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粟粟余光掃他一眼,以示安慰。
她從心底里討厭這個笑面虎,如此拼命地趕桑烏學習,只是想有朝一日他能得桑傅啟器重,好穩(wěn)固自己這主母的位置。
她心知桑傅啟對她沒有感情,心中依舊對桑芫的生母念念不忘,所以她必須要讓桑烏去爭。
“你不過是打著對他好關心他的名頭,來滿足你自己的私心罷了?!彼谒诘?。
王氏被這一句話徹底激怒,往日的慈祥笑容不見,此刻五官都擠在一起:“桑葵!你竟敢反過來教訓長輩了?”
她眉眼一橫,反問道:“我只是將事實說出來,母親為何如此生氣?”
“???..你給我等著...”王氏憤憤看向桑烏,陰笑道,“好啊,你也跟這孽子是一伙的?”
桑烏不敢說話,但也慌了神,粟粟將他十余年的哀怨心聲都講了出來,現(xiàn)下生出幾分委屈,他低著頭,不知如何面對母親。
王氏見他不語,心中了然,甩袖離去了。
粟粟朝著她離開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心里罵她是老巫婆,不過不敢當桑烏面說出來。
“謝謝...”桑烏緩緩抬頭,“不過,你可以不用幫我說話的,我沒關系的...”
粟粟一雙眸子盯著他,若有所思。
“真要謝我?那我跟你商量個事?!彼谒诠首魃衩氐卣f。
見桑烏不解看她,她勾勾手指頭,示意他將耳朵貼過來,然后嘴唇一張一合。
“什么?你也要去狩獵?”桑烏不自覺音量高了些,他一臉震驚望向她。
粟粟“噓”了一聲,點點頭。
她說他身子弱,會被老虎吃掉,結果她自己也想去,但假如真的遇上野獸,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好嘛!
桑傅啟必定只會帶桑芫和桑烏去,此行不像生辰宴,任何人不懂規(guī)矩擾了圣駕都是要被治罪的,更何況他本就偏心二人,連王氏的請求都拒了。
粟粟知道找桑傅啟肯定是無用功,免不了還有一頓責罵,于是她只能從桑烏下手。
皇家狩獵是聞郁向聞容出手的時候,因為桑芫迷了路恰好遇上他,于是讓聞容保住了一條命,卻也受了些傷。
作為手握劇本的女人,這當然是混存在感的好機會,她想的美好,屆時引導桑芫救了聞容,然后自己再保護他們不被埋伏,男主心里一定對她感激不盡,那她不就咸魚翻身了嗎!
桑烏很是猶豫,他不敢欺瞞父親,但也不忍心拒絕粟粟:“這......”
“你幫還是不幫?”
“可是......唉......”
*
桑烏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
他鮮少做這樣的事,在父親面前都緊張得發(fā)抖。
桑芫見他不對勁,走上前詢問:“怎么了?冷嗎?”
桑烏搖搖頭。
“粟粟呢?早上就沒見到她人?”她四下看看,隨口一問。
這一問又將他驚得身子顫了顫,神色不自然地回答:“許...許是今日不用去學堂,在賴床罷?!?p> 桑芫一想也是,提著裙子上了馬車。
他們二人相對而坐,馬車啟動后,下面的儲物箱一陣晃動。
粟粟推開蓋子爬出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見到光后猛吸幾口空氣:“唔...憋死我了?!?p> 桑烏趕緊將她拉起來坐好,桑芫愕然地看著他們的動作,大腦一片混亂。
“粟粟...你...”
粟粟戴著面紗,一身丫鬟服飾,聞言抬頭看向桑芫。
“阿姐你們出去玩怎么不帶我,我也想去瞧瞧狩獵是怎樣的場面?!?p> 桑芫臉一下子冷了,厲聲喝道:“胡鬧,皇家狩獵不是能玩鬧的地方,你出來沒有向父親說明,到時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粟粟知道要先穩(wěn)住她:“阿姐放心,我只扮作丫鬟和阿姐守在女眷席上,不會隨意走動,也不會闖禍的?!?p> 桑芫還想說什么,粟粟提醒她:“阿姐不要將我趕下去,已經快出城了,現(xiàn)在讓我走,父親一定會知道的,難道阿姐不心疼我了嘛?”
桑芫仍皺著眉頭,發(fā)現(xiàn)桑烏一直在旁邊不說話,更生氣了:“子儒,你也知道此事?”
粟粟見局勢不妙,忙將他撇清:“阿姐別怪他,是我求他幫我的,等回去你要怎么罰我便罰好了,前提是讓我跟著去狩獵。”
她擠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眼眸中含著一汪清水,邊哀求邊吹彩虹屁。
桑芫于心不忍,只得應下,然后又在她耳邊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生怕一個不小心她的頭顱便掉在狩獵場上了。
粟粟都乖乖答應。
馬車顛簸中,他們抵達城郊的狩獵場。
桑烏先一步下了車去尋桑傅啟,粟粟則等人都走開了些后,悄咪咪跟在桑芫身后。
幾人剛落座,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便響起:“陛下到!”
于是原先還在吵嚷的人群突然安靜,全部畢恭畢敬地跪下,聲音整齊而一致:“參見陛下。”
粟粟學著身旁人的樣子,跪姿不算標準,但好在隱藏在后面不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她低著頭,只見繡著龍紋的金色錦袍在眼前閃過,皇帝坐在馬上,漫不經心道:“起來吧?!?p> 粟粟立起身,想悄悄看一眼莊嚴威名的皇帝,但抬眸間,與另一雙深邃的眼睛對上,那人很快移開,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離皇帝最近的是澈王,他淺淺掃過席上一圈,握緊韁繩的手一揮,風戮立馬上前小聲說:“王爺,已安排妥當?!?p> 他神情倦懶,聞言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卻被粟粟盡收眼底。
伴駕的除了生病臥床的皇后,其余的皇子公主都來了,不僅如此,后宮之中,只有純妃同皇帝隨行,可見其寵愛。
李公公彎腰呵呵笑道:“陛下,內里都準備好了。”
皇帝與聞郁差十歲有余,自從登基后又日夜操勞,顯得格外蒼老。聞郁不過剛及弱冠之年,最大的聞蕭只比他小二三歲便要稱他為皇叔,此刻兩人站在一起,看起來更像是對兄弟。
聞容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什么,他不善武力,騎在馬背上的腿繃的直直的,不敢亂動。
許是緣分作祟,偏偏是在他這樣窘迫的時候,桑芫有意無意地在打量他,于是他硬撐著不去看她,緊咬住后槽牙,生怕被她看出一絲端倪。
聞郁似乎等的著急了,幽幽催促著:“皇兄,還要等到何時?”
皇帝剛剛安撫完懷里的純妃,她哭的梨花帶雨,滿眼通紅地囑咐他要注意安全。
不僅是粟粟被肉麻到了,立于一旁的七公主更是翻了個白眼。
她全身都是濃艷的紅,簪子耳環(huán)非金即銀,衣裙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只差把貴字寫在腦門上。
七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兒,生母靜妃性子隨和,說話總是慢吞吞的,又待人極好,宮里頭除了皇后便是她的名聲最好。
這樣的人生出的孩子,卻一點也不像她。聞依然自小便被幾個哥哥寵壞了,闖禍惹事都有人擔著,便養(yǎng)成了這么個嬌縱任性的性格。
她看不慣純妃如此做作,毫不留情道:“這女人搶了皇后娘娘的位置,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惡心?!?p> 六皇子捂住她嘴:“依然,不可胡言?!?p> 聞依然一口咬住他的手,疼的他趕忙抽出來。
“我就是要說,皇后娘娘那么好,父皇卻獨獨寵愛這個女人,真是......”
六皇子再一次止住了她的話頭。
“哈哈哈,依然,你看這太陽,好大啊!”
聞依然望望天,又白了他一眼:“六哥,今天是陰天?!?p> 經過上次的談話后,聞蕭依然不死心,他還存著想拉攏聞容的心思,眼下更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
聞郁不動聲色地望他們一眼。
“以昭,今日朕要同你比,你可不能拒絕?!被实勖成系墓?,給了李公公一個眼神。
李公公了然,夾著細長的嗓音喊道:“傳陛下口諭,今日捕獲獵物最多者為勝,可得陛下賞賜?!?p> 聞郁皺了皺眉,十分不喜他的稱呼。
“臣今日身體不適,皇兄還是與別人相比罷?!?p> “以昭,朕......”
“不要這樣叫臣?!甭動裟樕⒆?,聲音也冰冷起來。
比起臣這個自稱,他更討厭別人叫他的小字,尤其是皇帝。
他一日為帝,他便一日為臣。
在他眼中,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親情之緣,只有君臣之別,所以皇帝每一次的親近,都讓他作嘔。
*
桑芫知道粟粟站的累,但在場人眾多,她又是以丫鬟身份進來的,不好公然照顧她。
于是她塞給粟粟幾塊糕點,想著她也餓了吧。
距離皇帝他們進場已經有兩分鐘了,粟粟滿腦子都在想接下來的計劃,根本無心在意這些。
她應承著咬了幾口,腦子突然一轉,也將茶水推向桑芫跟前:“阿姐,你多喝茶,這茶很香?!?p> 桑芫笑著答應,喝完一杯,粟粟又接著給她倒?jié)M。
她遲疑一瞬,還是接下來喝了。
“你就是??俊闭f話者是剛哭完的純妃,她沒了剛才嬌柔造作的模樣,語氣不善地問。
粟粟心下一驚,沒出聲。
桑芫也很詫異,但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規(guī)矩笑道:“純妃娘娘怕是認錯了,我家妹子今日并未來此?!?p> “抱歉,是我眼拙了。那想必姑娘就是桑府長女桑芫了吧?”
桑芫頷首。
“桑尚書教女有方,姑娘氣質如此出眾,我竟會看走了眼?!?p> 這話聽起來奇奇怪怪的,突然意識到純妃是柳箐的姐姐,粟粟立馬明白了,她肯定沒少說自己壞話,剛才怕是要來找事的吧。