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委屈的囡囡
早在59年3月的時候,京城內(nèi)城的有軌電車,就已停運(yùn)了(只保留外城的5路有軌電車),有軌電車換成了公共汽車(燒油),車型是從捷克進(jìn)口的斯柯達(dá)汽車。
現(xiàn)在的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和我們還是同一個陣營的戰(zhàn)友,所以有往來。
一大早,康思杰就在車站牌下,等候公共汽車。
“喂,書呆子...書呆子!”一位女青年,從沃克斯豪爾汽車的車窗,伸出了半邊身子,向后方站立的康思杰大聲招呼。
怎么是你?
在周邊眾人八卦之火的注視下,有些尷尬的康思杰只好走了過去,開口就是勸:“身子別這樣伸出來,很不安全,快點(diǎn)退回去!”
“哼哼,要你管!”心里高興的女青年,嘴巴上卻硬了一下,也縮回了車內(nèi)一點(diǎn),把雙臂撐在車窗上,仰頭問道:“書呆子,你去哪兒?”
問那么多干嘛呢?
瞥見車內(nèi)有人,康思杰也不好針鋒相對,說道:“我打算去趟城南?!?p> “這么巧?我們也是去城南,你去城南哪里?”女青年像是很高興,連連問道。
城南很大喲,巧什么巧?
“先農(nóng)壇那邊?!币膊皇鞘裁疵孛?,康思杰便說了。
“我們也往那個方向去呢!”女青年驚喜道,回頭跟母親說道:“媽媽,我們順帶送一下書呆子吧!”
“好?!倍鹉篙p輕點(diǎn)頭。
娥母看著神采異常的女兒,心里卻輕輕嘆氣。
“書呆子,上來吧,”為了防止男子害羞客氣不敢上車,女青年還用起了激將法,“別婆婆媽...”
“好?!鄙锨皟刹剑蜷_副駕駛的門,康思杰鉆進(jìn)了車?yán)铩?p> 哎????
書呆子,好像真不呆了?為此,女青年似乎又增加了不少好奇。
不過,后面還能坐人,卻不坐,跑到前面去。
還是呆子一個。
“謝謝?!笨邓冀苻D(zhuǎn)頭,向后座的人表示感謝。
為省那1毛2毛,康思杰忍受了所有。也因,公共汽車上,確實太堵了。
“這是我媽媽?!眾鋾远鹜熘鴥x態(tài)不凡的婦女表示著,又指向了在左駕上開車的男子介紹道:“這是我爸的司機(jī)張叔叔。”
“伯母,您好!我是康思杰?!笨邓冀苁钟卸Y貌地向二人打了招呼,“您好,張叔?!?p> 司機(jī)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你好,小康?!倍鹉竼柕溃骸澳氵@是去走親戚嗎?”
康思杰進(jìn)入車子的時候,手上是拿著東西的。
“是的伯母,今天到我姐家去?!笨邓冀軕?yīng)道。
“哦,原來你姐你姐夫是住在城南啊!”婁曉娥后知后覺般說道:“我還以為你姐住在城東的工業(yè)園附近呢!”
當(dāng)下的京城總體規(guī)劃里,有幾個比較大的工業(yè)園區(qū)。城東城西方向各一個,東南東北方向又各一個,南向和西南又各一個。
后面因城市的發(fā)展需要,京城的工業(yè)區(qū)才逐漸搬遷。
“小康,你家里都有誰???”娥母溫聲問起了家常。
家里的小白菜看似不保,得主動出擊,偵查情況。
“我和姐姐?!笨邓冀苋鐚嵈鸬?。
“你和姐姐?家里的父母呢?”娥母好奇問道。
“我父親...他好像失蹤了!”康思杰輕聲答道:“母親...在我的記憶里,她應(yīng)該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見了!”
這幅身體的生父,在57年前后的時候,就沒見過面了,音信全無。也不知他是不是跑去大沙漠里種冒煙的蘑菇了,還是到地球的哪個角落里享福去了。
生母,應(yīng)該是在傅將軍放下抵抗、我軍和平解放京城的時候,跟著當(dāng)時的,不知是高官還是名人,一起跑掉的。
反正在腦海中,二人的音容笑貌,已經(jīng)很模糊了。
“哦?!倍鹉嘎犃?,倒是憐惜起來,開口道:“這些年,都是你姐照顧你的?”
康思杰的手,在座位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有安全的帶子,再看司機(jī)也沒系上安全帶之類的,便不再摸索。
“是的,伯母?!笨邓冀茳c(diǎn)頭回應(yīng)。
汽車在馬路上馳騁,車內(nèi)則沉靜了一會。
婁曉娥也是初次聽聞康思杰的過往,內(nèi)心也有了些莫名心痛,臉上在糾結(jié)著,不知如何再次開口。
娥母也是暗道壞事,得到的信息無用不說,自己像是送上了一波助攻?
“夫人,先去...”行駛中的司機(jī),不回頭地問話。
“去先農(nóng)壇。”娥母說道。
“好的,夫人?!彼緳C(jī)將方向盤左轉(zhuǎn),汽車拐了個彎。
“謝謝伯母,給您添麻煩了?!笨邓冀芑仡^感謝。
知道這是人家的好意,康思杰不能不有所表示。
“小康,你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娥母乘勢開口。
“姐姐是紡織廠的女工?!笨邓冀艽鸬?。
“是哪個紡織廠?”娥母又問。
查戶口?想搞事情?
康思杰觀察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答了:“姐姐在國棉二廠工作?!?p> 婁曉娥將頭倚靠在母親的肩膀上,默默地看人,靜靜地聽話。
“你姐夫呢?”娥母繼續(xù)問道。
你是警察嗎?查戶口想干嘛?
不過,康思杰轉(zhuǎn)念一想,看其架勢,觀其貴氣,想查普通人的話,隨隨便便就可以查出來。
何必隱瞞?
康思杰說道:“姐夫在城南屠宰場里工作?!?p> “嗯?!倍鹉更c(diǎn)點(diǎn)頭。
“小康啊,你今年多大了?”娥母和藹地問道。
“過了年就21歲了?!毕朊靼缀?,康思杰十分老實回答。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坐別人的車,又短又軟。
“那今年就是20嘛?!倍鹉笧檫@種調(diào)皮的話,笑了一下。
“我記得在你們小學(xué)畢業(yè)的時候,曉娥他爸和我,還被學(xué)校邀請去觀摩你們的畢業(yè)典禮呢?!倍鹉篙p笑道。
“不好意思,伯母,我記不起來了?!笨邓冀苷f道。
殘缺的魂魄里,早沒這種印記了。
行進(jìn)中的小汽車,停下來了。
“夫人,先農(nóng)壇到了?!彼緳C(jī)說道。
“謝謝伯母,謝謝張叔,送我到地方,我先下車了?!笨邓冀芏Y貌地說再見。
“書呆子,還有我呢?你怎么不謝謝我?”婁曉娥忿忿不平地嚷了起來。
“抱歉,是我不對。那謝謝您老同學(xué)?!笨邓冀苤e就改,馬上表示。
“我不叫老同學(xué),我叫婁曉娥!”婁曉娥很是不滿。
既然你將我的名字給忘記了,那我便說出來提醒提醒你。
渾然忘了自己只喊人書呆子。
被人說出來了,康思杰不由地一下子臉紅尷尬。
記憶里除了一些幻想出來的“林妹妹、寶姐姐、云妹妹”等人,可沒有哪位老同學(xué)的存在。
該說些什么來化解這個異常的氛圍呢?
康思杰決定撒個謊,當(dāng)然,是善意的謊言。
“我記得你以前是長頭發(fā)呀,怎么變成短頭發(fā)了?長頭發(fā)好看?!笨邓冀馨衍囬T打開了,東西帶上,下車前回頭說道:“謝謝,婁曉娥老同學(xué)?!?p> 然后,輕輕地將車門,關(guān)了。
迷之笑容的婁曉娥,手指攪拌著秀發(fā),臉色紅潤成一片片。
“走吧?!笨戳伺畠旱那闆r后,娥母嘆氣地發(fā)話了。
望著汽車遠(yuǎn)去,康思杰朝姐姐家走去。
“姐,你怎么在這里?”沒走幾步,就在“先農(nóng)壇”的公交站牌邊,看到了等候中的康絲麗,還有懷里的小丫頭。
天寒地凍,兩母女不知在這里等了多久。幸好今天坐了別人家的小汽車,比公共汽車快了很多。
“你姐夫忙去了,所以我過來等一會,也是剛來?!笨吹降艿軄砹?,康絲麗滿臉的高興。
“我又不是不認(rèn)識路....”康思杰在感動之余又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氣。
“舅舅!”康絲麗懷里的小丫頭喊了起來。
康思杰連忙應(yīng)了一聲:“噯,舅舅在呢!”
“舅舅!”小丫頭似乎受了什么委屈,塌了個眉,扁了個嘴,奶聲奶氣地數(shù)落:“囡囡好久沒有見過舅舅了!媽媽說舅舅在忙,舅舅在忙什么嘞,舅舅是不要囡囡了嗎?”
“舅舅要囡囡呢!誰敢不要這么可愛的囡囡呢!”康思杰輕輕地將小人兒抱了過來,慢聲細(xì)語:“舅舅沒來看囡囡,是舅舅的錯,囡囡要是生氣了,可以輕輕地打幾下舅舅呢?!?p> “舅舅保證不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