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之間日子進了三月,香粉事件也有了最終的定論,說是內(nèi)務(wù)府的一個掌事宮女傾慕皇上,嫉妒顧榮華得寵,所以才在香粉里下了毒,想要毀了顧榮華的容貌。至于薛選侍,那就是受到了牽連。
說白了,不過是查不到真正的下毒之人,隨便找了一個理由頂罪罷了。內(nèi)務(wù)府都不一定有那么一個掌事宮女,作為當(dāng)事人的顧盼芙和薛知純心里最是清楚。但現(xiàn)在皇上皇后已經(jīng)給了結(jié)果,也就是這件事算是揭過了。無論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要相信的。
深夜寂靜,宮中只聽得道禁衛(wèi)軍巡邏和打更的聲音。微雨小筑搖曳著微弱的燭火,眼看著就要熄滅了,一只素白柔荑用著銀剪輕輕挑斷了一截燭芯,燭火又重新跳躍著燃起來。
“主子,不早了,早點歇息吧?!焙锬昧艘淮蟊鏈M來,放在顧盼芙床前的矮桌上。三月天已經(jīng)開始回暖,有些樹都開始冒芽,夜里開始干燥起來,大概是顧盼芙有點上火,嗓子總是不舒服。
“嗯,皇上今日歇在哪里了?”
含蕊小心翼翼的抬頭瞧了一眼顧盼芙的臉色,只見她面色沉靜,似就是那么隨口一問:“皇上今日歇在了薛選侍的秋水閣?!弊詮南惴巯露镜氖乱院?,皇上就沒再翻過主子的牌子,算起日子來,都有大半個月了。宮中都在傳主子失寵了,微雨小筑的氣氛都是死氣沉沉的,有幾個不長眼的奴才做事情都比之前敷衍了。內(nèi)務(wù)府也是看人下菜碟,雖不是克扣份例這種程度,但花銀子要東西,十次也就能要到兩次。明明主子才是受害者,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止含蕊,顧盼芙也是十分納悶的,她幾乎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也沒想出來到底哪里得罪了謝霄。但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不見她是吧,她自己出現(xiàn)。
“含蕊,翠微宮附近的迎春花是不是開了?”
“是,主子?!?p> “嗯,明天早些起,你陪我去采些花瓣晨露吧?!鳖櫯诬降α艘幌?,隨手拉下了床帳。
第二日清早,剛過寅時,圣駕就從翠微宮出來,準(zhǔn)備去上朝了。行至半途,路過了一條狹長的宮道,謝霄正撐著下巴沉思,余光卻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
女子看到了圣駕,并沒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行了一個萬福禮。
謝霄瞇了瞇眼,他自然是看出那是誰,大半個月沒見,女子好似瘦了整整一圈。手中提著一個竹編的籃子,放著一些花瓣和竹筒。在這初春略微有著涼意的早晨,即便穿著披風(fēng),也顯得過于單薄了一些。
謝霄輕皺了一下眉頭,下意識的捻了捻指尖。
明忠見皇帝沒有要停下來說話的意思,他也沒有吱聲,圣駕繼續(xù)前行。
走了一段,明忠似有所感,回過頭去看,只見顧榮華還站在那里,遙遙的望過來,距離有些遠了,已經(jīng)看不清顧榮華面容。
“看什么?”謝霄突然出聲嚇的明忠一抖,立刻回過神低下頭。
“奴才,奴才看顧榮華還站在那,這早上還冷。。?!泵髦腋械筋^頂上犀利的視線,心頭一緊,趕緊閉上了嘴。
“主子,天冷,回吧?!焙锟粗櫯诬胶孟裢噬想x去的方向發(fā)呆,輕聲問。
“嗯,回吧?!鳖櫯诬焦戳艘幌伦旖?,露出一點淺淡的笑意。
又過了五六日,皇帝的生辰,萬壽節(jié)將至,整個上京都熱鬧起來。宗親大臣幾個月前就忙著給皇上準(zhǔn)備賀禮,每家也是到處打聽,生怕被別人比下去。
后宮之中也都是忙忙碌碌,各宮都把禮物的消息瞞的死死的。唯有顧盼芙不慌不忙,也沒有要準(zhǔn)備的意思。
連含露這么沉穩(wěn)的性子,都不由得有點為主子著急,煮茶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差點燙到自己。
顧盼芙看出了含露的心焦,內(nèi)心嘆了口氣,這宮中你不受寵,就連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都跟著你遭殃著急。
“含露,你拿著腰牌去宮外替我走一趟吧,去給相國寺捐些香火錢。然后在幫我求一張平安符,不用寫生辰八字,就普通的平安符文就行?!鳖櫯诬降?。
含露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見笑了,奴婢。。?!?p> “沒事,”顧盼芙打斷她想要解釋的話,貼身宮女的命運跟主子綁在一起,含露擔(dān)憂也是正常,她并不在意。顧盼芙拿出一個木盒子交到含露的手里,“這里面有九百兩的銀票,九是極數(shù),取個好寓意吧?!?p> 含露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瞬間覺得這個小木盒子有千斤之重?!爸髯樱@么多都捐了么?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嗯,都捐了吧。你做事穩(wěn)妥,我放心。快去吧,早去早回,別等著下鑰,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鳖櫯诬教羝鹨粋€琥珀的手串放在手中把玩,又叫含蕊去庫房里拿布料來選。
含露領(lǐng)了命,匆匆出去了。但顧盼芙也沒讓她故意隱瞞行蹤,不過一會,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太宸宮的一個小太監(jiān)跟著明忠低聲的說:“顧榮華身邊的含露姑娘拿著腰牌出去了,看方向是相國寺。”
明忠詫異的看了一眼小太監(jiān):“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泵髦蚁肓讼虢栈噬蠈︻櫂s華的態(tài)度,沒說這件事。
很快,萬壽節(jié)宴會就到了。從早晨開始宗親大臣就陸續(xù)進宮向皇上恭賀,各家女眷也是一波接著一波的到皇后和太后之處走動。這樣的大宴,誰要是不能去才是丟臉,現(xiàn)在宮中的嬪妃少,有位份都能去參加。以后人多了,就要看品級寵愛了。
顧盼芙到的時候,大殿之上都快坐滿了,她已經(jīng)來的有些遲了。簡單掃了一眼殿內(nèi),有點臉面的人家都在,安陽侯府老侯爺老夫人,她爹和李氏也都到了。還有康郡王府,她許久未見的大姐姐顧盼辭。顧盼辭年前的時候生了康郡王府的嫡孫,過年的時候坐月子,就沒來參加年宴。顧盼辭見她望過來,眼睛亮了一下,只是場合不對,二人也沒法敘話。
顧盼芙朝著顧盼辭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顧盼辭的婆母也就是康郡王妃見狀,問:“那就是顧榮華吧?真是個美人。”這話說得即便作為長輩也有一些無禮,顧盼辭應(yīng)了一聲沒接話。
康郡王妃像是沒看見自家兒媳臉上冷淡的表情,繼續(xù)問:“那你們姐妹感情如何?榮華進了宮,定是想念家人的,你身為長姐,也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妹妹?!?p> “母親說笑了,宮規(guī)森嚴(yán),就算是姐妹也是不得見的?!鳖櫯无o有些厭惡,父親被貶官之時,婆母和公公的那副高傲嫌棄嘴臉。和之后聽說庶妹成功入選和藹可親的樣子,是她成婚之時都沒有的。
康郡王妃被噎了一句,有點不大高興。她這個兒媳自從生了嫡子,對著她也不如之前恭敬了:“那你寫幾封信總是可以的吧,你也替你夫君想一想,他整日在外奔波勞累。若是榮華能跟皇上提上幾句荀兒,也不至于他還是個七品官?!敝x荀就是康郡王世子,官位是靠著蔭封而來,是個人品才學(xué)都不錯的人,要不顧盼辭的日子怕是早就過不下去了。
“母親!”顧盼辭有些生氣了,這是什么場合,康郡王妃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胺蚓莻€有志向的人,就是七品官也做得兢兢業(yè)業(yè),從不曾懈怠。母親如此說就是看不起夫君,害了夫君。到時候我又該如何跟夫君交代?!鳖櫯无o微微提高聲音,拿謝荀說話才能壓住康郡王妃,“這種話母親莫要再說了,夫君聽了會傷心的。”
康郡王妃感覺到周圍若有若無的目光朝著這邊看過了,才狠狠地瞪了顧盼辭一眼,閉上了嘴。
恰巧這時,皇上,太后,皇后到了,眾人都忙著起身賀禮。
謝霄坐在上座,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他正是風(fēng)華正茂之時,過了生辰,也不過才二十四歲??蓻]人敢小看這位帝王,心思深沉難以琢磨是大多數(shù)朝臣對謝霄的評價。剩下的嘛,就如定國公府那樣,認為謝霄年輕,就算有所功績,也不足為慮。
“今日皇上生辰,老臣偶然之間尋得一座紅珊瑚,形狀奇特,顏色瑰麗。今日特獻給皇上,以表老臣微薄心意?!睂m人們抬上來以檀木為底,足有一人之高的紅珊瑚,珊瑚的外形像是一條巨龍盤踞在一圈,但中心卻是空缺的,有一種在諷刺謝霄金玉其外敗絮其內(nèi)的感覺。
定國公站在大殿中央,臉上帶著得意之色,并不如他話里的那般謙卑。
謝霄笑容不變,一點其他的反應(yīng)也看不出來:“定國公有心了,朕很喜歡?!?p> 定國公心中鄙夷,回到自己座位上。再看太后,元充容等定國公一脈,沒人覺得不妥,像是習(xí)以為常了。
歌舞演過一輪,太后,皇后就以不剩酒力退席了。皇后的預(yù)產(chǎn)期就在月末,鳳儀宮所有人都拉緊了神經(jīng),連謝霄都不由得為皇后擔(dān)心,隔上幾日就要問一問診脈的御醫(yī)。
“顧姐姐是今日的飯菜不合胃口么,或者姐姐是病了,怎么吃得這樣少?”薛選侍從顧盼芙那吃了一次敗仗,心中本是非常不甘。但皇上大半個月沒翻顧盼芙的牌子,薛知純自覺勝得一籌,而且沒了顧盼芙,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數(shù)都多了。
顧盼芙都懶得去看薛知純,她記得薛選侍不是溫婉才女的人設(shè)么,怎么,這是維持不住,原形畢露了。
“顧姐姐若是病了,可不要諱疾忌醫(yī)。皇后娘娘寬宏,姐姐也不必為了得見圣顏,撐著病體前來?!毖χ円婎櫯诬讲焕硭?jīng)不住諷刺道。
二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嬪妃的座位離著上座是比較近的。謝霄隱約聽到了幾句,全是薛知純在諷刺顧盼芙的話,他的眼睛瞧著下面的歌舞,心里卻在想,那女人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向他撒嬌哄他開心的話不是一套一套,之前還打過珍貴嬪的侍女,不是挺有氣勢,現(xiàn)在怎么變成啞巴了。
春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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