在離開了蘇澈的視線之后,流夏皺著眉頭問道“劉軍醫(yī),蘇將軍這是怎么了?他怎會不知曹副將已死?”

  劉軍醫(yī)嘆了口氣道“將軍他,他,我也不知他是因何如此,只是在許久前他便有這個毛病了,那時,他還不是將軍,只是個被鏡州史買來的奴隸,曾與我有救命之恩,我當時在鏡州府當差,也是偶然間發(fā)現(xiàn)他有此頑疾,我翻閱了很多醫(yī)書,可惜書中并無相關記載,我想許是跟他的經(jīng)歷有關,一個人再堅強,心里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他的身體恐是承受不住那么多的悲傷,所以,當他再遇到悲傷的事的時候,他會選擇性的忘掉,這于他而言也許并非是一件壞事。他雖從未與我提起過他的經(jīng)歷,但是能從漠北荒原里活著出來的,必定是受了很多常人難以忍受的苦?!?p>  流夏怔怔的看著蘇澈的方向沒有說話,她站在這荒原之上,這塊土地像是被上天遺忘了一般,孤零零的連一株活著的綠草都沒有,如今已分明是炎熱的盛夏,但是她卻感到有絲絲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至心口,冷的她的心抽抽的疼。她問劉軍醫(yī)“穿過荒原是哪里?”

  劉軍醫(yī)搖搖頭“我也不知,這荒原像是無望無際般,只知道鏡州是連著荒原的,但是荒原的那頭卻沒人知曉?!?p>  起風了,風裹挾著干燥的砂土,帶著難以忍受的燥熱拍打在流夏的臉上,流夏看著高低起伏的土丘,在斜陽的照射下拉出了長短不一的影子,不肖一刻,這些影子將會被黑暗全部吞噬。她交代了劉軍醫(yī)看護蘇澈,然后穿過傷兵們躺著的土地,她要去找水源。所幸凌兆恒的軍隊并未追過來,他們就只是守在鏡州的邊界,想必是料定蘇澈他們不可能活著走出荒原吧。

  流夏施展輕功,在附近找了好久,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了,但是她仍未找到一滴水,她抿了抿干裂的雙唇,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貼在臉頰上,黏糊糊的很難受,許是累了,她的腳步比來時沉重了許多。她走到蘇澈旁邊,垂下頭抱歉的笑了笑“抱歉啊,二哥,我沒找到水源”

  然而并沒有人回應她,因為蘇澈已經(jīng)暈了過去,他的額頭燒的滾燙。

  劉軍醫(yī)和傷兵們已經(jīng)睡著了,流夏摸索著找到劉軍醫(yī)的藥箱,通過氣味辨別出哪瓶是消炎的藥丸,她小心翼翼的倒出來兩粒,放進蘇澈嘴里,沒有水,流夏只能劃破自己的手,用血把藥送進腹中。做完這些,流夏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干了一般,她倒在蘇澈身旁,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蘇澈還是沒有醒,燒似乎退了一些,但是傷口的血還是浸透了紗布,流夏又給他換了藥和干凈的紗布。劉軍醫(yī)在照顧其他的傷兵,流夏看著僅剩的八九個傷兵,灰蒙蒙的塵土覆在了他們的臉上,遮掩了他們活著的希望。是啊,他們跟蘇澈并無血緣至親,卻仍會拼死護著蘇澈,于這場戰(zhàn)爭而言,他們多少是無辜的,但是誰又不是這場陰謀的犧牲者呢?休整片刻后,他們拖著殘破的身軀,相互扶持著,帶著渺茫的希望一點一點的前進。

  第三日,他們?nèi)耘f沒有找到水源,傷勢過重的,昏死過去的已經(jīng)被同伴拋棄了,這一天,他們只剩下八個人了,紗布和藥也已經(jīng)用完。

  第四日,饑渴難耐的士兵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幻覺,他們陰笑著,張著嘴朝同伴撕咬起來,流夏抱著仍舊昏迷的蘇澈,躲在土丘后面輕輕的哭泣,連日來她都是用自己的血在喂養(yǎng)著蘇澈,所以現(xiàn)在的她很虛弱,她無法阻止他們互相殘殺,現(xiàn)在的她連護住蘇澈都很艱難。

  第五日,蠶食同伴身體后的士兵們已經(jīng)恢復了體力,他們遠遠的走在了流夏的前面,流夏每路過一個個被啃食后的尸體時都會把他們輕輕的掩埋在砂土下。在荒原與鏡州接壤的地方倒還有些枯草可以裹腹,可隨著他們越走越遠,連枯草都沒了,只有光禿禿的砂礫堆成的土丘,他們似乎與生存背道而馳了,迎接他們的只有死亡。這一日的傍晚,她看到了劉軍醫(yī)被啃食的尸體,她想哭,可是眼睛干涸的竟流不出一滴淚來。

  第七日,當刺眼的陽光照在流夏身上時,她彷佛從白茫茫的光里看到了父王和母后,她想伸出手去觸摸,可是即使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她的手不過才抬高了一寸左右,她側過身來,看著身邊的蘇澈,沒想到蘇澈也在看著她,她想她大抵也出現(xiàn)幻覺了吧。

  蘇澈歪過頭來看著她,許是很久沒說過話了,喉嚨里又干又癢,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他張開口聲音沙啞的像一個百歲的老人“夏兒”

  但這句夏兒在流夏聽來卻如同天籟一般,她的哥哥還活著!她艱難的翻身朝蘇澈身邊又挪動了幾分,嘴唇干裂的地方已經(jīng)結痂,一說話竟又扯開了傷口,但這絲絲的疼也讓她清醒了一些“二..哥…”

  正在這時,最后一個士兵歪歪斜斜的兩眼放著野獸的光芒朝流夏走了過來,流夏心下大驚,可眼下已無處藏身,那個士兵撲到流夏身上,雙手死死的掐住流夏的脖子,流夏手腳劇烈的反抗著,但也只是掀起了一點點的塵土而已,當最后一點空氣快從流夏胸腔中消失的時候,那人卻徒然的松開了手,隨即鮮血濺在了流夏的臉上,流夏竟不自覺的伸出舌頭想要吮吸那一點甘甜,那人的身體就直直的倒在了流夏身旁,這時流夏才看清了蘇澈的臉,原來是蘇澈奮力用匕首刺殺了那人。

  蘇澈微笑著從那人身上割下來一塊肉遞給了流夏,像小時候遞給流夏的芙蓉糕一般,鮮血順著切割下來的肉吧嗒吧嗒的滴落進了砂土里,那鮮紅的顏色流夏覺得很刺眼。她接過蘇澈遞過來的肉,強忍著惡心吃了下去。

  蘇澈吃了一口生肉竟掩面痛哭了起來,恢復了些許力氣的流夏趕忙上前抱住蘇澈,輕輕的撫摸著他的后背安慰他,一如小時候二哥對她的那般。良久,蘇澈抬起空洞的眼睛看著流夏“夏兒,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老五不是被折磨死的,他是為了救我,為了..救我,割了自己的肉給我吃….”然后他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把頭深深的埋在了流夏頸間,喃喃道“二哥太沒用了,上天讓我活了下來,但是我卻沒能替他們報仇….”

  流夏看著蘇澈因抽泣而起伏的后背,衣衫早已襤褸的沾滿了灰塵和干涸的血,她猜到了她的哥哥們定然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沒想到會是以如此殘忍的方式離開,怪不得劉軍醫(yī)說二哥的病是因為內(nèi)心無法承受才遺忘的,原來這個無法承受的原因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殘忍….

  流夏拍著二哥的后背,溫柔的說道“二哥還有夏兒呢,待二哥的傷好了,咱們一定會走出荒原的,待那時夏兒陪你一起復仇可好?”

  蘇澈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然后一口溫熱的鮮血就噴在了流夏的后背,平復下來的蘇澈啞聲開口“對不起啊,夏兒,弄臟了你的衣服。”

  流夏顫抖著手更緊的抱著蘇澈,心里的恐慌蔓延到了四肢,讓她的四肢都僵緊了起來,她拼命的搖頭“沒關系…沒關系….”她以為清晨看到的那一束光是希望,沒想到卻是轉瞬即逝的回光返照....

  蘇澈的手無力的垂落在地上,他說“夏兒,我好累啊…”

  流夏努力的抱緊他,不讓他的身體下沉,她咬緊嘴唇,苦澀的說道“累的話,二哥就睡吧,還有夏兒呢”夏兒會替你們走下去...

  “夏兒,好好…活著….”蘇澈的最后一句話被風吹散在了荒原里,流夏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看著蘇澈不再起伏的后背,輕輕的把頭埋在蘇澈頸間,汲取這最后一絲溫暖,很久很久,她才低低的說了一個字“好”。

  余下的路,夏兒會替你們走完,二哥放心,夏兒會好好活著,夏兒會讓那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流夏抱著蘇澈的身體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身體已完全僵硬,直到荒原的星光照滿整個大地,她抬手,想要掬一捧月光,可是月光卻順著她的指縫溜走了,她想她應該要放手了。她取下了掛在蘇澈頸間的髓玉吊墜,她想把上面的血擦拭干凈,但是無論她怎么擦也擦不掉,因為那血已經(jīng)浸入了髓玉,與髓玉融為一體。流夏把那吊墜掛在了自己頸間。貼近她的心臟。隨后她把蘇澈埋進了砂土里,然后靠著那方小小的墳塋,緩緩睡去。

  第八日,整個荒原只剩下她了,太陽依舊不知憐惜的炙烤著她,旁邊的士兵的尸體已經(jīng)發(fā)出了難聞的味道,但是流夏仿佛聞不到一般,她拿著匕首,麻木的割了一塊一塊的肉塞進嘴里,期間,胃里翻涌著一陣惡心幾乎要把肉吐了出來,但她仍強忍著吞了下去,這是她這些天來唯一的一次飽腹,但是也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難以下咽的食物。她帶著滿滿的愧疚把那個士兵掩埋進了砂土中,從此化身這萬千砂礫中的一個,也好過在這世間受苦。

  第九日,她向著鏡州的方向行走,她的哥哥拼死想要帶她離開凌兆國,沒想到,現(xiàn)在她又折返回去了。走的時候她帶著強烈的希望,只是回去的時候她帶著濃濃的恨。

  第十一日,她經(jīng)過了士兵們最先開始廝殺的地方,尸體盡管埋進了砂土,但是仍然散發(fā)著陣陣惡臭,流夏胃里一陣惡心,但是什么也吐不出來,她又是三天沒有進食,天空依舊沒有下雨。太陽強烈的光照得地面白茫茫的,但她的眼前卻全是黑暈,她的腳輕飄飄的,踩在地上也感覺毫無著力點。距離鏡州大約還要四天的路程,她不能倒下,但是身體已經(jīng)到了極限,一陣天旋地轉后她還是倒下了。她是多么不甘啊,她還有好多事還沒來得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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