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風(fēng)和日麗,萬里無云。
穆塵吃好早飯,提前將中午的飯菜給師父做好,然后再放在鍋里面溫著。
一切處理妥當之后,便帶著咫尺下了萬松峰。
這次,他沒忘,出門的時候還特意檢視了一下手上的咫尺。
隨后,沿著石階下了萬松峰,再沿著石階路過朔月峰,繼續(xù)沿著石階走了一段路,便來到了一線峰山腳。
然后,穆塵便開始沿著一線峰的石階向上走去,在走過幾條曲折蜿蜒的石階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筆直且陡峭的石階。
石階的兩側(cè)則是高聳的懸崖峭壁,沿著石階向上看去,天成一線,在這石階的盡頭仿佛與這一線天緊密地連接在一起。
不僅讓人看到了一線天,還讓人有一種通天之感。
于是,穆塵心存著敬畏,踏上了這條筆直且陡峭的石階。
以正陽宗的實力,想要把這陡峭的石階變得平坦,那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但這陡峭的石階為什么能長久的存在在這里,見證著日出日落、春去冬來、人來人往,一定有它的道理。
只是這道理是什么,穆塵現(xiàn)在還不得而知。
此時,他正沿著石階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在石階之上,在一線天之下,欣賞著、感受著、思考著。
就這樣,半個時辰后,他來到了一線峰峰頂,也是這石階的盡頭。
在這里,不是天的盡頭,石階也并未與天相接。
在這里,他看到的是遼闊無邊的天空。
登頂?shù)哪且粍x那,穆塵仿佛明白了這石階想要告訴世人什么,它說道:
“當你還在山腳,你總是凝望著那山頂?shù)牡胤?,對山頂充滿了向往。
當你有志于登上山頂,你腳下必然是一條陡峭難行的道路。
當你奮力地沿著陡峭的道路向上攀登時,你的心會被鎖在那山頂,你所看到的天空也只會是一線天。
當你滿心歡喜登頂?shù)哪且豢?,你才會發(fā)現(xiàn),天空并非是你所看到的一線,而是無比的遼闊,遠超乎你的想象。
這時,你才會明白,你登的不是眼前的這座山,你登的是你心中的山。
山有峰,心無峰,無峰勝有峰。
這時,你才會明白,費勁千辛萬苦達到的從來都不會是一個終點,而是一個全新的起點?!?p> 穆塵在此停留了片刻,“聽完了”石階告訴他的話,然后便繼續(xù)往前走。
在這峰頂,還是和其他峰一樣,仍然還堆疊著一些峰,只是那些地方鮮有人至,索性人們就將人常在的高峰叫做峰頂。
沒走多久,穆塵便遇到了一位一線峰的弟子,在告訴了對方此行的目的之后,那人看穆塵的眼色都好像高了一分。
他對穆塵笑道:“你是第一次來我們一線峰吧,我來給你帶路?!?p> 確實,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需要有人帶路,于是,穆塵便欣然地接受并對他表達了感謝。
隨后,那人便在前帶路,走了一小段之后,換成肩并肩,兩人開始有了一些與此事無關(guān)的交談。
本以為事情就會這樣持續(xù)地發(fā)展下去,可一個人的出現(xiàn)打破了所有的延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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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他們前方,有一人正在高談闊論,在他的周圍,有幾人正在洗耳恭聽。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李梓辰。
穆塵依然清晰地記得,這家伙那天走得是那樣得莫名其妙,當時讓他無比的尷尬。
于是,他也顧不上體面與禮貌,大聲喊道:“李梓辰,你給我過來!”
正在手舞足蹈,妙語連珠的李梓辰聽到穆塵在喊他,于是,停止了他的高談闊論,在眾人不解中,各種賠禮道歉,算是打發(fā)了他們。
然后便嬉皮笑臉來到穆塵身前,說道:“穆塵,什么事能讓你專程來一趟,該不會是來謝我的吧?”
穆塵正要回答,旁邊那位一線峰弟子搶先道:“他是師父約來的,與師父有約,現(xiàn)在我正帶他去師父那里。”
李梓辰哦了一聲道:“那我?guī)煾改抢锇?,我正好有事要和他說。”
那人見穆塵和李梓辰關(guān)系走得挺近,知道這個請求不好拒絕,那他想要借此機會親近一下師父的想法就不得不化為泡影。
最后只能勉為其難道:“那行,接下來的路就讓梓辰兄代勞吧?!?p> 說完,便和穆塵抱拳告別,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剎那,那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走后,穆塵便把憋在嘴里的話大聲說了出來:“你還有臉說,我是來謝你,你有什么資格讓我來感謝你?!?p> 李梓辰驚訝道:“莫非搞砸了?”
穆塵一臉霧水道:“什么搞砸了,你說得什么玩意兒?!?p> 李梓辰見穆塵沒有領(lǐng)會到他的意思,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于是問道:“那你想說什么?”
穆塵一臉無語道:“還我想說什么,我問你,那天讓你幫我包扎一下傷口,你他娘的跑得比兔子還快?!?p> 李梓辰忍不住笑道:“我這不是為了幫你嗎?”
穆塵以為自己聽錯了,驚訝道:“你說什么?”
李梓辰淺笑道:“我那是為了幫你,你之前不是幫了我嗎?”
現(xiàn)在的穆塵,情竇未開,根本沒往那方面想,聽到李梓辰這話,高聲道:“我?guī)湍闶歉皽富?,你幫我是煮湯點火,那我要你這兄弟有什么用?”
李梓辰笑道:“當然有用了,怎么會沒用呢,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我?guī)煾改抢??!?p>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穆塵,他今天來一線峰是有重要的事要辦,而不是來找李梓辰算賬的。
看著李梓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和自己也頗為相像,也只能在心里感嘆道:“還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于是,話鋒一轉(zhuǎn)道:“這次不會再有什么意外吧?”
李梓辰拍了拍胸脯道:“我辦事,你放心,萬無失一,滴水不漏?!?p> 穆塵戲謔道:“還滴水不漏呢?”
兩人就這樣你一調(diào)我一侃地來到了神算子的書房。
然后,李梓辰便駐足不前,低聲道:“穆塵,我?guī)煾妇驮诶锩?,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p> 穆塵知道,李梓辰對于上次的懲罰還心有余悸,也不勉強,點頭道:“那你回吧,我自己進去。”
隨后,李梓辰便轉(zhuǎn)身離開,穆塵則向神算子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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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神算子的書房,穆塵敲門道:“神算師叔,弟子穆塵拜見。”
書房里傳來神算子爽朗的笑聲道:“直接推門進來吧?!?p> 當穆塵推開門,映入眼簾的除了書,還是書,這些書被整齊地陳列在一排排書架上。
穆塵驚訝道:“神算師叔,這些書你都看完了?”
神算子笑道:“看完這些書不是難事,想把它們都看懂,才難,我現(xiàn)在也只是看到整座冰山的一角而已?!?p> 穆塵笑道:“如果神算師叔都只算是看到了冰山一角,那我連一顆冰渣子都沒有看到?!?p> 神算子搖了搖頭,笑道:“并非如此,你還年少,未來大有可為。”
穆塵認為神算子這只是出于禮節(jié)性的長輩鼓勵晚輩,這些話可千萬當不得真,更不能沉迷于其中無法自拔。
于是禮節(jié)性地回道:“多謝神算師叔,弟子以后一定以此言多加勉勵自己。”
神算子點了點頭,然后道:“神器帶了嗎?”
穆塵回道:“帶了?!比缓罅闷鹦淇?,將咫尺從里面拿了出來,放在了神算子的書桌上。
當咫尺被放在書桌上之后,神算子便立即對咫尺進行仔細地觀察,進入了忘我的狀態(tài),順便也把穆塵給忘了。
穆塵則在為剛才拿出咫尺而尷尬,因為他現(xiàn)在還沒有為咫尺找到合適的護具,所以只能將它反手扣于袖口之中,畢竟,正手拿著這咫尺看起來還是有些奇怪。
穆塵就這樣站著,看著神算子一邊觀察咫尺,一邊翻閱書桌上早就堆好的書籍,有時還會去到書架上找來一些書。
神算子完全忘記了穆塵的存在,直到他下意識地伸手去翻動咫尺,在發(fā)現(xiàn)自己翻不動后,才想起穆塵,抬頭道:“穆塵,你把它翻個面?!?p> 穆塵嗯了一聲,將咫尺在桌上翻了個面之后,一切又恢復(fù)如初。
神算子繼續(xù)沉浸式地觀察,穆塵依然被涼在一邊,話不能說,動也不能動,就只能這樣眼巴巴地看著神算子在那里研究咫尺。
這一看就看了一個半的時辰,等神算子研究完,看到穆塵還站在原地,才說道:“你怎么不坐呢?”
穆塵哭笑不得道:“沒事,神算師叔,這樣站著也挺好,你需要幫忙的時候,我還能立即幫上忙。”
神算子淺淺一笑道:“師叔就有這毛病,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會忘我,這才把你給忘了?!?p> 穆塵正要回答,神算子卻接著道:“好在我還有些收獲,不會讓你白站這么久?!?p> 穆塵好奇道:“不知神算師叔看出來了什么,又有什么收獲?”
神算子和顏悅色道:
“穆塵,你這件神器可了不得,它并非是一件普通的神器,更不可能是剛?cè)腴T的神器。
根據(jù)我剛才地觀察和研究,我發(fā)現(xiàn)它極有可能比傳說中的那九件神器還厲害。
這上面所有的白色斑點,都散發(fā)著不同強度的微光,還有這些白色絲線,同樣如此,散發(fā)的微光比白色斑點還要更強一些。
據(jù)我推測,這一個個小斑點便代表著一顆星辰,這些白色的絲線則代表的是一些星系。
而它們都分布在這通體黝黑、光滑無比的短尺上,這短尺或許是由某種我們還不知道的天體煉化而成,這天體它能夠吞噬星辰甚至星系。
如果真是這樣,那它絕不是一件普通的神器,而是神器中的神器。”
聽神算子說完,穆塵為之一震,倒不是震驚這神器有多厲害,而是震驚神算子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神器比那九件神器都厲害,但現(xiàn)在他必須得裝出一副非常驚訝的樣子,表示不可思議。
于是,神算子剛說完,穆塵便做出一臉吃驚地表情,將咫尺拿在手上,盯著它看了又看,自言自語道:
“真不敢相信,這不起眼的短尺會是最厲害的神器。
剛開始,說它是件兵器都沒人相信。
現(xiàn)在又說它是一件神器,還可能是一件最厲害的神器,這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看著穆塵滿臉驚訝的表情,神算子鄭重其事道:
“穆塵,這件神器除了我以外,這世間應(yīng)該很少有人會知道它的厲害。
你最好不要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就把它當做一件極為普通的神器,甚至是普通的兵器來用。
如果被別人知道,你這是件神器,還是一件最好的神器,而他們又得不到,搶不走,那你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因為絕大部分人都不希望別人比自己好,他們自己沒有的,也不希望別人有。
如果別人有了他們所不能得到的東西,很少有人會真誠地送上祝福,更多的是在背后給你使絆子,輕則流言蜚語、搞破壞,重者危及你的性命?!?p> 聽神算子這樣一說,穆塵不由得心里一顫,之前只認為別人會因此而嫉妒他,從沒想過別人可能會因此而殺了他。
現(xiàn)在想來也是,每個人都在追求內(nèi)心的平衡,當你的好讓他心里感到不平衡時,他就會想辦法重新恢復(fù)平衡。
見神算子如此關(guān)切他,穆塵躬身行禮道:“多謝神算師叔提醒,弟子會謹記師叔之言。”
神算子笑道:“好了,神器我已經(jīng)研究過了,現(xiàn)在正值午飯時間,吃完飯我們再下棋?!?p> 穆塵道:“一切謹遵師叔安排?!?p> =========================
兩人出了書房,神算子徑直朝一線峰食堂走去,穆塵則緊跟其后。
來到食堂,這里早已是人滿為患,一眼望去,大概有兩千人上下。
眾人見神算子到來,無不躬身行禮。
看著穆塵緊隨其后,連帶著穆塵,也被高看了幾分。
隨后見穆塵緊隨神算子進了雅間,這可是極少數(shù)人才會有的待遇。
眾人竊竊私語,議論著穆塵的種種過往。
飯間,神算子問道:
“穆塵,之前聽說你的身體很差不適合修仙,怎么現(xiàn)在我看你這身體也不算差,完全可以修仙,難道道莊師兄有什么秘術(shù)?”
穆塵回道:“秘術(shù)倒沒有,我的身體之所以會慢慢變好,是因為師父讓我每天都去晨跑和攀爬懸梯?!?p> 神算子感嘆道:“原來如此,看來還是師兄教導(dǎo)有方啊?!?p> 兩人吃好飯,神算子見外面陽光明媚,惠風(fēng)和暢,說道:“穆塵,今天我們不妨就在這室外下棋,也享受一下這暖洋洋的陽光?!?p> 穆塵道:“弟子謹聽師叔安排?!?p> 隨后,神算子便在前面走,穆塵則在后面跟著,走到一陡峭崖壁處,神算子停下來道:“在這思過崖上有一棋盤,我們就到上面去下吧?!?p> 穆塵聽李梓辰提起過這思過崖,現(xiàn)在看到這崖壁是一整塊巨大的花崗巖,大概有百來丈高,心想:“這么高的崖壁,李梓辰他是怎么上去的?”
正在這時,穆塵突然感覺到身體被一股強大力量拽著,眨眼之間,人便來到這思過崖上。
在這里,除了一張棋盤石桌和兩張石凳之外,再無他物,光禿禿的連一根雜草都看不見。
看到此情此景,想到李梓辰在這上面待了20多天,穆塵不由得好奇問道:“神算師叔,如果有弟子在這思過崖上受罰,那他們晚上在哪里睡?”
神算子指著地上的花崗巖道:“就在這里睡,以地為席,以天為蓋?!?p> 穆塵想起上個月還下過幾天雨,又接著問道:“那下雨呢?下雨他們怎么辦?”
神算子輕描淡寫道:“下雨最好,雨能讓他們清醒清醒,有助于他們思過。”
聽到這里,穆塵現(xiàn)在才知道,因為洛神峰的事,李梓辰也沒少吃苦,但這些,他一句都沒有提過,即便是在趙馨妍為難他的時候,他也沒說。
此時,穆塵才發(fā)現(xiàn),李梓辰看起來嬉皮笑臉,但他其實是一個非常有擔(dān)當?shù)娜恕?p> 隨后,穆塵跟隨神算子來到棋盤前對坐,再各自從石桌下拿出黑白棋子。
神算子對穆塵道:“師侄,我們開始吧?!?p> 于是,兩人便在這思過崖上,在這石制棋盤上開始對弈。
穆塵并不知道師父為什么要讓他和神算師叔下棋,神算師叔不僅是正陽宗第一棋手,很可能也是全九州第一棋手,而他在圍棋上的造詣,連三腳貓功夫都算不上。
所以,兩局棋,穆塵沒有任何意外,皆遭慘敗。
神算子當然明白道莊子為什么要讓穆塵和他下棋,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讓他點撥一下穆塵。
見兩局棋都是以大比分落敗,穆塵尷尬地笑了笑,說道:“神算師叔,穆塵甘拜下風(fēng)。”
神算子笑道:“穆塵,那你知道你是怎么輸?shù)膯???p> 穆塵撓了撓頭,笑道:“因為我棋藝不精。”
神算子道:“回答的倒是沒錯,但是不準?!?p> 這時,穆塵恍然大悟,明白了師父為什么要讓他找神算師叔對弈了,恭敬道:“還請師叔賜教?!?p> 神算子道:“穆塵,你看你的這些棋子,單看某一點,好像不落下風(fēng),甚至還占上風(fēng),但最后為什么你會輸?shù)羝寰郑俊?p> 穆塵盯著棋盤,思索片刻道:“因為我的棋子大部分都是分散的,并沒有聯(lián)動起來,而只有聯(lián)動的棋子越多,才會獲得最終的勝利?!?p> 神算子欣慰道:
“正是,但這還只是表象,深層次是你只盯住某一顆棋子的得失,而忽略了整盤棋的輸贏。
想要提高自己的棋藝,不僅是要在技法上去提升,還要打開你的視野,轉(zhuǎn)換你的思維,從關(guān)注某顆棋子的得失轉(zhuǎn)換為關(guān)注整盤棋的輸贏。
棋局如人生,同樣,你要擺脫單點的得失心態(tài),在全局上去謀篇布局,這樣你才能下好人生的這盤棋。”
穆塵也不明白神算師叔為什么要跟他講局部與整體的關(guān)系,這和他的修煉好像也沒有多大關(guān)系。
但理卻是這個理,索性,先不管它,記下來再說。
于是,起身躬身行禮道:“多謝神算師叔教誨?!?p> 隨后,神算子便將穆塵帶下思過崖,穆塵也就告辭下山,回萬松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