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期的實習工資一到賬,易梟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馬遠方的電話。
“遠方,我想從公司宿舍搬出來,洪州我不熟,所以想找你幫我租個房?!?p> 馬遠方滿口答應(yīng):“好,沒問題。具體你有什么要求?”
易梟沉思片刻,道:“位置最好在祥蕓閣附近,方便我搭班車上下班。然后我比喜歡高校附近的生活氛圍,當然房租能實惠些就更好了。”
“好,我回頭去幫你找一下,你等我消息?!瘪R遠方一口答應(yīng)下來。
晚飯后,老賈他們繼續(xù)圍了一圈搓著麻將,易梟則獨自一人窩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七點半的時候,馬遠方打來電話讓易梟出去看房,他就借著到樓下散步的由頭溜了出去。
易梟出了祥蕓閣,穿過青山湖大道和火炬大街的路口,沿著國威路繼續(xù)往西走約五百米,就見到馬遠方站在路旁正在向著自己招手。
易梟忙迎了上去,道:“遠方,你這效率也忒高了。”
馬遠方笑著答道:“你的想法其實和我們許多畢業(yè)留在洪州發(fā)展的同學差不多。”他轉(zhuǎn)身引著易梟翻過一個土堆往里走,接著道,“君河花園是農(nóng)民拆遷安置小區(qū),離南大的江大南路校區(qū)近,租金便宜,很多大學生畢業(yè)就會租住在這里?!?p> 易梟點著頭,環(huán)顧四周,這是個開放的小區(qū),沒有圍墻,沒有物業(yè),腳下是預(yù)留待建的二期工地,而前方是一棟棟燈火通明、排列整齊的住宅樓。
易梟打趣道:“洪州市政府的拆遷安置政策很到位啊!”
馬遠方笑著解釋:“這邊的農(nóng)民都是按單元門分配的,所以他們的租金收入還是挺可觀的。”說話間領(lǐng)著易梟拐進了朝南第二排中間一棟的一個單元門,“這個單元的整個四層都是房東家的,他們自己住二樓,其余的都用來出租。”
巡梯而上,倆人來到頂層四樓,樓梯右側(cè)的門敞著,里面透出暖黃色的燈光。走進房門,女房東帶著女兒已經(jīng)等在里面,女人看年紀和易梟差不多大,但女兒卻已有四五歲了。
打過招呼,易梟開始看房。這是從兩房兩廳里隔出來的一半,進門是一個空蕩蕩的客廳,北邊是一個敞開的廚房和一個不大的衛(wèi)生間,南邊則是臥室和陽臺。房子裝修比較簡單,地上鋪了磚,墻上刷了白,除了一張1米5的雙人床,別無長物。雖遠不及祥蕓閣精致豪華,但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的預(yù)期。
在馬遠方的協(xié)助下,易梟很快和女房東談妥了租金、押金和付款周期等一應(yīng)事務(wù),并預(yù)先支付了三百元押金。在國威路上和馬遠方道了別,易梟便巡著來路往回走。由于手頭的資金不足以支付第一期的租金,他只能厚著臉皮撥通家里電話,畢業(yè)以后第一次向父親申領(lǐng)了救濟金。
隔天上午,易梟尋了機會鉆進了何、夏倆人的辦公室,提出搬出獨住的申請。
“何總、夏總,有個事情想和你們商量一下?!币讞n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考慮到我和其他同事生活習慣上的差異,所以我想搬到外面自己租房子住?!?p> 夏建廣的眉頭擰成了一塊,質(zhì)問到:“生活習慣?哪方面有差異?”
易梟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大家下班后都喜歡搓兩把麻將,我在這方面也確實不太開竅。而且我也想利用業(yè)余時間學習學習,趁著在洪州,讀個MBA回去?!?p> 何江慧和顏悅色地搭道:“好事啊,準備考哪個學校,到時我?guī)湍愦騻€招呼?!?p> 易梟不假思索道:“南大吧?畢竟也是211嘛?!?p> 何江慧擺著手,駁道:“欸,南大商科沒有豫章財經(jīng)好,建議你讀豫章財大?!?p> 易梟諾諾連聲,把目光轉(zhuǎn)向一聲不吭的夏建廣。
夏建廣揉了揉眉頭道:“何總,你是什么想法?”
何江慧不以為然,笑著答道:“小易要求上進,理由正當,我不反對!”
夏建廣無奈地轉(zhuǎn)向易梟,道:“外派過來的員工都是住公司宿舍的,你搬外面住的話就破了例,我擔心會影響員工團結(jié),不利于公司管理?!?p> 易梟見狀,反倒顯得有些無所謂了:“夏總,目前公司宿舍的住宿環(huán)境確實不適合我,而且房子我也已經(jīng)看好了,定金都付了?!?p> 夏建廣愣了一下,開始把話往回收:“你想學習也是好事,這樣吧,后天華總會到洪州,我把你的想法先向他匯報一下,到時候你自己和華總說吧?!?p> 既然決議被暫緩,易梟便識趣地退了出來,只能悶悶不樂地在豫章西程繼續(xù)混時間。兩天時間倒也并不難熬,周五的下午,華尚光從福建出差回來,拐到豫章西程作短暫的停留。
冗長的經(jīng)營會議結(jié)束后,夏建廣把易梟喊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華尚光坐在夏的位置上,仰頭靠著椅背,夏建廣則挨著他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
何江慧和華尚光對坐,正在給予易梟積極評價:“小易還是挺積極上進的,同事們對小易的評價都很正面。華總,您以后要多派一些像小易這樣的儲備干部過來,這樣我們經(jīng)營管理團隊才能年輕化,公司才有活力和激情?!?p> 見易梟已經(jīng)杵在門口,華尚光忙招手示意他在門側(cè)的沙發(fā)坐下,不急不緩道:“小易啊,來豫章有些日子了,怎么樣?還適應(yīng)嗎?”
“挺好的,同事們都很照顧我,所以適應(yīng)得比較快。”易梟答得很官方。
華尚光客套完,便切入正題:“聽夏總說,你想搬出去自己租房子???”
易梟據(jù)實秉道:“現(xiàn)在我和徐經(jīng)理、小錢三個人睡一個房間,確實比較擁擠。而且宿舍的生活環(huán)境也不適合學習,搬出去后,我可以利用業(yè)余時間學習一些電纜方面的專業(yè)知識。另外,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在洪州讀個研究生回去?!?p> 華尚光認同地點著頭,又追問道:“搬到外面住的事你老爸知道嗎?”
“我和他說了,他也覺得我在洪州與其學打麻將,不如多看點書,學習學習,多長進一些比較實際?!币讞n打趣道。
華尚光無奈地笑了笑,道:“那行,你爸既然同意,我也沒什么意見,”作為長輩,華尚光又補充到,“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豫章不比明州,自己一個人住在外千萬面要注意安全。工作多花點心思,多想想怎么主動配合何總和夏總?!?p> 在夏建廣詫異的目光中,易梟諾諾連聲,心滿意足地退了出來。何江慧則繼續(xù)喜笑顏開地向華尚光匯報著豫章方面市場開拓的進展和資源對接的情況。
下班后,回到祥蕓閣,易梟連晚飯都顧不上吃,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了行李。
徐知青滿面愁容地倚在門框上,哀嘆道:“還是你聰明,知道搬出去住?!?p> “我這不是不會打麻將嘛,賴在這只會遭賈經(jīng)理白眼不是?”易梟撓了撓頭,把本就不多的行李悉數(shù)塞進黑色旅行包,便要跨開步子,“徐工,那我就先走了?!?p> 徐知青嗔怪道:“你連晚飯不吃啦?”
“不吃了,還得去買些日常用品!”話音未落,易梟便逃亡似的奪門而出了。
出了祥蕓閣,易梟整個人頓覺輕松,第一次感覺到洪州的空氣可以這樣清新。踩著輕快的步伐,不一會便到了君河花園。跟房東付結(jié)了租金,領(lǐng)了鑰匙,在房子里擱下行李,易梟便循著上海北路往南逛去。
由于在洪州很少出門,周圍的一切對易梟而言都是陌生的,只能用自己的雙腳去丈量住所和鬧市的距離。易梟一路探索,發(fā)現(xiàn)上海北路左側(cè)的一整片是高校教職工的住宅區(qū),而右側(cè)則是南大。向右拐入南京東路,便看到了一個霓虹閃爍的商場,商場負一樓自帶超市,易梟便在這里完成了第一期的采購任務(wù)。
拾掇了一晚上,易梟有些疲倦,四仰八叉地攤在剛擦拭干凈的麻將竹席上,肚子上搭了一角毛毯,便睡沉了過去。臥榻之側(cè)無他人酣睡,易梟感覺踏實,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晌午。
睜開眼已是饑腸轆轆,便出門胡亂找了家餐館打牙祭。易梟正準備繼續(xù)去周邊摸地形,馬遠方打來電話讓他一起去唱歌,順便介紹兩個朋友給他認識。他便順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乘興而去了。
隔著包廂門上的玻璃,易梟瞥見馬遠方正站在屏幕前激情演唱,兩個年輕的男女散坐在沙發(fā)兩側(cè)。見易梟推門進來,馬遠方忙放下了麥克風,另外倆人也都起身迎了過來。
男的身高約有一米八,兩三寸的短發(fā),一雙丹鳳眼有些內(nèi)凹,中間嵌了一個高高的鼻梁,底板是一張布滿痘坑的瓜子臉;女的身高一米六上下,略有些福態(tài),一頭黑亮長發(fā)扎了馬尾,一襲黑色蕾絲長裙,一雙水靈大眼,一幅圓潤的臉蛋。
馬遠方引薦到:“這位美女是虞瑜,目前還在萍鄉(xiāng),過段時間也要來洪州發(fā)展,到時也會住到君河花園,你倆以后就是鄰居了?!彼纸又?,“知道你喜歡打籃球,我就給你找來一個球友。這位帥哥是我大學同學,叫涂賢,在遠西水泥做銷售。以后你倆可以約著打打球,出出汗。”
馬遠方又踱到易梟面前,向倆人介紹道:“這位青年才俊就是我和你們說的易梟,被明州總部外派到豫章公司,現(xiàn)在擔任管理工作。”
三人互相打過招呼,也就算相識了。馬遠方示意易梟趕緊去點歌,易梟也不推讓,都是年輕人自然就相處的隨意些。唱歌這事,易梟還是有些特長的一首《天地有情》唱罷,包廂內(nèi)的人無不喝彩叫好,紛紛要求再來一首。思量了片刻,他又唱了一首劉德華的《練習》。
虞瑜音色清昶,但唱的歌曲多是紅歌,不然就是歷史悠久的流行歌曲;馬遠方雖然組了局,但從臨場發(fā)揮來看,唱歌這事他也并不擅長;涂賢則完全不在調(diào)上,基本歸類于五音不全的群體,所以大部分時候他就貢獻一對耳朵作聽眾罷了。
易梟做了一下午的麥霸,也確實唱累了。涂賢提議大家晚上一起聚個餐,一來給易梟接風,二來提前歡迎虞瑜來洪州發(fā)展。
出了KTV,涂賢指了指路邊的捷達道:“大伙上我車吧!”
馬遠方繞著捷達轉(zhuǎn)了一圈,見車門上“遠西水泥”的涂裝,打趣道:“涂總,可以??!這才畢業(yè),就已經(jīng)混上專車了啊!”
涂賢無奈地笑道:“唉!別提了。法學畢業(yè)去做銷售,本想著能多掙幾個銅板。哪曉得遠西水泥不僅工資低,而且提成也低,還得每天灰頭土臉跑工地。除了公司配的這輛破車,這份工作真的一無是處!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像你們這樣找份體面的工作,好歹不用天天熱臉貼人家冷屁股?!?p> 車子一溜煙駛到了江大南路,涂賢引著眾人進了天香食府。這是一個家常菜館,消費的多是南大的學生,價格實惠,但確有幾個小菜做得很有特色。
酒足飯飽,易梟對自己眼下的生活狀態(tài)甚是滿意,高興就唱,餓了就吃,閑了就聚,真真是逍遙自在。搬出來獨住,這個決定是多么的英明神武。
易梟又端起酒杯,和馬遠方碰了個杯,道:“兄弟,我背井離鄉(xiāng)來到洪州闖蕩,能遇到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幸運!不僅幫我找房子住,還給我介紹了涂賢和虞瑜兩個這么對脾氣的朋友,實在是太感謝了。”
涂賢也舉起杯道:“啥也不說了,一起干了!”
虞瑜見狀,也趕忙捧杯道:“我也一起!”抿了一口杯中酒,又接著道,“我在洪州也沒什么朋友,以后我們有機會就多聚聚??!”
馬遠方放下空酒杯,無奈地笑道:“有個事兒,本來想過段時間確定下來了,再和你們說的,看來今天得提前掃大家的興了?!?p> 易梟關(guān)切地問道:“遠方,你有什么狀況嗎?”
馬遠方見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便淡淡一笑道:“我準備離開洪州了,去南都,定了中信銀行。目前在交接工作,就等招行這邊放人了。”
雖然詫異,但易梟還是不失場面地回道:“挺好,雖然有些不舍得,但你老家河北,洪州太遠,照顧不到家里。而且南都的舞臺可比洪州大多了,機會更多!”
見易梟這么說,涂賢也附和道:“既然有更好的去處,兄弟我肯定祝福你!”又兀自滿上,舉杯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算天各一方,但我們友誼長存!”
易梟補充道:“遠方雖然進京了,但我們洪州方面軍該聚還得聚,我們仨可以經(jīng)常聚個會、吃個飯、打個球啥的?!?p> 涂賢隨即響應(yīng):“對,球打起來,明天下午我來接你,等我電話!”。
易梟笑著應(yīng)允,此后他和涂、虞二人經(jīng)常小聚,逐漸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